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故事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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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个故事 不一样的烟火

作者:

任言姑娘

    “子不语,怪力乱神。”

    从小,我们就被这样教导。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鬼神,如果有,也一定是人变成的。

    可是,仿佛这只是一种悖论,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让人颠覆它。

    越不可触碰的禁忌之物,越引起人探究的心思。

    你不相信的,未必就是不真实的,未必就是虚无的。

    莫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至少她自己一直这么觉得。

    也许不该说奇怪,应该是奇异、独特。

    莫也小时候就热衷于玄奇科幻、志异怪谈等不可思议的事物。

    有关科学的领域里,她总是有十万个为什么。当自己的迷惑得到解答,便手舞足蹈得愉快。

    她常常把“无所不能”的大人们折腾得心力交瘁,她的问题也往往令所有人费解。

    大人们无暇顾及她的小孩子玩意儿时,就抛给她一句“忙着呢,你这孩子别整天胡思乱想......”就把莫也给打发了。

    大人越是态度敷衍,莫也反而愈加折服于自己的奇思妙想,她私自将其归于一种“天赋异禀”。

    作为一个幼稚孩童,青涩时代,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念头涌出,富有一些浪漫情怀和丰富的想象力,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也实属正常。

    毕竟,每一个孩子都是一座宝藏。

    因为他们内心澄澈,纤尘不染。对人心纷杂的社会世界来说,他们只是一张洁白无瑕的宣纸,尚未点缀和雕琢过。

    他们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相信奇迹,渴盼奇遇,也拥有一腔赤忱,去激情饱满地追逐、创造奇迹。

    莫也喜欢自己的名字,简单直接,纯粹率真,又不乏个性。

    莫是否定的意思,也可以作为一种副词,表示肯定和赞许。

    莫和也的搭配,正是矛盾的结合体,桀骜乖张,一如莫也的天性。

    莫也格外偏爱和老人们待在一起,盘绕在他们膝旁,听他们细说当年,感怀世事。

    每当触动真情,他们的双眼便会变得炯炯有神,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动人光芒,让人仿佛可以透这过眼神的波澜窥见深不可测的故事一般。

    是未知神秘的故事和岁月的年久浸染使得老人们被蒙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面纱,显得和蔼而可爱。

    听老人的亲切絮语、唠叨,就像细细嘬一口密封陶罐中珍酿的美酒,淳厚绵长,让人意犹未尽,只想一品再品。

    一棵树的齿轮决定了它的高度,而一个老人的阅历决定了他的过去和未来。

    一个人活了漫长岁月,总得有点刻骨铭心,记忆深刻的故事才算不虚此行,否则就如同一个尘封已久的陶罐,打开却空空如也,不仅自己抱憾,也令人失望透顶。

    快要上初中的那年暑假,正值广大小学生的毕业季,莫也随妈妈一起来到乡下小住。

    妈妈对她的说辞是她也不小了,是时候带她领略乡土人情,增长一番见识了。

    可莫也深知,妈妈作为文物工作者,身上同样承担着考察指责。

    这次出行很重要的一个目的,便是为乡下一些久负盛名的风物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同时将濒临灭绝的生物列入濒危物种名单,上报政府,争取加大对生态环境保护的投资、保护。

    莫也十分珍惜这短暂两个月的乡间生活,几乎不会闲在家里。

    转眼间,莫也已经在这个名为鸣鸿的小镇里住了半个来月了。

    这里的自然美景,人情风情都从各方面带给莫也震撼,她也愈发留恋这儿的一草一木,希望它们都能被温柔以待。

    这天,妈妈外出工作,临出门前嘱咐莫也在她不在的这两天,负责给一个木匠老人送些吃的喝的。

    莫也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妈妈已冰镇好的杏仁茶,猪骨茶,还有妈妈亲手做的马蹄糕,红豆酥等吃食茶水。

    在家里时,妈妈总是不让莫也多吃甜食,这下好了,给木匠爷爷送饭的美差就这样降临到了自己身上。

    只要和爷爷打好交道,就不愁不能尽情享用美食糕点啦。

    老木匠葛爷爷工作的地方掩映在一片茂盛的竹林中,竹叶随风摆动,发出簌簌的声响,好不惬意。

    莫也进了竹林后,远远地就驻足了。

    她依稀看到了一座精致的木屋,大门,房檐,屋前台阶......

    无不是雕梁画栋,巧夺天工,只远远地观赏,就难以言喻的精巧、细致之感。

    莫也暗自想,只有对刀刻下的物品具有极深切的情感,将一份依恋爱惜之情用心倾注于其间,才能创造这样鬼斧神工的作品。

    而被自己的“杰作”环绕着,又该是多么温暖幸福的事啊。

    莫也小心翼翼地走进这间木屋,就像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藏品一般,珍而重之,再谨慎也不为过。

    葛老先生就坐在离门边不远的地方,聚精会神地雕刻着什么。

    在他身旁,摆放着一张宴会用大小的长形木桌。

    莫也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葛爷爷,我是莫也。妈妈让我来给你送吃的啦!”

