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满宫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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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恨仇难雪沉梦尽(一)

作者:

静花解语

    四周渐渐暗了下来,待到鼓起二更,陈峻岩同女郎乘了坐骑直奔罗家堡,将坐骑拴在城外的僻静之处,然后施展轻功进得罗家堡来,直奔哈曼府。

    那哈府朱漆大门,青石踏阶,气派着实不小。两人跃墙而入,辩明方位直向内阁行去。府内静悄悄的,偌大的园子只稀疏透出几点灯光。曲曲折折行了大半顿饭功夫,只见前面矮树丛生纵横交错,已到了内阁之外。

    女郎记起乔金之言,见一株树的顶端开满红色小花,正待从右侧绕过。除峻岩忽道:“且慢!”女郎一愕止步,只见陈峻岩拾起一块石子弹出。那石子虽小,陈峻岩手劲却大,石子落在那棵树右侧,泥土飞溅,穿了个小洞,落下的尘土掩住了石子。

    他等了片刻,四下并无动静,方道:“走吧!”女郎道:“你担心乔金会骗我们?“陈峻岩笑道:“乔金我是信得过的,就怕哈曼使诈。上了一回当,这一回不能不多加小心。”

    女郎笑道:“你也上了我一次当,第二次加了小心还不是一样?看来多加小心也未必管用。好罢,我替你想条退路,把你衣服给我。”陈峻岩微微一怔,道:“干什么?”女郎道:“我自有妙用。”陈峻岩便不再问,从包袱中取出件外衣递过。

    女郎笑道:“得罪了!明儿我再陪你一件好的!”嗤的一声,将衣衫撕下一条,缚在那株树干上。陈峻岩笑道:“妙计!”捡了大把石子在手,当先开路。他随手弹出石子,见没有机关埋伏,这才举步。女郎却一路将布条缚上树干。这样,既便一时找不到内阁,也可全身而退,不至在重林中迷路。

    一路上倒是太平无事。忽地眼前一亮,原来已见到内阁透出的灯光,又行一会,屋顶飞檐也看得清清楚楚,看来内阁已不在远。两人大喜,加快脚步,这一路尽是下坡。过了盏茶功夫,忽地眼前一暗,灯光没有了,接着飞檐也消失了,看来离内阁竟又越来越远了。陈峻岩大急,道:“难道哈曼真的又使诡计?”女郎道:“我上去瞧瞧!”

    纵身跃上树干。那树高不过丈余,看不到什么情形,女郎伸掌在树干上一按,提气上跃,顿时反高过树顶七八尺。忽然间闻到一阵甜香,不由眼前一黑,摔了下来。

    陈峻岩大惊,忙伸手扶住,问道:“怎么样?”女郎吸一口气,吐一口气,胸口烦恶已去,道:“不碍事。”陈峻岩微一沉吟,道:“必是树顶有什么毒物,而且毒气向上散发,所以咱们在下面反会平安无事。”

    女郎道:“定是如此。”绕着那树转了两圈,忽道:“啊,我知道了。这树名叫香堤树,繁殖甚快,树顶的黄花红花终年不谢,散发的香气能使人昏旋,但并无毒性。有些富贵人家便在小姐香闺的外面种上许多香堤树,以防……以防……”本来是以防一些浪子对小姐无礼,那树名曰“香堤”,“香”是指树顶花朵散发的甜香之气,“堤”便是一道堤之意,以谓提防。那女郎说到这里,忽地想起对方是个少年男子,这番话说出口实是大大不妥,当即住口。

    她虽不说,陈峻岩又怎会想不到?他微然一笑道:“若是姑娘的香闺也种了这香堤树,我陈峻岩可就要大费手脚了!”女郎又羞又恼,低下头来,啐道:“你胡说什么!他们种树干什么用我不知道,我只明白哈曼种这树,便是为了不让咱们查到内阁的所在!”

    陈峻岩一惊,心想大仇未报,自己竟在这里说风流话,实是大不应该,一时间又悔又愧,垂头不语。女郎道:“你说话啊,咱们现在怎样是好?可惜这种香气无孔不入,从眼睛里也能吸进,不然倒可以屏住呼吸,塞住耳朵,再上去查个明白。”

    陈峻岩定了定神,道:“我看,只有按乔金说的法子走下去,死马当作活马治吧。”想起三年来一心报仇,事到临头说不定竟是功亏一篑,不仅心下黯然。

    这一路更是陡斜向下,没一点平路或上坡,行不多时,忽地眼前霍然开朗,已无一株树木,原来竟已走出了迷林,前面四、五丈外一堵深青色的高墙,看来正是内阁的围墙。

    陈峻岩一转念间,已然明白:“原来刚才能看见灯光,是因为身在高处,后来一路向下,灯光被高墙所阻,人在矮处自然什么也见不到了。按说一般想来,都认为看准灯光走,一定能找到内阁,但恰恰相反,这样走法只能在高处打转,却永远也走不出迷林了。”

