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首没有在此过多停留,而后便向着裴易楼的房间去了,途中恰好碰见了正在训练新人的裴俊英。
裴俊英余光恰好瞥到了不紧不慢的尉迟首,尉迟首并没有管他,两人只是如此交错,可裴俊英观他可能要去裴三爷的房间,便抓紧放下手中的工作上前去:
“公子,裴三爷不正和几位吃饭呢,不知公子您为何会在此处?”
尉迟首并没有急着回答他,只是朝着裴易楼房间前的一处柳树走去。
柳树下躺着一只正在酣睡的黑狗,感受到有人在靠近它,黑狗慢慢睁开了眼,但却没有挪动一下身子。
那双眼隐隐带着一抹血色,在幽然的夜晚显得格外瘆人。
“你们这府上,狗挺多啊。”尉迟首缓缓开口道。
裴俊英笑了笑,朝那黑狗摆了摆手,那黑狗便赶紧起身来跑到了裴俊英跟前,老实地蹭了蹭他的裤脚。
“那些原都是些流浪狗,被三爷好心收养了。”裴俊英神不神地双眼冒出一丝看不见的邪光,弯下身来摸了摸黑狗的头,“狗懂得谁养他,谁对它好,最听话了,也不失一个平日里解乏的好途径,您说呢?”
“三爷这日子金重,却只能看狗讨乐子,我当真有些替他可惜。”尉迟首哀叹道。
裴俊英狠狠揉了揉狗头,而后垂下手来,关心地向尉迟首说道:“公子,这天色不早了,如若您已然无事,早些歇息吧。”
尉迟首缓缓走上前来,伸手朝那狗头摸去。
那黑狗不知怎的,竟也是默许了尉迟首摸它的头。于是尉迟首越摸越狠,摸完头又顺了顺狗毛:
“裴管家,你知道徐福寻药的故事吗?”
裴俊英冷颤一下,不自主地后退半步右手背了过去,长袖之中,隐约能看见一抹银光。
尉迟首并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只是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传闻始皇帝谋求长生,派徐福寻得长生不老药以求其万古不朽,徐福应下后便东渡了,找到了疑似蓬莱山的怪山——金立山。”
墨色的天空似正正缓缓下沉,阵阵浓云如结痂的疤痕,刻在阴暗的天幕上,待冷风凌厉地穿过,埋进了无边无际的黑,压抑的气氛笼罩在人心头,气氛久久不散,众人久久得不到喘息。
“可徐福不是并没有寻到长生不老药..”裴俊英明显露出了慌乱的神色,再想说道下文时却被尉迟首给打断了:
“不,他真的找到了长生不老药。”
此话一出,不光裴俊英被吓了一跳,他身后一众家仆也都瞪大了双眼。
“但他并没有直接带给始皇帝,而是向他先要了三千童男童女说是献祭,始皇本就崇尚术法,当即给了徐福三千童男童女。”
“不久后,徐福托下人带一种草药给了始皇帝长期服用,始皇帝的身体明显得到改善,那草药被称为‘弗劳弗斯’,可以延寿不假,但远达不到长生不死。”
没等尉迟首再说下句,裴俊英似笑非笑地嘱咐道:“公子,时间不早了。”
尉迟首抬头看着他,缓缓起身来,没有了下文,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拾起一个东西后便返回了。
待其走后,裴俊英阴冷的脸上似要滴出血来,麻木地转过头去看着众家仆,他们早已倒在了地上,鲜血密布直石砖上,粘稠的浆液此彼相连,绘成了一幅瘆人的画卷。
取而代之的是两位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男子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裴俊英。
裴俊英见这两位黑衣人,连忙跪下问候:“老爷好!”