    莫也在葛爷爷身边的一把矮凳子上坐下,打开精心准备好的食篮,揭开上面铺着的布,露出各色糕点茶水。

    莫也强忍住吃货的躁动心理,和葛爷爷如数家珍般地介绍今天带来的美味。

    葛爷爷侧头,带着慈祥和蔼的亲切目光打量她滔滔不绝的神态。

    等莫也终于介绍完毕,葛爷爷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了声谢后,又马不停蹄地投入到镂刻工作中去了。

    莫也坐近后这才发现葛爷爷正在从事雕琢的是一把古伞柄。

    葛爷爷的一划一刻都无比认真专注,又自信坚定,仿佛在他心里已经勾画出了伞柄的雏形,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莫也羡慕葛爷爷的从容和投入。

    她羡慕所有活在自己的故事里并且活得精致,轰轰烈烈的人。

    莫也看葛爷爷有些疲惫了,就把糕点茶水递过去让他歇息片刻。

    休息时,莫也静静聆听葛爷爷讲述那些他曾经创作过的精彩绝伦的物品。

    无论是一砖一瓦,亭榭楼台,还是杯具器皿,刀剑棍棒,无不匠心独运,令人惊叹。

    在造物的过程中,葛爷爷对它们倾注了精力和心血,用感情悉心构筑。

    可以说,每一个作品都是一首华丽的颂歌,一段曲折精彩的故事。

    此后,妈妈工作归来,莫也还是主动去给葛先生送饭,和他交谈。

    因为她总能从中感到一个老人的孤独和心事。

    他渴望被人倾听,渴望倾诉,也渴望篆刻雕镂的技艺得到后人的弘扬,让非物质文化源远流长,代代传承。

    葛老先生一直没有收弟子,尽管慕名前来拜师的人络绎不绝。

    因为他觉得不应把工艺技术当作谋取暴利的工具。

    所谓匠心,匠人的精神,务必要寻觅一个真正热爱此业像珍惜自己的生命一样,坚守初心,淡泊名利,并图创新改革的人。

    只可惜,这样的人还没有出现。

    遗憾的是,在这样一个值得托付高超技艺的人出现之前,葛老先生就不幸突发恶疾病逝了。

    他在医院里并没有逗留许久,受病痛折磨的时间也不长,走得极其平静而安详。

    莫也一直在医院照顾葛爷爷,却在他最终要火化的那天缺席了。

    莫也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一个熟悉得像老朋友一样,相见恨晚的人被渐渐烧为灰烬,于这世间只留下一缕残魂,无声无息,那太过残忍。

    葛老先生虽然去了,可他留下了一整座木屋建筑,还有那些在身边或已交付的杰作。

    每当莫也分外想念葛爷爷的时候,就会去那木屋里坐坐,常常一待就忘了时间。

    莫也想把葛爷爷的遗物都收拾整齐摆放好,快要收拾完毕时却突然在一个箱子里看到了初见葛先生时他正悉心雕镂的那柄伞骨。

    伞骨即是一把伞的主心骨,也是伞之魂魄。

    它必须具有支撑伞的坚固和力量,也要有作为核心依托物的风骨和气度。

    欣赏良久,莫也依然无法移开目光,用手轻触,竟意外发现了这伞骨中的乾坤。

    原来,手持伞柄的底端用一枚圆形盖子镶嵌,取下盖子,柄中竟安放着一封信。

    莫也有些惊喜于自己洞悉了这伞骨中的奥秘,慢慢展开那封信,读罢,莫也的眼眶已经湿润了大片。

    葛爷爷在信里说很高兴遇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人,虽然那个人年纪尚轻,却有一双会发光的眼睛,无穷的探知欲,对艺术也有独到的见解。

    不乏创造精神,想象力奇特,会赋予每件器物一段独一无二的故事,让它们真正焕发生机和活力,最重要的是她保有赤子之心。

    葛爷爷认为他已经等到了他想找的人。

    信中提到的人,就是莫也。

    莫也的想法一直被大人认作奇怪和另类,却被葛爷爷称为独特的见解,而她在陪伴爷爷时不经意发表杜撰的器物传说,竟也被葛爷爷认可为创造精神和想象力。

    葛爷爷在末尾还鼓励莫也坚持自己的个性和风格,独树一帜。

    因为伟大的人总是不被人理解和受到歧视的。他们像疯子般执拗,但时间会向人们证明他们存在的意义。

    一席话,给了莫也很多启迪和感悟。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葛爷爷,其实更应该道一声感谢的人是我。我也终于等到了一句肯定,终于被人理解,被人期望,这种感觉很奇妙,我觉得自己有能量去做一切不可能的事。

    因为,我知道始终有一个与我共鸣,共勉的人,我不是在孤军奋战。你的鼓励就是我最坚固的铠甲。谢谢您。”

    不要去羡慕别人的天空,因为自己就是一座宇宙。

    当对自己不再存有怀疑,一腔赤诚,怀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态度去生活时,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卑不亢,不一样的烟火终能绽放得璀璨而夺目。

    去相信你所相信的吧,哪怕如海伦·凯勒一般只拥有三天光明,也要不辜负,不畏惧,坦荡而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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