他没想到南犬的提议是“把人变成怪物”。
这难道不是蛊惑人心的恶魔、摄人魂魄的僵尸、吸人精血的血魔才会干的事吗？
干了这种事，那他与怪物有什么区别？
“不能直接带走她们吗？”
他渴望的方式，是如英雄电影里的那种救人方式，从恶人手上直接救回可怜人，这才是能让他心安理得的善良。
“带走啊。”南犬趴在窗口，望着天上的越发暗淡的月亮，“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是地球联邦的最高法律之一。”
这一句话将他心中的那个内裤外穿的可笑英雄砸成了肉沫。
是啊，那两个女孩是施密特的私有财产，不经过施密特的同意强行带走她们，这违反了最高法律。
已经有了一个重大案底，使他成为了猎狗，难道还要增加一个重大案底吗？
这是地球联邦的时代，他哪儿都逃不了，更何况他还有妹妹。
他不能打破雨萌的日常生活，更不能因一己之私而将雨萌牵连进来。
经历了方才那一刻，他完全明白了这份工作的危险性，只要稍不留神就会死去，没有任何改过的机会。
“那买下她们需要多少钱？”
既然现实不存在电影里的那些英雄，那至少也可以用现实一点的方法去拯救弱小可怜的人吧？
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另一方面来看也就是同意了自由贸易。
只要施密特愿意卖，他完全可以买下来。
“不贵，只要一万刀一个人就行。”
一万一个人？他哪有这么多钱？他父母的钱全都被冻结了，现在他手上有的仅仅是留在家里的一千刀现金。
“你能借我点钱吗？”
南犬笑道：“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除非你能向银行借到钱，否则我也不会将钱借给你。”
窗外来了一群维修工模样的人，他们行动敏捷且专业，打上梯子有条不紊地爬上三楼。
南犬朝他们示了个意，朝着紧握拳头的聂星海继续说道：“就算买下了她们，你又该如何安置呢？和你们一样一起上名牌学校？还是说单纯买下？你应该知道，把残疾的鸟儿放归大自然究竟意味着什么。”
聂雨萌的小学一年就要四万刀的学费，而他上的初中学费更是要六万一年。
就现在的情况，他哪怕一年不吃不喝都交不起这个学费，要不是他才刚上初一，雨萌才刚上四年级，学费都已经缴清，他和雨萌或许早已落得个退学的下场了。
赡养自己都不够，哪还有物质条件赡养更多的人。
只能成为魔鬼吗？
不！施密特不过是个和别西卜一样的恶魔，只是披上了人的外皮。
如果还将施密特当成人，那就会像刚才那样害死自己。
把施密特变成怪物，然后干掉它，这不光救了那俩小女孩，还为民除了害。
“那就照犬叔你说的做！”
南犬长叹一口气道：“可怜哟，西欧分区妇女儿童保护基金会的成员，养活了数万妇孺的老好人今天就要命丧黄泉了。”
他身体猛然一震。
施密特是个好人？养活了数万妇孺？开什么玩笑！
言外之意就是，他如果把施密特变成怪物，虽然救下了两个小女孩，却害了数万无辜的妇孺？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为什么一个妇女儿童保护基金会的成员会做出伤害儿童的行为？
“淤泥里会开出无瑕的莲花。”南犬摸了摸他的脑袋，“太阳也避免不了黑子的存在，环境并不决定一切。同样的，这些特立独行的事物也不决定环境。”
“维修工”们快要把三楼清洗干净了，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做出决定的最后机会也在他的犹豫中缓缓流失。
他慢慢走到窗前，看着那些捕来了一只只小蛆虫的精英贵族。他们赡养蛆虫，吊住蛆虫的生命，但蛆虫们不能长大，没人喜欢苍蝇。同样的，蛆虫们更喜欢的也是尸体。
“我无法相信要求活祭孩童的丰饶神明。我只能相信房子脏了，就把它打扫干净，让那些积尘随风飘出门外；清水来了，就把它烧开，让隐藏的毒菌不复存在。犬叔，我是个自私的人，所以我只想救下这两个女孩。”
犬叔欣然一笑，抖掉了风衣上的灰尘：“你说不定可以当个警察呢，哈哈。”
说罢，犬叔掀开红布，纵身一跃，跳出窗外。
紧接着，酒吧内传来一阵喧闹声，似乎是有人在发酒疯，“维修工”迅速注意到底下的动静，纷纷也和犬叔一样跃出窗外。
没过一会儿，他就看到施密特被“维修工”们带了出去，这个老变态的额头被撕开了一道裂口，不断淌着黑红色的血液。
犬叔跳了上来，眼球有些发红。
“你没事吧？”
犬叔点了根烟，大笑道：“哈哈！我当然没事。走！带你看看我们是怎么救下那两个小女孩的。”
他跟着犬叔去看望两个小女孩，她们方才苏醒。从“维修工”口中得知将前往金陵儿童福利院的她们先是一愣，随后耐不住情绪大哭了起来。
据说那个福利院的孩子只要努力学习，是有机会成为上城区公民的，这或许是她们最好的结局吧。
他心中的石头落了下去，空气重新恢复了流通，就连这酒吧里的空气也清新了不少。
女孩们与他擦肩而过，或许是女孩子真有独特的第六感，她们似乎能感觉出是他和犬叔救了她们。
她们上前抱了抱犬叔，也抱了抱他，之后便跟随着“维修工”们离去。
聂星海并不知道的是，这一幕被刚从包间出来的三个女孩拍了下来。
“代号14688，您因受到ASUM-316蛊惑，根据组织规定，请随我们回去接受A级记忆消除。”
闻言，他的瞳孔骤然放大，嘴唇翕动，一直张着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犬叔两手一摊，将还没抽完的烟吐掉，说道：“看来只有我能享受坐车回去的待遇，你就只能徒步走回家了，哈哈！”
开什么玩笑！
受到ASUM-316的蛊惑？A级记忆消除？犬叔刚才到底干了什么？！
突然间，犬叔丢来了一包烟，这是“繁星”牌香烟，球联最高档的烟，几乎是有价无市的地步。
“替我保管好这包烟，等过一段时间，我会亲自来取。千万别弄丢了哦！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通过各种渠道才收集来的这么一包。”
犬叔的眼神还是那样苍劲，仿佛立于山岩之上的苍松，给人以坚定的自信。
“我会保管好的。”
犬叔背过身，稳步登上了车。
风吹过他的脊背，将他的迷茫吹到九霄云外。
道路上的大雾散了开来，露出尸横遍野却又人来人往的繁华大道。
神明告诉他这不是正确的道路，应该停滞不前，但人类却告诉了他另一个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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