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女郎面无表情地呕出一口血。
游秒拧紧眉头，担忧道：“你怎么了？”
兔女郎盯着他，长长的耳朵无精打采地垂下来，红色的纽扣眼睛死板地静止不动。
游秒边自来熟地给她擦拭嘴角的血迹，边忍不住心疼地责备道：
“都说了让你早点出去，这里空间密闭，放火之后烟雾太大，你看你，眼睛都熏红了。”
兔女郎冷漠而厌倦：“吃进去。”
手上黑紫色的血液冰凉，但闻起来却没有什么味道，这就是怪物的独特之处。
游秒拈拈指尖，茫然地问：“不是说有剧毒吗？”
难道你不怕把我毒死？
兔女郎认真道：“你的确该死。”
副本被毁成这样，游戏对她这个主持人的惩罚绝不会少，能不能挺过去，只能听天由命了。
兔女郎唯一的希望就是，游秒也能合情合理地死在新人场。
这样的祸害如果顺利放进魔方世界，那么可以预料到，大部分怪物就要倒大霉了。
不知道将游秒毒死，魔方会不会看在她出了一滴血的份上对她网开一面，饶她一命。
兔女郎最后给了游秒一个意味深长的复杂眼神，无奈地离开了。
心真的很累，她需要静静。
游秒从地下室里出来，王老板已经不见了。
他打开怀表看了一眼，杀干尸涨经验的活他做得太沉迷，竟然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6个小时。
游秒怕张梦饿死，也不再拖延，随手拖着一具身首分离的干尸残躯，三步并作两步地爬楼梯。
经过二楼，他犹豫了片刻：那股不知道由何而来的酸败气息更浓重了。
甚至于，他只站在楼梯口就觉得墙壁潮气四溢，一切都湿漉漉的。
黑暗之中仿佛藏着无数波光粼粼却又危险十足的水汪。
游秒最终还是没有踏下这一步。
在一无所知的环境中以命犯险，并不是他的路数。他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爱惜自己。
他走远了一些，站在二楼和三楼拐角的位置，用已经被崩坏了的不再锋利的铁铲连敲带打，砸下了手中干尸躯体上的一小块，然后抡圆了手臂，将其投掷在了黑暗中。
一片安静，什么都没发生。
正是如此，才犹为不对劲。
游秒以极快的速度离开，好似对面的黑暗中藏着什么洪水猛兽。
一直到他爬到阁楼以后，心跳兀自激烈。
黑暗中究竟是什么？
怎么会连重物落地的声音都没有？
游秒边思索，边慢条斯理地将刚刚用铲子分解下来的一条肉干塞到张梦嘴里，却没有得到反馈。
游秒：？
怎么回事？
挑食？
游秒摸出旁边的手机，借着光向张梦看去：
后者已经在游秒离开后忍不住饥饿，在神智昏聩之中吃下了最后一朵花。
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人形了，整体像一截黑色的干枯的木头。
若非游秒确定整个别墅中，已经没有干尸存活，他一定会怀疑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游秒十分歉疚，刷经验刷得太开心，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个等不得的玩家。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只好喂她一口花瓣。
起码保证对方不会死在这里。
在这个副本里作为一具快乐的干尸活下去也挺好，直接实现有房的梦想了。
游秒等了一会儿，见张梦一点反应都没有，心跳和呼吸也无法摸到，疑心是不是杀疯了的王老板趁自己放火焚花的时候偷偷摸上来把张梦也给啃了。
说到这里，王老板究竟藏哪里去了？
他四下里望了望，黑洞洞的阁楼，也看不到主持人是否站在哪里观察玩家。
他绕着张梦的颈项四周摸索，没见到断裂之处，又想到王老板在地下室更偏爱干尸胸腹间的精肉，或许是那里脂肪含量较高，滋味比较好？
游秒带着绳子将张梦在手下翻来滚去好几遍，确认后者身上没有什么突然冒出的大洞。
很完整的一具干尸，只是安详地沉睡着。
也或者是安详地死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试探性地喂给张梦一朵花。
张梦已经连吞咽行为都没有了。
游秒：“……”
不会要俗套地嘴对嘴喂吧？虽然黑灯瞎火看不太清，但对方现在外表无疑是干尸啊。
为什么不吞咽？怎么一点意识都没了？这是吃多了还是吃少了？
是能量太多异化完成了，还是摄入不足，中道失败？
他用缺月小刀在对方身上划了几个小口。
刀接触皮肤的时候仿佛在切割韧性十足的皮革，破开肌肉时如薄匕凿冰。
缺月小刀下手十分吃力，但总算是切的动。
游秒长叹一口气，幸亏赶上了。
他盯着张梦发了会儿呆，决定将她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右臂残肢直接砍掉，这时候手机电量刚好耗尽，游秒只能摸黑动作。
切到一半的时候，张梦“呜咽”一声清醒过来。
游秒激动地劝阻：“别动别动！我不想伤到你。”
话音刚落，缺月小刀就以一个不可控的角度深深地划向了张梦的肩窝。
游秒：“……”
张梦刚刚恢复意识，含混地问：“你在做什么？”
游秒：“……练刀。”
张梦“咳”了一声，喃喃地问：“我是不是完蛋了？”
这话说得垂头丧气，郁郁矫矫。
游秒怕她放弃，连声鼓励她：“不不不，还有得救。”
张梦：“可是我已经看不到东西了。”
听说人类在死亡之时，最先丧失的感官就是视觉。
她觉得她正在经历这个阶段。
游秒悄悄拔动小刀，状若寻常地解释道：“手机没电了，你又背对着门口，看不见也正常。”
张梦狐疑：“真的吗？但我现在比以前意识清醒，闻到花的味道后也能控制住自己。这难道不是回光返照？”
小刀被卡在了张梦胸前的骨骼和结缔组织之间，一时半会儿取不出来，但游秒已经找到了活动方向，他轻轻嘘了一口气。
推推眼镜，正襟危坐：“我开创了新的手术方式，已经在王老板身上活体实验过了。”
张梦放下心来：“那就好。咳咳。”
复而皱眉，困惑道：“奇怪，我的手肘怎么不疼了。”
——手肘不疼了，当然是因为你的手肘已经没了。
“我只是感觉身体很冷，还有点漏风。”
游秒：“……哪里？”
张梦淡淡地道：“胸前，还有肩膀。”
游秒终于咬着牙将缺月小刀拔了下来，张梦干瘪的肩窝的组织已经被破坏，形成一个明显的不可被忽视的空腔。
他干脆道：“没错，你真的要完蛋了。”
游秒手上沾满了开刀时张梦异化成干尸以后身体渗透的尸液。
他的手从游戏开始后就没干净过，不是自己的血，就是兔女郎的血，不是王老板的腰子，就是张梦的尸液。
幸亏今天被他开刀的都不算普通人类身体状态，否则两个到底死于谁手真不好说。
我可不是那种独行玩家，一场副本里杀一个人就够了。
游秒颇为自得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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