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神庙，熟悉的人，却多了一条无比巨大无比陌生的蛇。
此时此刻，无论是玩家，罗刹，监察者，还是隐藏在其中的红鲤怪物，都愣愣地盯着晢蛇。
它被游秒养得很好，身躯健壮，鳞片靓丽，硕大的三角形脑袋后面牵着一条麻绳，这麻绳应当被使用太多次了，磨损程度很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断裂。
游晢原本正在张嘴吐舌，却被游秒教训道：“要有礼貌。否则下次不带你出门。”
他一手牵着牵引绳，另一手捂住晢蛇的蛇吻，对众人道：“放心吧，他不随便咬人。”
游秒发现，手牵大蛇就跟手拿柴刀一样，明显感受到了旁人的尊重，比如此时此刻，明明大家都不太放心，但就是一句反驳也没听到。
狗仗人势，人仗蛇势，原来是这么个滋味。
这次进海市前，游秒留心数了数，如今还存活的玩家只剩十几个了。
那些被红鲤怪物冒充的已经被杀完，没被冒充的也折损了几个。
红鲤怪物的杀伤力几近于无，游秒自信它们连自己都弄不死，所以白天无端死亡的玩家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在捕捉晢蛇时死亡，要么，就是因为手中的物资、道具、海市币被其他玩家杀死。
王澍没有来东山娘娘庙，不知道他是已经被人杀了来不了，还是有自己的打算。
不来也好，他在其他玩家眼里，犹如一个行走的荷包。
金花婆婆走过来道：“记得之前给你的鸟蛋形的防御道具吗？”
游秒以为她还是不放心自己，于是才来叮嘱，连忙保证道：“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死。”
金花婆婆诧异了片刻，然后道：“哦，我是说，既然你有晢蛇保护，不如把它还给我，毕竟今天晚上，正常情况下危险的是我们。”
因为预料到今天晚上动作不少，她用不知道从哪里取来的布条，提前将袖摆和裤腿都扎紧，一副十分利落的打扮。
游秒装没有听见。
海市门开后，第一个和游晢走了进去。
金花婆婆和黛黛他们会和，笑骂了一句：“属乌龟的，一旦咬住就不愿意松口。”
……
这次带着游晢，游秒果然长驱直入，深入敌后，绕开错乱复杂的市集，直奔那条无人的街道。
进去以后，他首先抬头环顾，这里的灯笼倒仍是白色，没出现猩红鱼目。
灯笼外的阴影里，一个不到半人高的小鬼，看见他们后转身就跑。
游秒高兴道：“小哑巴，是你啊！”
小鬼身影一滞，欲哭无泪地转过身来，他和游秒正式“遇见”，很难过地比比划划：我没有东西可供交易。
游秒“听”不懂，他没学过哑语。
但游秒从对方不情不愿的神情中猜到了什么。
他想了想，问：“做过第一次交易之后，你们就和其他存在一样，必须遵守海市的规矩？”
缝口鬼点了点头。
难怪这家伙躲在人迹罕至的街道上不出门，原来是因为穷。
游秒琢磨了一番，干脆将自己被游红用指甲划过的手臂用【缺月小刀】从肘关节下刀，给割了下来。
他拎着自己的半截断臂，笑得非常温和，像是住在缝口鬼邻家的大哥哥，对小朋友热情招呼款待：“不要客气，这给你了。”
缝口鬼许久没有尝过活人血肉的滋味，登时便心神摇动，原本死撑着不愿交易的态度，也软化了下来。
可自己拿什么来换呢？
游秒见他为难，便善解鬼意道：
“放心吧，哥哥知道你一无所有，不要你的东西。我知道海市的规矩，这样好了，你把那个和你一起玩过的小女孩带来给我，咱们之间的账就两清。”
半条胳膊换一只鬼，对于被换的小女孩来说有些不公平，但对于缝口鬼来说却正好。
他爽快地答应了交易。
游秒约定好，一会儿见面验收，便见缝口鬼去寻找小女孩鬼了。
站在灯笼围出来的街道中，他沉吟片刻，干脆也将眼睛挖了出来。
然后使用【大治疗术】，叫自己变得健全整洁，这样登门拜访，才不算失礼。
散乱客的头颅不知何时出现在游秒的背后，后者自然道：“你要陪我去吗？”
散乱客不答话。
游秒就笑了笑，“哦，我忘了。就像竹夫人暂时看不到你一样，你暂时也无法接触竹夫人。对不对？”
游秒从未售卖过散乱客的嘴，散乱客却缄口不言。
有些时刻，不回答本身便是一种回答。
游秒已经懂了，他这次没有召唤竹夫人，而是自然地果断地头也不回地一步踏出了灯笼围成的街道，向着街道外的旷野走去。
海市之外的旷野，细看其实与蓬莱岛景色不同。
天空中有紫红色的重云，星子隐没，月华式微。
脚下是厚如毡垫的长草，长草深处，偶有坚硬的突起。
游晢顺滑无比地跟了过来，它钻进草中动作一番，再抬起头来，蛇口衔含一棵儿臂大小的竹笋。
这里。
是竹夫人的领域。
数竿青葱细竹仿若雨后初生，不一会儿，一望无际的旷野就变成竹林深处。
有女声在背后淡淡道：“你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游秒从容转身，回头望去。
只见前几天见到过的竹夫人斜倚在竹制躺椅上，面前一个小几，几上摆了和馄饨摊类似却更为精致的杯盘壶碗。
其中一个茶盏中，温水氤氲，像泡茶一样泡着两颗干瘪的眼睛。
竹夫人端起茶盏，却并不喝下，而是将其倒在身侧的一株细竹上，细竹被烫得微微发抖，竹叶上和游秒本尊越发相像的面孔被热气一激，双颊飞红。
游秒：“……”
怎么感觉怪怪的。
竹夫人照料细竹时，温柔细致，一片慈母心肠：“你之前送来的眼睛很新鲜，游大长得不错。”
游秒愣了一下，心想游大是谁来着？
继而反应过来：哦，好像是我给人面竹起的名字。
该死，游氏家族扩充得太快，他现在有些记不清究竟有几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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