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间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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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章德良的故事

作者:

赵一蓑

    1980年的春节过后不久,这一天是章小田的百日,章福海和尹荣薇带着章小田回到了位于芝镇镇北边的老家英正村。

    我也是在这一天第一次看到了章小田。

    从机械厂家属院到英正村也就三里路,章福海骑着刚买不久的永久自行车,车座后面是抱着章小田的尹荣薇。沿途路人投来羡慕的眼光,他们羡慕的不是这双职工的一家三口,而是章福海蹬的这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

    “章福海,哎!哎!福海。”一个破锣嗓子一般的声音在叫唤着。

    章福海攥住刹车,自行车缓缓停了下来,他扭头往后看去,一个五短身材的黑脸胖子呼哧呼哧的朝他跑过来,等跑近了他认出来这是从小跟着他一起玩耍的章德良,比章福海大好几岁,和他还没有出五福,属于一家子。

    “哎呀,我大老远看着像你,这是要回老家去啊?”章德良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章福海上下打量了一下,只见章德良穿一身全是褶子的灰色西装,系着一条猩红色的领带,还是按照系红领巾那个系法系的,脚上穿着一双军绿色的胶鞋,头上已经谢了顶,跑步跑的前额的几缕头发掉到了眼睛那里耷拉着。

    “昂,孩子今天过百日,上俺达达那里去,咱俩好几年不见了啊,你忙活什么去了?怎么胖了这么一大些?你这是个什么打扮?”

    章福海和章德良小时候成天一块耍,那会章福海是孩子头,章德良的坏心眼子最多,又能说会道嘴巴也甜,章福海也乐意领着他一块玩,自然而然就成了狗头军师,成天跟在章福海腚后面,大家伙儿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舔腚鬼。

    “问你话呢?寻思什么啊,”章福海又说了一句,瞪着大眼珠子一直打量永久自行车的舔腚鬼章德良这才回过神来。

    “啊,啊,我这不是准备去车站坐车上潍市,再坐火车上广州找俺三舅去啊。”

    舔腚鬼一边说一边用左手撩着头上垂下来的那几缕头发,接着把头向左上方潇洒的一摆,他那稀疏的垂落到额头的几根毛就甩到了头皮上面,又从一身褶子的灰色西服里布袋掏出一把精致的小木梳子梳了几下头,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梳子放回里布袋,满脸堆笑的看着章福海。

    章福海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本来想要掏烟的手也停留在了工作服的口袋里。

    “舔腚鬼,你这是喝错药了啊,几年不见怎么和个二百五似的,受了什么刺激?”章福海有点激动的说。

    舔腚鬼瞅了一眼抱着孩子的尹荣薇,拉着章福海往旁边走了几步,掏出一盒外国的骆驼牌烟卷,拿出两根瞅了瞅,把其中一根递给了章福海,自己抽了另外一根,点上烟猛的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无奈且幽怨的烟雾。

    舔腚鬼缓缓的说:“74年你当兵走了以后没过年俺达达就没有了,过了年没出正月俺娘也跟着走了,俺姐姐在大西北很多年也不回来,我就一直留在咱俩当时干活的洼镇砖窑干活,天天累死累活还吃不饱,一个月挣那几块钱,俺老婆和孩子也跟着去了洼镇,我在砖窑,她俩在镇上住在一个远房亲戚的南屋里,一直到了去年俺广州的三舅给我拍了电报,叫我去广州跟着他干活,说改革开放开始了,广州那边挣钱机会多,我就从砖窑回洼镇收拾行李,没想到回家正好撞上俺老婆和镇上的老光棍子刘玉山在炕上打滚,我当场把他俩好一个揍,后来俺老婆才招了,原来俩人早就好了好几年了。

    “唉!你看看这事弄的,那你后来呢?”章福海也跟着猛吸了一口烟,叹了一口气。

    舔腚鬼又掏出骆驼牌烟卷,这一次他没有给章福海,也没仔细瞅,盒里就剩下一根了,他拿着上一根的烟蒂怼到刚拿出来的这一根的烟头上,吧嗒吧嗒的咂了几口,把烟蒂用力的摔在地上。

    舔腚鬼扔烟蒂的瞬间,章福海看清了那是一根丰收牌的烟卷,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这一根,烟卷上部分画着个骆驼,骆驼旁边写着CAMEL。

    “后来,唉!后来!”舔腚鬼又猛吸了一口,又缓缓的说了起来:

    “后来,我就回了砖窑,计划着去广州找俺三舅,可后来,后来洼镇公社给砖窑打电话叫俺回来,说,说俺老婆让娘家人来好一顿揍,再加上受不了周围那些背后戳脊梁骨的和那些当面风言风语的,就弄着俺儿一块喝了敌敌畏,都没了!我找了个地方就地把他们埋了,这种破鞋进不了咱的林地。然后我接着就去了广州,俺三舅在那边弄了一个大仓库倒腾服装,全是外国来的人家不稀穿的破烂,但是到了咱们北方就都成了稀罕物。”

    “啊!”章福海手中的烟掉落在了地上。“那你这次回来干什么来了?”

