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师父把石缸移到院子中央后，洒扫所需的用水就由他从山下水潭挑上来。师父说这是在打熬他的筋骨。
这一挑就是十年。初时三天才用一缸水，现在却是一天三缸不够用！
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负责洒扫的师兄们用起水来也是越发的大方。想必定然是师父给他们打过招呼的，为了打熬自己师父也算用心良苦。
把水灌进水缸，身后传来呼唤：“师弟，快过来。”回头一看正是本心师兄在叫自己。
放下木桶来到他面前：“师兄，你找我？”也许是从小练武的原因，十六岁的身体比师兄高大壮实很多。和他说话还要低着头才行。
“昨天你不是和两位师兄比武受伤了吗？我给你送点药膏。”一个小瓷瓶递了过来。
拨开瓶塞，药香扑鼻。用指头挑起一些涂于患处，顿觉清凉无比。其实身上就是一点儿意外擦伤，以本心现在的医术，所调药膏必定是药到病除。
“多谢师兄！”塞好木塞把瓷瓶揣入怀中。
“谢什么谢？你可是我师弟，多什么礼啊？要是你当初和我一起学医术该有多好？你看你这些年吃了多了苦，受了多少伤啊？”对于师弟当年的选择，他至今仍有怨念，时不时的就要数落一番。
“额……师兄，我一会儿还要和师兄们试招，先走了啊。”张潭月可不愿站着听师兄数落，找了个借口拔腿就跑。
“你还要和他们打啊？昨天你才受伤啊！”“没事儿，就一点儿擦伤，不是抹了你的药膏了吗？再说了，我们习武之人身体好……”
身体好？身体好了不起吗？话虽如此说，但眼看着师弟一日强过一日的武功，说自己心里没有一点儿羡慕也是假的。
张潭月一路飞奔着来到寺院后方的演武场。本悟和本慧两位师兄已经在场中相互对练开了，师父了缘站在一旁不时出声指点。
说是演武场，其实就是个天然的大石头平台。这石台阔约数十丈方圆，用来练习武功最是适合不过。
“见过师父！见过两位师兄！”
见到他到来，两位师兄马上收拳各自跃开。“呵呵，潭月来了啊。昨天的伤没事吧？今天师兄让着你点儿可好？”本慧师兄一脸调笑的说着。
当年他和本悟两人一起向了缘师叔学习武功，但师叔却只教了他们一些寻常的武功。“分水劲”和“分江断流掌”这两大绝学他们一样都没学到。谁知最后师叔竟将绝学传给了这个小师弟！
心中有气，看小师弟就越发的不顺眼，时不时的就会言语挤兑一番。本悟与他的想法基本一致，只不过他为人深沉一些，表现的就不那么明显。
“用得着你们让？昨天我是大意了，一会咱们再来过！”张潭月就连嘴上也不愿认输。
自己又不是傻子，谁对自己好，谁看自己不顺眼心中明白得很。
“好了，比武切磋，受伤再所难免，不必放在心上。不过佛门弟子岂能好勇斗狠？同门之间更需手下留情。”
最后还是了缘出来打了圆场。他是寺院的主持，三人的武功又都是他所传授，他一发话三人立刻就闭了嘴。
张潭月到石台一边盘腿坐了，运起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周天，又起身按着“分江断流掌”的招式演练上一遍。
收掌后向着两位师兄一拱手道：“两位师兄，咱们过过手？”本慧抢先答到：“好啊，就按你刚才所说，我们可不会让你。”本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三人来到演武场中央，相互行了个礼，摆开架势对峙起来。
本悟与本慧两人使的是江湖上常见的罗汉拳。然而正所谓武功招式无高低，个人功力有强弱。就算再简单的拳法，只要功力足够，使将出来也是不容小觑的。更何况他二人一起练功二十余年，配合起来极为默契，两人的武功叠加到一起绝非常人可敌。
再说张潭月所学者乃是一等一的武林绝学，又有了缘这样的高人指点，故而年纪虽轻，一身武功已经是出类拔萃。比之二人唯一欠缺者，只是临敌的经验相对较少而已。
本慧抢先一拳轰出，拳势也算颇为强劲。张潭月侧身避过，却一掌拍向本悟。
本悟沉腰跨步，避过来掌，一个直拳击向张潭月腰腹。张潭月掌势一变，一招“镜花水月”晃花了两人的眼。
这“镜花水月”七成是虚，三成为实。虚实之间又可随时转换，端的是防不胜防。
二人知道厉害不敢硬接，双双向后急退。他们退，张潭月便进。一招“滴水穿石”直奔本慧前胸。
