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契“嗯”了一声，走到香案前，拿起一块牌位端详。
牌位的主人叫作“苏富贵”，1869年生，卒年写的是1935年，距今刚好一百年。
司契将所有牌位扫视了一遍，卒年无一例外都是1935年，应该便是那场导致苏氏村的灾难的饥荒发生的时间。
很快，一块放在角落处的牌位吸引了司契的注意。
【苏狗娃，生年一九二七年二月廿一，卒年一九三五年五月七日】
竟然只有八岁。
整座祠堂中，清一色的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的牌位，只有这一块牌位属于孩童。
村长夫妇不是说饥荒年间村民们只害死了老人吗？现在看来，他们隐瞒了部分细节。
苏氏村的灾难是否与此有关？
身后一阵风来，司契反应极快，侧走一步躲开。下一刻就听“哗啦啦”一声，见一个胖乎乎的人影摔在香案上，将牌位撞落一地。
张立财吃力地撑着桌子爬起，颤抖着声音说：“有……有人推我……”
被打断了思路，司契心情极糟。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张立财，不咸不淡道：“推你的大概率不是人。”
如愿看到后者吓得快晕过去的样子。
司契拎着张立财的后领向下一扯，露出他油胖的后背，白花花的皮肤上赫然印着两个黑乎乎的小手印，格外明显。
“有个小鬼往你背上印了手印，要把它找出来给你道歉吗？”
张立财快要哭了：“司……司哥，你别吓我？”
司契：“没吓你，真的。”
张立财：……
“咯咯咯……”
身后传来小孩的笑声，司契转过头，只见祠堂角落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
男孩光着上身，身体瘦成了皮包骨头，一根根肋骨历历可见。头却很大很圆，和身子形成鲜明的对比，极度割裂。
丑死了，一点儿也不可爱。
“你不怕我吗？”司契第一次遇到见了他还能保持冷静的鬼，饶有兴趣地问。
男孩歪着头说：“不怕啊，哥哥长得这么好看，我为什么要怕哥哥啊？”
这话无疑很好地取悦了司契。
他就说他不是什么坏人，才不是那种凶神恶煞不讨小孩子喜欢的存在呢。
司契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嘴角笑意浓厚：“真是个乖孩子。”
他的语调明明温柔至极，却让人没来由想到变态杀人狂。
张立财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男孩却丝毫不怪，好奇地多看了司契两眼，便移开目光，眼巴巴地望着张立财带来的木桶，口水顺嘴角滴到地上。
垂涎之意溢于言表。
“你是想吃肉吗？”司契径直走过去，挡在木桶前，垂首看向男孩。
男孩咧开一口尖利细密的牙齿，说：“是啊，我好饿啊，哥哥可以请我吃肉吗？”
司契有了猜测。
村长夫妇带来的肉是供奉用的，所以这些鬼怪可以随意取食。而他和张立财带来的这些肉尚未厘定作用，按照规则，鬼怪们得经过他们的同意才能吃。
不得不说，这规则挺死板的。
思及此，司契眉眼弯弯地笑了：“不可以哦，这些肉是哥哥带来的……”
“哥哥原先是想请你吃的，但现在哥哥后悔了。”
这话一出，男孩和张立财都愣了。
张立财不停地挤眉弄眼使眼色，就差把“大佬您别玩了”喊出来了。
咱们来这儿不就是给鬼怪送肉的吗？你不给他们吃，这闹的是哪一出？
男孩回过神来，伸手握住司契的手腕，发青的脸透着怨毒：“你不给我吃肉，就别想离开这里。”
变脸真快，真是个熊孩子。
司契抽回手，垂眼粲然一笑：“行啊，我正好也想和你玩玩。我看这座祠堂挺好的，除了冷一点，接下来两天应该都挺安全的。”
他俯视男孩，目光戏谑：“毕竟，我们既没有吃ren，又带来了牛肉吃，你们杀不死我，我们也饿不死。这可怎么办啊？”
新手副本里鬼怪杀人是要严格遵循规则的。玩家在没有触犯死亡规则的情况下，只需要保持冷静，小心谨慎，就不会有事。
祠堂里是阴森些，鬼孩子是长得可怕些，但它们拿玩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男孩定定地看了司契半晌，忽然一瘪嘴哭了出来。
在他哭出来的那一刻，司契感觉周围的温度陡然间降低了好几个度，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从最开始的审视变得恶意满满。
他再度抬头，天花板上的人脸们冷冷地看着他，像极了护着孙辈的老人。
“这是玩不起就叫家长吗？”司契扯了扯嘴角，轻啧一声，“真是无聊啊。”
一闪而过的嫌弃随机融化在满脸的温柔中，他假笑着对男孩说：“好可爱的孩子啊。你叫‘狗娃’是吗？请你吃肉也不是不可以呢。”
张立财：是我眼瞎了吗？我怎么没看出他哪里可爱？
不愧是大佬，变脸变得真快！
男孩一秒间止住了哭声，直直地看着司契的眼睛：“哥哥说了，哥哥要请狗娃吃肉，对的吗？”
“不对。”司契否定得斩钉截铁，完全不中男孩设下的话术圈套。
男孩咧开嘴作势又要嚎啕，却听司契继续道：“你陪哥哥玩一个游戏吧，赢了哥哥，哥哥就请你吃肉。”
“好哦！”男孩拍着手笑了起来，“狗娃最喜欢玩游戏了！”
司契脸上挂着微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你要是输了，就将祠堂的门打开，放我们出去，怎么样？”
至此，张立财终于看明白了。
肉是要给的，但是由于祠堂的门被鬼怪关上了，所以需要预设新的条件。
本来就要交给人家的东西，被这通话术一整，转头就成了赌桌上的筹码，简直是无本买卖！
张立财现在无比庆幸自己选择加入司契一方，跟着他，是提心吊胆点，但说不定真的能平稳通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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