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黄勇退到一旁，卫因的目光就一直聚集在陈漫身上，不光是因为她奇怪的来历，而是不自觉地关注。这种感觉，比眼下的情况还让卫因焦虑，所谓关心则乱，也正是如此。对于陈漫的身世，卫因也不再纠结，现如今，他只想和陈漫再多说几句，好好聊聊。
“你是说，你杀了所有的鲛人？鲛人是真实存在的吗？”宋付清的语气不算好，已经有了些质疑的味道。出发之前，他就和卫因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二人都认同鲛人的存在，但并不觉得会遇到，可现在，陈漫说的很清楚。
“不是所有，是几乎所有的鲛人。”陈漫回答。
“那你呢？你也是鲛人吗？”
不同于宋付清的语气，卫因语气柔和，甚至有些怜惜的意味。卫因担心，如果陈漫也是鲛人，那她手刃了自己的同胞，现在的心情肯定很差，承担了很大的压力。等回过神来，卫因吓了一跳，自己居然已经站在了陈漫的一边。更可怕的是，这种类似于大屠杀的行为，卫因居然没有责怪，没有反对和质疑，而是直接开始关心施暴者。
现在，卫因的心中，只希望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希望陈漫是正确的。一方面，他想要支持陈漫，可另一方面，他也不想遭受内心的谴责。所以，在陈漫回答之前，他只能怀着期待，慢慢的询问。
在房间里，有一个大家都看不到的人，卫元。此刻，他也被这个事实所震惊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温柔的母亲，和屠杀族人的凶手联系起来，而且之前在归墟的时候，从没有任何人向他提起过，鲛人族曾经被屠杀的历史。这一刻，卫元的情绪几近崩溃，小声的抽泣着，一遍遍的说着为什么。可惜，没人听的到他的声音，这是在回忆之中，他能做的，只有观看。
“没想到......”房间里又传来一个声音，有些惋惜，是个女孩。
“谁？”卫元忽地回头，刚才的声音绝对不是陈漫发出的，更重要的是，卫元总觉得这个声音，就在自己身旁。他回想起，之前在港口的时候，也听到过类似的声音，是笑声。当时并没有在意，可现在再次出现，让他起了疑心。
卫元冷静下来，开始分析现在的情况。他开始怀疑，这个人也许只是藏在船上，跟踪着卫因他们。为了确定，卫元出了房间，把船上各个地方都检查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其他人。
也是，自己可以到任何地方，如果有人在船上，那一定会被自己发现。而且，这个声音，两次出现都离自己很近，好像就在身边。现在找不到，卫元也不打算继续纠结，以静制动。
下方，众人的讨论还在继续，更多的人加入了其中。林天师处于中立的态度，卫因则是有些袒护的意味，宋付清则有些紧张，不过没有敌意，而里昂……这个人完全处于情况之外，围着陈漫转起了圈，问她尾巴在哪里。
林天师的表情很平静，之前陈漫和他讨论龟甲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出了个大概。这些文字，晦涩难懂，林天师也只是勉强认出个大概，而陈漫一字不差，全部认出。
“我对大家没有恶意，也并不想害你们，只是我偶然得知，你们在寻找归墟。”
陈漫说着，眼神看向了里昂。众人一愣，随即，目光都聚集到了里昂身上，带着些许怒意。这个人的嘴实在太碎了，不知道这段时间，吐出了多少秘密给别人。好在这段时间里，里昂只和陈漫在一起，没有机会给其他人泄漏什么信息。
“请陈漫姑娘，把你的恶也交予噬恶镜吧，同时，也帮我们了解一下归墟，和鲛人。”林天师打断了大家想要质问里昂的想法，把话题重新拉回了正轨。
陈漫点了点头，讲起了她的过去，房间里的人，包括一旁的观察者、卫元，都聚精会神。
“我出生在鲛人族，归墟之中，是鲛人族族长的次女。在我出生的那年，我的父亲生命垂危，鲛人族内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
陈漫没说完，被里昂打断了。
“那个，陈漫姑娘，我想问你个问题……”
里昂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又一次感受到了众人炙热的目光。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非要现在提问吗？
“没关系，你问吧。”陈漫倒是没说什么，示意里昂问下去。
“我就是想知道，你今年多大了？”
“鲛人族对于年龄的计算方式，和你们不同，我们到了闰年，才是长了一岁。按照鲛人的算法，我今年16岁，按照你们的算法……”
“你64岁啦！”
里昂惊呼，众人鄙夷的看着他，不仅问人家的年龄，还如此无礼，实在丢人。里昂也知道自己无礼，忙捂住了嘴。