    “我回来就是把俺儿那坟迁回到咱的林地,他娘那个破鞋不能回来,俺儿可没有罪过,这个心事了了,我再回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章丰收家里一派热闹的景象,章福海的兄弟姊妹们都来了,下一辈的孩子们也来了,在那个除了过年过节才能吃上点带油水的饭菜的年代,难得有机会能开开荤。章福海前几天就提前买好了一大堆的肉、鸡、鱼、菜拿了回来,兄弟姊妹和他们的孩子们都在忙活着接下来的饕餮盛宴。

    我也被章礼田从他家牵到了章丰收家的院子里,我看到了俺娘,章礼田把我拴在俺娘的身旁,我开心的上蹿下跳,带动着拴我的铁链子哗啦哗啦的响,章礼田大声呵斥我,大憨,老实点,再不老实把你牵回去,三天不给你食吃。

    我立刻老实了下来,心想这么久不见俺娘了,我还不能高兴高兴,我还不能撒撒欢儿?你放了学来家见了你娘还诈痴来。我憋屈的在心里汪汪了两声。

    没见到俺娘之前我期待着见到俺娘的那种幸福是加倍的,见到俺娘了我又害怕失去这种幸福,为了延长我的幸福,我只能听命于章礼田的呵斥。

    我还看见章福涛拿来了一个大袋子,里面是一大堆泥塑的小耍货,有一摇晃就吱嘎吱嘎响的小猴子,有扑克牌上JQK那种外国模样的洋孩子,还有拿在手里往中间一挤就古噶古噶响的老虎,章福涛从袋子里最后掏出来的居然是一条蹲着的用手指头一拨拉就摇头晃脑的狗,而且这个狗也是乌黑乌黑的,也是四个眼,喔?这不是大憨我嘛!

    我记得有一天章礼田忘了给我拴链子,我偷偷地跑了出来,溜达到了章福涛家,他正在东屋炕上教他的二儿子章义田做这种泥塑的小耍货,我就悄声的趴在东屋窗户底下半眯着眼听了起来。

    章福涛说:“义田啊,你知道咱们芝镇做这个耍货的来历吗?我和你说啊,咱们镇上原来是没有做这个的,这是人家东边密县的拿手绝活,这叫泥塑,咱镇上有过去跟着人家学的,学成回来才把这个手艺带回了咱们芝镇。做这个耍货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也很复杂,最关键的是泥要符合条件,必须用杠子泥,也就是河崖底子那种粘性强的泥,咱芝镇最早就是个河道,七四年发大水又淹了一遍,现在咱家菜园子挖下去不到半米就全是这种杠子泥,做这种耍货最合适不过了,要是换了别的泥就不行,做出来的胚子容易裂纹,也容易碎。”

    章义田问:“那怎么每回挖出泥来你还叫我拿着铁棍子在磨盘上砸半天啊?”

    章福涛说:“这也是个不能省的步骤,做这种耍货坚决不能偷懒,图省事漏掉一个步骤最后做出来肯定不中用。就和你做数学题一样,你想偷懒省几个步骤,最后做出来的得数肯定是错的。我叫你用铁棍子砸是为了让杠子泥更加有粘性更加结实,这样用模具做出来的胚子才标准啊。”

    章福涛接着又说:“你看看,咱拿做这个一摇晃就吱嘎响的猴子来说,先先挖出杠子泥来,用铁棍子砸结实了,然后把泥切成小块,用手按进模具里面,按进去以后用这个小铁丝弓把周围的泥刮干净,再磕出来,然后拿这个小铁锥子在猴子头顶戳一个小眼,这是留着最后放麦秆做的小哨用的,把胚子放到屋里阴干几天,再拿出去在天井里晒干,接下来咱还得用各种颜料拿毛笔在胚子上画上各种颜色,画出样来,用色主要是桃红和大绿,再用剪子剪一段麦秆,把一头剪一个小豁口,放上一块小纸片,做成一个一吹就吱吱响的小哨,等颜料干了还要再熬水胶,用软羊皮把猴子的上身和下身粘起来,中间还要放上一根小弹簧,有了这根弹簧才能左右摇动,再把小哨放到预先留好的小眼里,等水胶干了拿起来一摇晃,就吱嘎吱嘎响了,这样一个泥猴子耍物就做好了。”

