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做点什么，想法不错，比如呢。”
西蒙点了点头，嘴巴微张，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该做点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了热带帮那个不知姓名的小头目感到悲哀吗？
那不知姓名的人死的如同小丑一般的荒唐滑稽。
他最后的愿望就是想在堂堂真正的站在光明之下活着，公司就是一直生活在城市底层的人眼中最耀眼的地方，进了那地方，就是人上人，虽然平时嘴里经常“公司狗公司狗”的骂着，但没人不想进去。
那里的人都，其所能想到的最疯狂的事情就是去尝试攀爬那座天空塔，因为那里就是这座城市最耀眼的地方。
仅此而已，但是没人知道。
或者说，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在死前用留下的血字，是一个迟到的答案。
讽刺的是，这几个字被曲解成了其他意思，这是他的理想乡。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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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阿福死的那般轻巧感到愤怒吗？
阿福的名字是西恩老板给起的。
在跟着老板之前只是第五街区的一个濒死的流浪汉。用老板的话说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就留这干点杂活吧。
就这样，阿福在店里留了下来，一呆就是三年。
他还是一个很好的听众，或许是流浪的生涯中养成的习惯，亦或许是想多听听这个世界上的各种事情。
两人交流的次数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西蒙说，阿福听。
要说这消息从哪来的，佣兵，垃圾佬，市域网上的流言……
真真假假倒也没什么关系，全当谈资图个乐子。
从街坊邻居家的狗闯了什么祸，酒馆客人今天又吹了什么牛……
游荡者从荒野上带来的稀罕货，鉴定行把黑域里面淘出来的古早玩意儿破译以后，结果是百十来个G的性偶指导影片……
空天轨道公司和联邦通讯因为空间站份额的事都吵了一年多了，食品公司最近市场份额下降的厉害，听说是因为吃死了不少人…
帝锦公司和远洋渔业在太平洋发现了新的物种…
几家雇佣兵公司也都入场了，到现在还没报出来东家是哪个…
……
阿福虽然说话不多，但是手很巧。
之前在城外用掉的U盘还阿福帮忙打下手做的一小部分。
他对这种小东西非常感兴趣，说这是来自东方的神迹。
老板听到这个说法后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让他和西蒙一起学习了，截止到今天，刚满一个月。
替阿福感到惋惜吗？
曾经在和阿福聊天时，他说过，希望自己以后能有一个小家，他过够了流浪的日子，再也不想回到那种生活里，他想活的像个人。
想到这里西蒙也释然了，不用担心下一顿吃什么，不用管明天的天气如何，不用去和那帮算力活死人挤在一起，他的身体不会在荒野上被野狗啃食殆尽，还有了自己的专属单间，小是小了点，也算有个家了。
还有人为你的离开感到伤心难过……
人，对了，作为人，死亡本就是一个常态，只是意外偶尔会比预期来临的早了一些。
西蒙原本呆滞的眼神中有了一抹神采，他抓住了一丝丝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就如同一团乱麻，越是用力撕扯，反而越是紧紧的纠缠在一起。
更没发现，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感夹杂在其中，于心底深处悄悄扎根，静静积蓄力量，等待发芽日子的到来。
门口坐着的人敏锐的察觉到了西蒙的变化，他眼底流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还带着一些惊讶，还有一丝丝的，欣慰。
但是被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西蒙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走了，”思绪被一句话打断，“跟我来。”
老板起身向门外走去，嘴里还督促着他跟过来。
西蒙不明所以，起身跟上，手里还不忘拎上那一袋包子。
踩着老板的步伐，下了楼，一路来到车库。
屋内原本破破烂烂的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停着一辆崭新的车辆，外形还和从前的差不多，没有太大的变化。
车辆的侧面绘制着由蓝红两色线条组成的图案，和酒吧正门的投影如出一辙。
凉爽的空气随着老板打开车库的大门，吹了进来，天空还在阴沉的翻滚，仿佛在酝酿着下一次的暴雨。
“老板，这是你搞得？”
老板瞥了他一眼，打开驾驶位的门坐了进去。
“臭小子，不是我难不成还是还是你们啊，一天到晚的见不到人，等你们把车修好，伊比赞都翻新完了。”
前后挪蹭了一下，终于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拍着方向盘。
“上车，带你去兜风。”
“那个，要不还是我来开吧。”西蒙犹豫了一下，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老板一愣，让他别废话，赶紧上车。
乌云在车窗中翻滚，思绪随着冷风飘摇。
当城市的繁华随着夜幕退去，阴沉的基调再次弥漫在各个角落。
车辆离开了第五街区，漫无目的在这座城市中游荡。
西蒙有些不理解，不知道老板想带自己去哪里。
老板并没有沉默太久。
“西蒙，看看窗外，看看这座城市，
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城市，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城市，
在这里，信仰能让泥腿子苟延残喘后扎根开花，怀疑能让参天大树一朝倾倒而分崩离析。
这里的人们无所不有，这里的人们一无所有……”
高楼在视野中倒退，
宿醉的人倒在垃圾箱旁边，身边摆满了酒瓶子，肥硕的老鼠在他脚边徘徊，思考着从哪里下嘴这块肥肉。
神色癫狂的的瘾君子咬住自己的手臂快速跑到昏暗的角落，隐约能看到黑暗中站了一个人影。
西装革履的人士皱着眉头，把一个略显破旧的公文包抱在胸前，快步离去。
造型夸张的改装车逆行而来，天窗上衣着暴露的女子冲着后面NCPD的车辆扔出了一个东西，载着唾骂声继续这场追逐。
赤膊的壮汉和穿着肥大衣服的的男孩在街头上演了一场拳击赛。
……
更多的人则是神色麻木的冷眼旁观，或者脚步匆匆不作停留。
他们两人就像是幕布前的看客，看着世间百态在眼前一一上演。
丛林的动物都有自己的生态位和生存技巧，钢铁丛林同样有着它自己的法则。
一天的时间就在这兜兜转转中度过，从加姆山到大湾区，从伊比赞到拉西帝，从比特拉到凯亚斯，从长滩码头到汤普特郊区。
站在汤普特郊区最高的山上，整座城市尽收眼底，乌云已然褪去。
老板从车里拿出两罐热饮，扔给西蒙，自己开了剩下的一罐，慢悠悠的喝着。
“在师傅老家那边有句话，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好好活着，累了，你就对着这个城市说，这个傻逼，你不行。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变得更加强大。
至于上帝，去他妈的，咱们不信这个。
每个人的生活都有自己的轨迹，每时每刻也都会有人死去，我们不能因为为死者悼念而驻足不前。
你只需要记住，不要成为情绪的奴隶。”
橘红色的夕阳在海洋上悬浮，给城市镀上了一层暖色，也在西蒙的脸上映出一片红光。
他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喝了一口饮料，随即从袋子里拿出早已凉透还皱巴巴的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大口，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只是，不想他们死的那么平淡，不应该死的那么没有意义，他们应当有自己的选择的权利。”
“想法不错，但你是不是先管好你自己，你是符箓都学会了？还是上行线路拓印好了？”
西蒙只觉得嗓子一噎，也不知道是包子难以下咽，还是这问题有些难以回答。
“…哎，师傅，回去的时候我开吧。”
“臭小子，这会儿知道喊师傅了。
走，咱们回家。”
落日的余晖的跟着他们一同离开了此处，黑暗在悄无声息中，再次降临。
隐约有声音传来，很快便被吹散在这山巅，随风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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