“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就继续了。”陈漫继续讲起她的往事。
“作为族长的次女，自出生时我便被委以重任，不过说是重任，实际上则非常简单。我需要和王室的鲛人结合，生下优秀的后代，保证鲛人族的存续。”
陈漫顿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讲下去。
“我并不愿意承担这种命运，所以我开始与他抗争。鲛人族与人类结合，产生的后代会有特殊的能力，各不相同。但是，他们自出生开始，都带有残疾，所以我们一直把这些混血种视为异类。在他们十六岁的那天，将他们投入大海，他们就可以摆脱残疾、恢复正常。
虽然他们都与我们生活在归墟，但他们没有自由，鲛人族给他们建造了一个专属的区域，只能生活在其中。他们没人想过反抗，因为有罪的观念，从小就被灌输给他们。所以，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就是罪人的后代。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他们虽然可以和鲛人进行沟通，但不能产生关系。混血种只能在区域内进行交配，产下的后代，会同时继承父母的能力，所以我们将混血种划分了等级，按照能力，共分为七级。一级能力最弱，七级最强，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过六级以上的能力。而我们规定，混血种必须低等级与高等级交配，这样才能保证后代不会继承太过强大的能力。同时，不允许混血种出现三代以上的后代，避免能力的汇集。
我在这样的情况下，找到了对抗命运的机会。首先，通过我的身份，结识了这些混血种，并找到了他们的领袖。之后，我便常与他们走动，一方面抱怨鲛人歧视他们，一方面鼓动他们反抗。
他们的领袖并不激进，正好相反，一直在追求和平、平等，所以我的计划很难推进。因此，我把目标转移到了他儿子的身上，他的儿子非常激进，内心里一直对鲛人抱有仇恨。
在一次双方领袖的会谈之中，我和他计划陷害混血种的领袖，最终将他刺杀。
但是我并没有如愿，对方背着我，趁机发动了战争，杀掉了鲛人族的族长、混血种的领袖和鲛人族族长的长子，也就是我的哥哥。
我从会谈之后跑掉了，回到族内，组织起了军队，进行反击。
但我们节节败退，混血种拥有一些强大的能力，在战争中加以利用，很快占据了上风。而我们的军队，因为和平的时间太久，没有经过训练，根本没有对抗的能力。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闯祸了。并且，我没有办法补救，混血种积压已久的仇恨，在这次战争中爆发出来的力量，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
他们一路高歌，直到攻打进了我们的首都，王宫脚下。我没有办法，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曾经的禁忌。在归墟被封印的时候，因为封印的力量太过强大，也为了让归墟有一天可以重现于世，将一部分力量封印到了一把斧头之中。
运用这把斧头，可以吸收生机，释放力量。原本，我只想吸收一部分混血种的生机，然后制约他们，以作为谈判的条件。对于这把斧头，我所知不多，只是知道催动它的口诀。
在最后的决战之中，我假意和谈，暗中催动口诀，却被对方看穿。抢夺之中，一个混血种划伤，血液溅到斧头之上，霎时便黑雾笼罩。然后，力量不受控制，以斧头为中心，吸收了不知多少生机。待我终于收回法力之后，已经是尸横遍野，混血种无一幸免，全部死于战场之上。至于鲛人族......幸存者不过百人。
最后，念在我铲除异己，平定战乱，最关键的是，我是鲛人族长的女儿，长老们收走了我的法力，和鲛人族的身份，遣出归墟。
所以，那天你们才会遇到我，并且，我还有双腿，不是鲛人模样。”
陈漫说完，低着头，不敢与其他人对视。卫因走上前，轻轻的把手搭在陈漫的头上，见陈漫并不抵触，就揉了揉她的脑袋。二人浓情蜜意，完全忘记了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直到林天师咳嗽，卫因才触电般收回了手，陈漫也红着脸，抬起头仰视着卫因。
片刻之后，噬恶镜的红光消散四方，流入镜框上恶鬼的体内。而那两旁的恶鬼越来越大，最后竟活了过来，跳下镜框，伫立于众人面前。
“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陈漫姑娘，请带路吧，我们便去见识见识那归墟。”
林天师从床上站起，手中不知从哪摸出一面铁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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