    章福涛嘴里叼着自己卷的旱烟,只顾自己嘟囔着,手里拿着一个泥猴子胚胎认真的画着,章义田听的愣住了,我在窗户底下也愣了,这么麻烦还说不麻烦?这个耍物真不简单,我在心里暗暗的想。

    章福海看着面前这个小时候的玩伴,嗓子里好像塞进了一大块擦车用的油乎乎的棉纱,有点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伸出手搂住舔腚鬼的肩膀用力的拍了两下。

    “让我送送你吧。”章福海低声说。

    章福海走到尹荣薇面前,“你先抱着孩子慢慢走着回去吧,我去车站送送德良。”

    舔腚鬼像小时候一样跟在章福海后面慢慢往车站走着,两个人都不说话,路上有认识他俩的冲他们打招呼他俩人也好像听不见,只是低着头慢慢走着。

    “你现在工资多少了?”舔腚鬼往前赶了几步和章福海并排走着。

    章福海回答说:“年前十一月份县里刚刚从三类工资区调整到四类工资区,全县连干部加职工有七千多人都涨了工资,平均一个人涨了五块九毛七,我才涨了四块八毛五,现在一个月四十块钱左右。”

    “你这个活太累了,成天抱着方向盘没白没黑的在路上跑,才这么几个钱,赶紧想办法辞职了出来自己干点买卖吧,以后没有铁饭碗了。”舔腚鬼胸有成竹的说。

    “别放屁了,国家还能给俺砸了铁饭碗?再怎么着俺这是正式工,吃国家粮。”章福海有点不乐意了,说话声调也提高了不少。

    章福海顿了一下说:“不过,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年前12月份县里成立了经济委员会、财贸委员会,还有个基本建设委员会,年底还来了一帮子日本人,说是《每日新闻》访华团,还有个什么奥什么牙?

    “澳大利亚。”舔腚鬼轻描淡写的说。

    “噢,对对对,叫澳大利亚经济考察团也到了丘县考察,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这个事啊?”

    舔腚鬼没有回答,他在那个年代已经见识了改革开放前沿广州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天生那个适合经商的脑袋已经敏锐的洞察到将来国家会变成什么样,此时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也看到了像章福海这种抱着铁饭碗不敢扔也不肯扔的人的未来。

    他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章福海,说:“老三啊,这次去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真怀念咱们小时候啊,你打弹弓我给你在一边团泥丸,打了麻雀烧着吃;半夜里咱们一块偷生产队的牛粪,和东庄的大孩子摔跤,发河水的时候咱从镇东南跳下去一直漂到北井之,往回走你走不动还逼着我背着你,累的我直接不行了,那会咱真滋啊。”

    “是啊,你也没少出坏点子,惹了祸哪一回最后不是我去背黑锅啊?”章福海也沉浸在对童年往事的快乐回忆里。

    “你达达又不管你,惹了祸也没事,你不背锅谁背锅。”舔腚鬼嘿嘿笑着说。

    “你说什么?大了胆啊,小心我弹你的脑瓜。”章福海做出要弹他脑瓜的样子。

    “好了,好了,到了车站了,你也快回去吧,家里人都等着你呢。”舔腚鬼摸了摸口袋,脸色一变。

    “咋啦?”章福海看出了他的脸色不对。

    “说来惭愧,我现在也没有多少钱,我这身行头还是在俺三舅仓库里扒拉出来的,这次回来除了给俺儿迁坟,剩下的大部分钱我都去给了俺几个姑和俺大舅二舅了,身上只剩下买车票的钱了,坐火车到广州得三天三夜,只能喝凉水了。”

    章福海看了他一眼,用右手解开工作服的左上口袋,掏出驾驶证,把里面夹着的分钱、毛票,成块的所有加起来大约二十来块钱一股脑塞到了舔腚鬼的西装口袋里。

    “我今天就这些了,够不够路上吃饭的?不够我去车站值班室找熟人再给你借点?穷家富路,再怎么着别饿着自己。”章福海认真的对舔腚鬼说。

    “够了!够了!”舔腚鬼眼里闪着晶莹的光芒。“老三,你多保重!我对你说的话你好好考虑考虑啊,国家真的要大变化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快走吧。”章福海摆了摆手,让他赶紧上车。

    舔腚鬼看了章福海一会,突然他抬起右腿,用左手搬住右脚的脚脖子,右手扶着右腿膝盖,原地跳了起来。

    “来,老三,咱俩再扛一次拐,打小摔跤我摔不过你,打弹弓不如你准,水性不如你好,抗拐也光叫你扛倒,但你知道吗?别的不敢说,单论抗拐其实你不如我,我是一直让着你的。”