而那位被叫做“老爷”的黑衣人,便是这代裴府的第一人——裴蛰虎。
裴蛰虎低头看向裴俊英,狠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头消失不见了,独留下裴俊英心有余悸地抬头望向前方。
……
画面转回到尉迟首这边,前前后后耽误的时间有些长,尉迟首也没有打算再回到众人聚的地方,而是回到了裴管家给他安排的房间。
一进房间,尉迟首便坐了下来展开了手中刚才在裴易楼屋子旁取的东西——一节指骨。
旋即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往指骨上刮了起来,呲呲的声音萦绕在房间,持续不长,尉迟首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刚才刮下来的残留物,一些银白色的液珠——水银。
果然如此,仍然是老旧的方法,尉迟首如是想到,而后把指骨放在手中把玩了起来,玩着玩着,一个弹指把它震成了粉末。
画面再转到李书生等人,刚与裴易楼交流完的众人先是各自回了屋,而后过不久,便心照不宣地向着尉迟首的房间去了。
很显然,众人都想知道晚上尉迟首到底干了什么。
“你们可知道南疆的童子续命术?”尉迟首早料得众人今晚定会来寻自己,见众人都进来了便款款问道。
旋即李书生看向何良运,感受到其目光,何良运略急促地开口道:“传闻,南疆深处,为不周山。”
李书生并没有什么意外的,倒是曲向鱼疑惑地再问道:“我年轻时候为寻一古书曾去过一趟南疆,游遍南疆也未曾见过不周山,它真的存在吗?”
这一问何良运转头看向了尉迟首,尉迟首却并没有聊什么不周山,只是继续开口讲到南疆的童子续命术:
“所谓童子续命术,是一种极为恶毒的咒术。这种术法需要挑选阴年阴日出生的孩童,将其杀死后,在身体里灌入水银,使其不腐不灭,而后埋在一定地域,供他人续命。”
“但与其说是续命,不如说是借命,借他人之命续自己之命,童子的身体若是腐烂或烧毁,则续命人从其所借寿命便不复存在。”
“而我们在童子墓所见的童子骷髅,便是从那些孩童身上一根一根抽出来而后拼接而成的,拼成骷髅仍然为施术人效力。”
讲到这里,李书生有些不忍,怒斥着:“肉身续命也就罢了,就连骨架也不放过,真是畜生!”
曲向鱼明显也有些愤怒,抓紧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很简单,烧了所有童子的肉身,或者杀了续命人。”
“可村外的童子墓中的童子不全是活埋而死的吗?”曲向鱼不解地问道
“入口处的骷髅的确是活埋而死,但墓门口的那些棺材里,封的应该是真正的阴身童子的骨架。”
按照这个逻辑继续下去,那墓室里面封的便不是什么奇珍异物了,而是真真实实的——阴童肉身!
“寻法当寻根,我们眼下是否应去童子墓内部查探一番?”李书生问道。
“不急。”尉迟首摆了摆手,“现如今你我应当做的,是找出那背后之人,切勿打草惊蛇。”
......
与此同时,天色已深,裴易楼早已入睡,观他面露慌张神情,死拽着盖在身上的被子,形色恍惚间,口中吐出几字:“鬼,不,童...”