这“滴水穿石”凝聚内力于一点，掌速极快，最是难挡。本慧无奈再退数步。
接连两次被逼退，本慧失了面子，冒险连出数拳逼得张潭月退了一步。本悟也从身后夹击而来。
三十招转瞬即过，双方打了个平分秋色。昨天吃了亏的张潭月今天变得稳扎稳打。
本慧性了较急，他发现今天的张潭月比之昨天似乎又有进步。昨天在四十招左右就把他打倒，但是看今天的情形难道要用五十招？或者说干脆就打不过？
不行！绝对不行！两个当师兄的要是联手还输了岂不丢死个人？想到这儿不由得加快了攻势。
可是他这一加快攻势立马就打乱了两人的默契。虽说本悟发现有异也连忙加快攻势配合，但张潭月怎会放弃这转瞬的机会？
又是一招“镜花水月”逼退本悟，随即一招“似水流年”直奔本慧后肩。这“似水流年”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给人一种流年似水时光飞逝之感。
本慧不及躲避肩头中掌，一个踉跄摔跌出去。好在张潭月这一掌只用了五成力，在真气护体下，他摔得虽然狼狈却没受什么伤。
“师弟，你赢了。师兄甘拜下风！”本悟自知仅凭自己撑不了几招，当即停手认输。
“师兄承让了！本慧师兄没事吧？”说着张潭月就去扶本慧。本慧自然不需人扶，一个翻身跃将起来。
“我没事！刚才那掌你没用全力，我们输了！输得心服口服！”说完他又向了缘施礼道：“师叔，潭月补齐了最后一块短板，我们已经不是潭月的对手了，无法再指点他什么。我还是和本悟师兄练手吧。”
他因为嫉妒而一直害怕输给小师弟，那怕两人联手也在所不惜，只要能赢就行。
但今天真输了才发现其实也并不怎么难以接受，只能说自己佛法修行还远远不够。了缘点头表示同意。
待到两人离开，了缘才叫过张潭月对刚才比武的优劣进行点评讲解。张潭月细听之下也是获益良多。
“师父，为什么你不教两位师兄我学的功法呢？”这个问题藏了十余年，他早就想问了。
了缘苦笑着解释：“不是不想教，而是不能教！每个人的天份不一样，武功一道也讲究因材施教。这就像一个只能用十斤大刀的人，与其给他一把挥舞不动的百斤大刀，不用就给他一把十斤的，用起来反而顺手些。”张潭月一听，也觉得十分有理。
“师父，我最近练功总觉得有些不顺畅。”“哦？那里不顺畅？”“嗯，就是柔字卷的心法，有些能和总纲印证，有些却不行。”
了缘长叹一声道：“这很正常。上下两卷本是相辅相成，刚字卷的丢失多少都会对练功有些影响的。哎……若我能参透先师留下的提示该有多好！”
张潭月一听原来还有什么提示，忙开口询问。
“阴极阳生！就这四个字！为师参悟了二十多年，却总是似是而非，不得其解！”说完了缘一脸的落寞。
想他一生医武双绝，自信不是笨人，可就是参不透这四个字！
张潭月喃喃自语道：“阴极阳生？阴极阳生？师父，会不会和本门内功的创立有关？”他也算聪明，在内功典籍中找不到相关信息，就想着追根溯源。
“本门内功为祖师于江河激流间悟道所创。水至柔却也至刚。柔时可包容万物，刚时亦可摧枯拉朽。刚柔并济，相辅相成方为内功心法之根本！只可惜……哎……”说完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张潭月忽然灵光一闪道：“师父，你说如果我跳到山下深潭中，以水底暗流练功会不会有所得？”
了缘听得一愣。虽说觉得徒弟有些想当然，但又不得不承认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嗯，可以试一试。”张潭月见师父并不反对不由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其实了缘给他肯定的答复，只是不想打击徒弟的上进心罢了。需知补全一门功法的难度，并不比创立一门功法容易多少！
遥想哪些创立功法的前辈们，那一个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自己这徒弟现在不过略有小成，那能和哪些前辈高人们相提并论？
不管如何，自今天起张潭月每天都会潜入深潭中练功一个时辰。至于有无所得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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