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满身为客使，不便插手此处军务，趁乍仑与达帮闭门商议，抽空去探视吊在大队人马后面的罗费和方卓。
方卓伤势已大有好转，除暂还不能与人动手外已基本和常人无异。这日正在罗费陪同下在客栈后院中缓缓踱步，见钟满携颂拉芸前来，忙请进屋里看座。
听钟满说完日前发生的事，方卓道：“我曾在海上遇到过摩牙人的帆船，火器甚是霸道，佰丽水师不是其对手！”
钟满心中一动，问：“方大哥似与摩牙人交过手，不知战况如何？”
方卓回忆道：“大约两年前的一天，我收到消息率领弟兄们出海打鱼，五条船截住摩牙人两条商船。那摩牙商船甚是高大，我还在琢磨如何跳帮，不料远远就见对方船上腾起白烟，刚听见巨响已有铁球砸入我船头甲板，我指挥手下拼命抢至上风，顺风杀去，好容易到了近前不料又吃了一排铳子儿，才一个照面就折了十多个弟兄，最后是借着风势冲出小半日水程才绕了个大圈回岛，不仅毫无斩获还吃了个哑巴亏！此后我设法打听到摩牙人船上那冒火光的铁桶叫炮，又费尽周折弄到把西洋短铳，只是火药和弹丸难觅，把玩了些日子拆开欲研究不料却装不回去了，寨子里又都是些粗汉，无奈只得扔箱底。”
钟满问道：“方大哥可有对付摩牙炮船的良策？”
方卓沉吟道：“那次我回到寨子半年抬不起头来，痛定思痛，倒也想出几个法子，只是再未遭遇过摩牙人，不知实战效果如何。”
钟满大喜，“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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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来摩牙人要攻打西蟹的流言在码头上不胫而走，海上来的客商日少，所缴税金骤减。然而这还不是最令达帮头痛的，捅出如此大的篓子，又弄得人尽皆知，若处理不好，他非但保不住差事，搞不好还要被捉去白马治罪。
此人乃乍仑所举荐，事情又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乍仑无法置身事外，只能留在此处坐镇，心中却早将达帮十八辈祖宗骂了个遍。自己本是逃出白马躲清静，这下搞不好要陪这蠢猪顶雷！
摩牙火器之利那日已见识过，二人对西蟹布防实无半分把握，然而又不可坐以待毙，只能请王命从别处调兵支援。二人正聚首商议奏表如何措辞，只见钟满春风满面从外回来。
乍仑强颜欢笑起身相迎，“小侯俗务缠身，这几日多有怠慢，望钟满兄赎罪！”
钟满笑道：“你我兄弟，何须客套！二位是否在商讨应对摩牙人之策？”
乍仑和达帮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喜色。
二人此前想到过，钟满身份特殊，若运用得当，不仅可让摩牙人有所忌惮，更可以展示国威的名义大大方方请佰丽王增兵。只是之前见钟满一幅置身事外的模样，暂未想好如何拖他一同蹚这浑水，如今钟满却自己送上门来，真是瞌睡遇上枕头！
乍仑知机不可失，一拜道：“请夏使大人指点！”
钟满摆摆手道：“论军务，二位都是行家，我岂能班门弄斧！且我身居客位，怎可越俎代庖？我只是不忍西蟹百姓蒙难，又心系兄弟之忧，今日偶有所得，故以私人身份为二位出出主意！”
乍仑心想管你怎么说，只要肯与我共进退即可，反正你的夏使身份摘不掉！热情邀钟满共商拒敌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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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乍仑是否一心拖你下水？”颂拉芸见到钟满第一眼便问道。
钟满赞道：“夫人料事如神！”
颂拉芸回了个白眼，“早与你讲过乍仑其人最为功利！你倒好，明知道他做好了局，偏还要一头钻进去！”
钟满一笑，“彼有情，吾有意，一拍即合是也！”
“没个没正形！”颂拉芸啐道，随即不解地问：“你究竟为何要帮他解围？”
钟满回头看看院中，关上屋门沉吟片刻，道：“我对此战有自己的考虑。一则摩牙人仗着船坚炮利气焰甚嚣，我见其船上多红番奴仆，衣不蔽体，劳作甚苦，多半是从别处掳来，若不将其打服恐此地百姓迟早也要受其奴役。二则摩牙炮船不惧海盗，且这帮摩牙人似对与我大夏通商颇感兴趣，若能借那费南多之力从海上将我等送回大夏便可省却不少工夫！三则红眼鲷虽已归至我麾下，但其毕竟曾坐呷坎昂第二把交椅辅佐过一枝小草，也是纱罗各国通缉的要犯，我欲借此战立威，使其戴罪立功，让佰丽不再追究他前事。”
颂拉芸听罢幽幽叹道：“你这人真生了颗七窍玲珑心，从方卓处回来区区数里路竟动了这么多念头！只是你想到了百姓想到了大夏想到了兄弟，却独独未想到我曾为老土司王偷天换日放至靖安的质子，此行只能潜回南疆偷偷见一面阿母和胞弟，怎可随你大摇大摆登岸见夏国的官员？”
钟满默然无语，心中暗暗自责。
颂拉芸见钟满面带愧色，心中不忍，反软言劝道：“横竖都是此战之后的事，我夫妻二人迟些再慢慢商量，还是先将眼下顾好！”
钟满伸手握住颂拉芸的柔荑，深情地说道：“是为夫思虑不周！我钟满在此立誓，今生决不负夫人！”
颂拉芸瞥见钟满颈侧为护着自己那日被火铳弹丸擦破的伤口血痂犹在，眼眶一红，将头靠在钟满肩上，喃喃道：“你我知彼此心意即可，无缘无故立誓干嘛？夫为妻纲，你决定好甚么就做罢，我尽心成就你便是！”
美人在怀，温言入耳，钟满不禁一阵意乱情迷，忽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问：“夫人这两日可曾见到阿果？”
颂拉芸闻言抬起头，道：“我还道你又派她有差事。确有几日未见到她，这丫头跑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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