    “什么?烧包的你不轻!来就来。”舔腚鬼的话成功的激发出了章福海的昂扬斗志。

    于是两个将近三十岁的男人在八十年代的车站旁边,上演了小孩子玩的扛拐大战。

    但是这次抗拐大战只进行了一个回合,章福海就倒在了地上,他惊讶的盯着舔腚鬼看了半天没起来。

    舔腚鬼走上前一把拽起还坐在地上的章福海,拍了拍他身上的土,语重心长的说:“老三,人啊,得学会忍,你脾气太犟,凡事都喜欢和别人分个对错,都要争个高低,这样是要吃大亏的。”

    章福海没有说话,他还在回想刚才舔腚鬼是用哪一招把他瞬间扛倒的。

    舔腚鬼接着又说:“老三,我现在是明白了,除了在家里自己的爹娘,在社会上没人惯着你,端着人家的饭碗就得听人家的管,吃着人家的饭就得看人家的脸。自古以来钱没有那么好挣的,要么就得受点气,要么就得遭点罪啊,以后不管咱俩人混成什么样,咱谁也不准笑话谁的!”

    章福海愣住了,他想不到这些话是从舔腚鬼嘴里说出来的,他遭受的这些家庭变故和苦难,他在广州的所见所闻,真的是彻头彻尾的改变了他的一生。

    “我走了,老三,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舔腚鬼说完麻利的跳上车,融进了车上的人群中。

    章福海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搭起了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早已摆满了菜,大嫂、二嫂、还有下一辈的闺女孩子们围着坐了一大桌子,尹荣薇和孩子早就到了,和几个姑姐在里屋的东屋,由于封建思想残留,那个年代在芝镇逢年过节吃饭女人还是不能上主桌的。老大章福涛说,快去西屋吧,咱达达早就等着了,老婆孩子们在外面。

    章丰收住的这个房子是他爷爷那一辈盖的,说是盖的其实并不准确,应该说是糊的,四面的墙全是用的稻草、破瓦片、石头子混着杠子泥糊起来的,屋顶是厚厚的稻草,原来只有一个当门和东西两个小屋,后来孩子多了章丰收又往东挨着东屋接上了三间小屋,随着儿子们一个个成家,闺女们一个个出嫁,现在把东边后来接的三间给了老大章福涛,老两口子只要了最初的东西两个小屋。

    院子大门朝西开,不是很大,进去大门正冲着是一个压水井,井上面搭的葡萄架,井东边有个小铁门,小门里面是一个菜园子种着很多菜,还有一颗杏树,一颗李子树,还有好几个小井,那是章丰收发菜种子用的。

    章福海进了西屋,拖鞋上炕盘腿坐在了正对着门口的章丰收旁边,老大章福涛、老二章福江挨着他东边,再往东是章丰收四第家的儿子章福涞,炕前板凳上坐着章仁田、章义田、章礼田和章福涞的儿子章耕田,桌子上摆满了芝镇的各种特色菜肴,有芫荽小炒肉、芹芽小炒肉、鸡脯丸子、菠菜饼子、芝麻蒜拌韭菜、浯河鲤鱼、还有几个小碟摆着绿豆糕、芝麻片,赵丰收端起酒盅子倒满景芝白干,宣布开席。

    尹荣薇那屋几个姑姐嗓门都很大,不由得惊醒了正在熟睡的章小田,哇哇的哭了起来,哄了半天不见住声,尹荣薇便抱着他来到了院子里,大嫂二嫂和闺女孩子们正在低着头享受美味,尹荣薇便继续往前走,来到了葡萄架旁边。

    我正在俺娘肚子底下撒娇,俺娘突然冲外面汪汪的叫了两声,我一下子就冲了出去,也跟着俺娘汪汪了起来,俺娘的窝就在葡萄架对面的稻草棚里。我看到尹荣薇抱着一个只露出一个小空隙的小棉被,空隙里面是一个小脑袋,这就是章小田,他停住了哭声,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我,奇怪,他怎么见了我就不哭了呢?

    “大憨,闭嘴!”章礼田从里屋飞快的跑了出来。

    “这个小狗叫大憨啊,谁给起的这个名啊?”尹荣薇笑着问章礼田。

    “婶婶,俺达达起的,这个狗生下来就和其他狗不一样,憨头憨脑的好像能听懂人话似的。”章礼田一边说一边要去拿链子把大憨牵走。

    “别牵走了,刚才小田一直哭,见了大憨一下子就不哭了,让他在这里吧,以后他俩说不定能玩到一块去呢。”尹荣薇把小棉被往上掀了掀,章小田整个脑袋露了出来。

    我急忙摇头甩尾,呜呜的轻声哼唧着,表示我是很乖的,但我不是想留下来陪这个章小田,我是怕离开俺娘,我认识你章小田是谁?

    我正在想着,章小田居然冲着我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眨眼,他看我那个小眼神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好像看懂了我在心里骂他。

    俺滴个娘唻,这小崽子真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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