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星光下，司契从床上坐起，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一身红色西装长裤，袖口绣着青色枝叶纹路。而他那穿着白色睡衣的身体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又发病了。”
心绪早已在从游戏空间中抽离的那一刻平静下来，司契垂眼，悠长地叹息。
他缓缓躺下，让自己的灵魂和身体重叠，这样有助于灵魂归位。
灵魂和身体融合期间头晕眼花，做不了别的事，司契索性摸出手机，进入游戏论坛。
他搜索了“锚点”二字。
无果。
没有任何可以和游戏空间里的情形相匹配的记载。
他所遇到的情况似乎前所未有，无人可以告诉他前路是福是祸，是生是死。
“是因为我进入游戏的方式不太正规吗？”司契的双眼眯成狭长一线。
超出掌控和预料的情形让他不可遏制地感到好奇。
他尽力平稳自己急促的呼吸，开始胡乱搜索各种关键词。
跟着晋余生在灰色地带混迹多年，司契清楚地知晓搜索记录是可能引发大数据监控的，他一点也不想让“锚点”这两个字进入旁人的视野。
秘密，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操作了一番后，司契搜索了自己的名字。
S级通关会被诡异游戏公开播报，“司契”这个名字无疑会引起一小波关注，他在此时搜索才不会让人起疑。
#2035年新人盘点与讨论#
【2457楼】：那个司契搞什么鬼？S级TE通关还不放录像……
【2459楼】：怎么办？我好奇死了，司契到底对副本做了什么？
【2463楼】：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只有司契一人通关。很有可能他在副本里做了些不太好的事，比如杀死队友。
【2468楼】：不会吧？要真这么说，司契岂不是和昔拉公会那些疯子差不多？
……
身为一个姑且生活在社会中的人，司契虽然心里并不在意旁人的评价，但他不得不将此列入考虑范围。
因为总有人会选择相信道听途说的传闻，并将此奉为圭臬。
九年前，被晋余生带进驱鬼师的圈子，闯出了名气后，司契经常在几个讨论诡异的论坛里自搜，久而久之学会了一套控制舆论的方法，包括但不限于线下单杀。
但诡异游戏论坛和普通的网络社区不同，它没有实名机制，域名也在诡异游戏的认知扭曲作用下混乱不堪，还真不一定能顺着网线杀过去……
司契默默退出游戏论坛，眉眼间浮现一丝烦躁。
舆论风向对他很不友好，以后再遇到团队副本，恐怕会遭到很多玩家的忌惮。
哪怕那时候合作有利可图，对抗百害无利，也少有人会放下芥蒂，选择与他合作。
这就是人类麻烦的地方，总是用并不理性的情绪支配自己的行为。
而生活在这样的群体中，要想有所求取，除了迁就与习惯，别无他法。
“以后副本中还是要考虑一下后续影响啊……”
杀死朱玲和张立财的事儿，司契并不太后悔。
当时的情况稳妥起见，确实有先下手为强的必要。
但看到后续的连锁反应，他还是决定引以为戒：“接下来尽量稳妥些通关几个副本，将录像放出，扭转一下舆论。”
灵与肉已经完成了融合，司契掐灭思绪，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一直赖到正午，司契才爬了起来。
他惺忪着睡眼出了卧室，在主卧门外站了片刻，终究没进去。
他转身走进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方便面，草率地解决了早饭和午饭。
司契在生活品质上没什么追求，颇有淡泊物欲之风。衣食上，只要能穿能吃死不了，他就能活得悠然自得。
这也许是艺术家的共同特点，也许只是为了最大限度避免麻烦，谁知道呢？
至少在司契看来，世人追求的财富和享乐对他的吸引力，远没有一具死得好看的尸体带给他的多。
他一人蜗居在父母留下的老旧房产中，维持着九年如一日的平静生活，乐得自在。
……
下午三点出头，手机铃声突然间响起。
司契接了电话，问：“事情办好了吗？”
“办好了！你也不看我是谁，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电话里传来一声拍桌子的脆响，“公园路21号，老地方。”
司契脸上有了笑意：“辛苦了，钱汇到你的账户上了。”
进入诡异游戏后，前途便是一片未知。
提前准备假身份是他做的唯一一件掌控在计划中的事，看上去微不足道，却干系甚大。
可以帮他避免很多麻烦。
“哎哟司契契啊，你这么客气干什么？我们是什么关系……”
听到晋余生开始发癫，司契果断挂了电话。
……
江城公园路。
古色古香的多层船型建筑浮靠在湖边，将沉的暮色下炫目的灯光从窗格间透出。
楼的斜对角，是一个不知在造什么的工地。施工进度不知为何停滞了许久，废墟成了野猫野狗的住处，交错的钢筋间还宿着一巢珠颈斑鸠，不知何时会落入野猫的肚子。
司契一身白色卫衣，宽大的帽子遮住额头，脸上戴着口罩，脖子上挂着耳机，在这座灯红酒绿、繁华障目的城市里显得格外普通。
红绿灯变换，他混杂在人流中过了马路，侧身隐入废墟的阴影中。
公园路21号，早已废弃的仓库。
司契在角落处找到了他的目标——一个铁盒子。
输入密码，打开，里头整整齐齐地放着各式各样的证件，构成了他的新身份。
放在最上面的是身份证。
【姓名：齐斯】
【性别：男】
【出生：2010年1月1日】
【签发机关：GlobalFutureAlliance龙郡行政区】
出生日期没有变，因为他要将现实里有关“司契”的一些时间点嫁接到这个新身份上，改了反而不方便。
其他证件则是和身份证相挂钩的毕业证、学位证书、银行卡、医保卡、江城绿卡等，还有一张写着他此生经历的纸。
零零总总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叫作“齐斯”的人。
这就是现代社会，个体化作符号，一个身份可以由一系列官方证件证明。只要数据层面上没有问题，哪怕再荒诞无稽，也没有人能否认“你是你”这个可能并不正确的事实。
“信息没什么问题。”
司契匆匆扫了一眼纸质文件，将字句记忆在脑海中。
“从今以后，在现实里，我就是‘齐斯’了。”
他将铁盒子收好，放进随身带着的手提袋，抬眸看向未被建筑遮蔽视线的远处。
将夜不夜的天空下，湖面亮起了璀璨的灯，伴随着扭动的喷泉构成一幕大型舞蹈。
二胡和丝竹的演奏在湖边响起，悠扬地随风飘远，繁忙的街景一时也显得静谧了些许。
假身份完全可以遣人送来，偏偏让人亲自来这个地方拿……用意当真奇怪。
司契垂眼，轻笑一声。
“这是怕我窝在家里发霉，让我出来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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