    女郎笑道:“先前你认为你聪明,我也认为我聪明,原来两个都这样笨!这般明摆着的道理竟想不到!”看来她也弄懂这一节了。

    陈峻岩一笑,正要说话,忽地“哎哟”一声,暗暗叫苦,原来那堵墙竟有五、六丈高,再好的轻功也休想一跃而过。女郞伸手一扶墙壁,只觉滑溜之极。决不能用“壁虎游墙功”游上去。陈峻岩拔出单刀,要在墙上挖几个小洞以便落脚。但刃尖一划之下,只呈现出一丝淡淡的痕迹,墙壁丝毫未损。原来这堵墙竟是精铁铸成,外面涂了一层深青色的涂料。

    女郎打个手势,两人又沿着铁墙绕了一个大圈子。这墙竟无一道门户可通,也不知哈曼是如何进出。两人虽都武功高强,颇富智计,但对这通体铁铸的高墙实是一愁莫展。

    女郎抬头望天,忽道:“这里正是南方!”一语提醒了陈峻岩,乔金曾说过“南边墙外击掌三下,哈曼派人接应。”现在也只有试试这法子了。

    女郎道:“你进去后再来接我。”回身躲入树丛。她在这里反会惹人猜疑。

    陈峻岩仔细挑了块石头,包上撕破的外衫,不急不徐地拍掌三下,静夜中掌声分外清晰。过不多时墙头探出一人,叫道:“是乔金大哥么?”陈峻岩叫道:“正是。陈峻岩人头在此,特来向老爷复命!”说着一扬包着衣衫的石头。

    这石头不大不小,恰到好处,模样又有几分圆,黑夜中相距又远,看上去真象头颅的形状。那人道:“恭喜乔大哥马到成功,老爷等你好久啦!”垂下一条长索来,索端系着只大竹篮。

    陈峻岩恍然大悟:“哈曼原来如此出入内阁,亏他想得出来。”跨入竹篮中坐好,绳索一动,竹篮渐渐升高。除峻岩暗自寻思:“须得先料理了此人,待会接姑娘入阁时方不至碍手碍脚。”

    他抬头一望,那人眉目越来越清楚,离墙头已不足一丈之遥了。忽见那人目闪凶光,翻手取出一柄明晃晃的短刃,用力斩向长索。

    除峻岩大吃一惊!万没料到自己还末动手,他却先动手了。难道自己假冒乔金,竟被他看破了不成?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决容不得半分迟疑,陈峻岩急忙从篮中跃起。便在此时,嚓的一声轻响,绳索已被割断了。若他行动慢得片刻,只怕便要随竹篮摔下高墙。从近五丈的高处坠下,纵不受伤,只怕也要摔上一跤。

    他恼恨那人行为歹毒,身在半空之中,右手一扬,衣服里的石头直飞了出去,只打得那人脑浆迸裂。陈峻岩身子急扑,刚要攀上墙头,忽听嗤嗤几声,七八柄飞刀自墙内急射而出。

    陈峻岩身在半空,如何闪避?百忙中右手单刀挥出,一招“似水流年”幻起一片青光,叮叮之声不绝于耳,七八柄飞刀已纷纷给他单刀碰落,掉下地来。但这么阻得一阻,陈峻岩真气一浊,手指已搭不到墙头,身子向下坠落。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他大喝一声,左臂向上急掠,衣服已卷住垂下的断绳,一拉之下,已借力再行跃高。这时他身子与墙头平齐,眼光一瞟,已数清墙内放飞刀者共有四人。

    这几下兔起鹘落,迅捷无伦。那四人见他如此神勇,齐声惊呼,又有五六柄飞刀射了过来。其中一人最是机灵,奔过去移动断绳。陈峻岩一眼便即看到,不由长叹一声,这一次便能打落飞刃,但衣服卷不住断绳,终究免不了掉下高墙。

    忽听移绳之人哼了一声,向后直摔。原来女郎眼见变故,奔出树林射了他一袖箭。袖箭份量虽甚轻,又是自下向上射出,到得墙头时劲力已衰,但她黑夜中认穴竟是不差毫厘,那人被一袖箭射中胸口“檀中”要穴,顿时背过气去。

    陈峻岩大喜,单刀扫落飞刀,衣服第二次卷牢断绳,双足终于踏上了墙头。他身形未稳,呼的一声,左掌一扬,衣服张开,向最左首那人当头罩下,手指连动,隔着衣服点了他“肩贞、檀中、玉堂”三处要穴。寒光一闪,右手单刀同时砍出,已将最右首那人的脑袋切了下来。第三人大骇,拔腿便跑。陈峻岩身形一动便即追上,一掌拍在那人后心。那人心脉俱废,哼也没哼,便即毙命。陈峻岩最恨那移绳之人,右手抓住他右脚,倒提起身子向地上一撞,那人脑袋碰地,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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