梦中的他正处于一座荒村之中,村中空无一人,周遭遍布着阴冷的气息,充斥着裴易楼身体,刺骨的疼痛压迫着他,仿佛有一种力量在阻止他向前弹去。
随着力量的不断扩大,疼痛感愈发肆意翻腾,裴易楼想要做出些反抗,这已然不是他第一次做这般梦了,每每至此都会被这力量所阻挡,他只好不断挣扎着身躯想要向前一探究竟。
突然间,刺痛感猛然剧增,而他也大汗淋漓地因此醒了过来,那真实的感觉让他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口喘粗气的他心有余悸地回想着刚才的经历,隐约间,在退出那里的一刹那,他好似看见了一处宅邸,只一眼看去与那村中其余木屋格格不入,明显更加端庄大气。
那宅邸到底是何处?他如是想到,今晚怕是又睡不着了。随后他便缓缓起身,想要出门散散气。
“吱呀...”裴易楼有些出神地推开了门,伴随着门的吱呀作响,他的心不由地作乱了几分。终日被这诡异的梦缠身的他怕是早已压抑地不行了。
他曾经几度猜测这噩梦也是自己这怪命所带来的,自己的命数,便差人问道自己的兄长,但裴蛰虎告诉他让他放心,这梦只是改命的副作用而已,用一个诡异的梦换他现实清净,身边人健康,确实是一笔划得来的买卖。
漫步在庭院中,听着耳畔传来池畔蛙声一片,裴易楼浮躁的内心明显静了下来,而一个可怖的念头也在此时漫上了裴易楼的心头:虽知自己身处一村庄中,可自己一直没有见过裴府的外部结构,也没有看过村庄的大体构成。
虽只是短暂注视了一眼,但梦中那宅邸的大体轮廓早已记在了裴易楼的脑海中。
片刻后,他来到了大门前,神色紧张地注视着那紧掩的大门,恍惚间有两道黑影出现在裴易楼视野中,可仅是一晃便没了踪影。
裴易楼紧忙向四下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的地方,虽心怀不安,却还是走向了裴府大门。
而就在其即将推门的一瞬间,脚下突然传来了一声“吱嘎”声,他弯下腰去查看,脚底竟踩着一只完好无损的骨手,他再也镇定不下来了,急得仓皇大喊,却在其堪堪出声之时身后出现一人利落地将裴易楼打晕了。
裴易楼则双眼一沉,昏了过去。
那人连忙背起裴易楼欲要将其带回房间,可刚一抬头便看到前方房顶有人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赫然正是李书生和何良运。
而那人远远地看着两人,顿时颠了颠裴易楼,可想了想又放了下来,一人施展轻功向远处飞去。
李书生和何良运看那人跑了,便赶忙运功下来,“良运,你照顾好他,我去追。”
说罢,李书生便极快地朝那人追去了。
......
那黑衣人飞出很远的距离,直至飞到童子墓旁,而那童子墓的地面不知何时,已然完好如初,他扶着树慌乱地一边向前行进一边喘着粗气,心想这应该追不上来了吧。
“裴管家,晚上好啊,你终于到了。”悠悠地,前方传来一道声音。
裴俊英急忙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明显有些悠闲的李书生。
“等你好久了。”李书生困倦地说道,而后冷不丁地突然冲了过来,冲出一拳,饶是裴俊英奋力反抗却还是被击飞了数米远。
裴俊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望着李书生,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二人明显不在一个层次,于是便反手一招,朝地下一掌拍出,口中不知念叨着什么。
李书生不解地看着裴俊英,以防万一一掌轰飞了裴俊英。
“晚了,他们要来了!”裴俊英疯癫地喊道。
语毕,地下传来了阵阵轰隆声,刹那间,乌云密布,地面猛地晃动了起来,一道道龟裂开始从地面扩散开来,李书生只好猛退一步。
而后又一阵咯咯声陡然间袭来,地下冒出一只只骷髅手,狠戾扒在地面,撕扯开裂痕,爬出了一具具骷髅,这些骷髅便是那阴童的骨架!
他们具具阴气密度,邪祟的气息似要凝练成液滴般,与此前李书生他们所看到的骷髅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的。
李书生有些惊讶地看着骷髅,他此前并未料到这骷髅,因而并未带他的刀,可他也只是惊讶而已。
他旋即脚猛地一用力,整个人如利剑般直冲那些骷髅飞了出去,一抓探出便可摘的一枚头颅,只短短几秒便摘下了大半骷髅,
做完这些动作后李书生回头一看,却看见那些骷髅并没有被击倒,仍然朝着他扑来。
“没用的,他们是不死的!”在一旁的裴俊英虚弱地嘶喊道。
“他们不死,不代表你不死啊裴管家。”李书生幽幽地说道,而后身形一晃,如鱼得水般灵动,只刹那间便出现在了裴俊英身旁。
“逍遥游,你是…!”裴俊英双瞳放大,刚要吐出些什么便被李书生一拳钉打在了太阳穴,口含鲜血,不甘地倒了下去。
待收拾完裴俊英,李书生一掌朝着骷髅拍去,而后一把拽起裴俊英,向着一棵树下狠狠丢去:
“出来吧二位,也看了那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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