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梦集妖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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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救人

作者:

西泠泠泠

    清晨的阳光隔着纱布一样的窗帘照进来的时候,任宵还是趴在地上没有醒来。身后的床只距他有半米远的距离,他却一夜趴在地板上。

    秋天的凉意很浓,外面的风声有些萧瑟。任瑶是踩着落叶回到家的,刚到家便甩开了脚上的红色高跟鞋,随意的披散开卷着大波浪的乌发,她摇摇晃晃的来到任宵卧室,“宵宵,起床了!”才喊一声便觉得不对,床上空无一人。

    凉风吹着窗帘呼呼抖动,任瑶的酒意慢慢消散,昨晚财务结算完毕,几个部门主管聚会应酬,没想到一来二去便过去了一宿,直到今早才脱身。

    “幸亏老娘酒量可以才逃过一劫,害,活着真难,每日奔波只为碎银几两,还要出卖色相!”嘴里吐着酒气,任瑶走到窗边,本想拉开窗帘把风解放,不经意间却被桌子上的全家福定住了眼神。

    那是爸妈和他们姐弟俩的合照,看着里面的人物,任瑶忽然一阵心酸。三年了,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呀,爸妈,如果你们还在,该多好?”

    轻轻把相框倒扣在桌子上,任瑶微红着眼圈扯开窗帘,风进来了,吹得她长发飘飘。“弟弟今天就要上高一了,以后就是大孩子了。”想到此处,任瑶不觉欣慰,然而转念一想,忽然回过神来,“不对啊,宵宵这小子去哪了?”

    待转身审视,只见任宵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宇宙深处,永恒之地,绝对零度-273.15摄氏度。一切事物在此地都是永恒存在的。这里没有能量的流失,没有时间的变化。无处可去的残破灵魂想当然的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不知经过了多久时间,不知是何年何月,残破的灵魂们集结,竟然成为一个卵,又不知哪年哪岁,卵开,从里面诞生一个生灵。生灵本无形体,乃众灵魂汇集而成,第一眼见体内一少女模样乖巧可爱,遂模仿而生。

    体态轻盈,身边无数蝴蝶纷飞,生灵最终的形象便定了下来。

    直到她的出现,宇宙中各个世界才产生了所谓的“梦”。

    世界上本身是没有梦的,当少女轻点船篙载着一船船游荡灵魂穿梭在不同空间的人们的脑海中时,梦的概念才产生。

    梦的本质是一段记忆,是“入梦人”读取了前来自己脑海中游玩的“出梦人”的灵魂记忆的过程,世界需要娱乐,人们的灵魂亦需要放松。少女在体内无数残破灵魂的催动下,深知作为生命的寂寞,他们渴望出去,渴望在不同的地方停留,驻足,哪怕只是换个环境什么也不做。

    这也是构成她的无数残破灵魂的念想。她就是为了完成这个任务而生。

    美梦为靥,噩梦为魇。

    少女从出生就有两个名字,代表着梦境的好恶。

    此时的梦靥,或者说梦魇却失去了摆渡灵魂的能力,昨晚战斗中丢失的一小部分灵魂固然使她身体受损,然而其对精神意志的损伤难以估量。

    本是按照身体内的灵魂意念而行事,多少年来摆渡灵魂,清除杂逆,维护着宇宙空间的身与灵的平衡。而昨晚灵魂们却站在了那名骑士的一边。

    她做这些事是对的吗,是有意义的吗?少女的意念崩塌了,梦靥或者说梦魇的整体涣散了。

    幽幽紫光笼罩在永恒之地,卵里全是解散后的残破灵魂。他们迷茫的在卵里呐喊着。而曾经统领过它们的梦靥/梦魇沉睡了。等待着机缘巧合之时,以全新的面貌再次站起。

    而在遥远的地球上,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冥冥中做好了安排。

    双城市孤山之巅,田家祠堂里任宵静静躺在几个小道中间,传闻这是市里最灵验的道场。

    任瑶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从见到弟弟任宵昏迷到现在,多少家医院都诊治无果,各项检验都正常,是故任瑶连一个给弟弟学校开请假条的证据都没有。

    都几天了,任宵还被当做旷课来处理,来看望过他几次的钱珑儿都被急得掉眼泪了,再这样下去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君眼看就要被劝退学了。最后设法找了好友田氏兄妹,这才打通关系,让任瑶姐把弟弟任宵带到了这里。

    要知道,这年头高中生的资格多么昂贵,“双城市第十七中”的分数线有多高!被劝退学后,作为往届生的任宵唯一的出路便是技校,以后还怎么和她同在一所大学谈恋爱!

    对于大大咧咧的任瑶而言,她本是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的。然而经过几天的奔跑救治,已经逐渐乱了分寸。

    “所谓‘病急乱投医’便是说的我吧?”任瑶几天没有上班,身上的衣服还是上次应酬时候的晚礼服,她发髻散乱,眼底也出现了黑眼圈,此刻倾听着堂内几个道士的咏经声,心底刚刚莫名的感到一阵沉静。

    斜倚着祠堂门口的朱红梁柱,任瑶翻开了包包里面的化妆镜,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憔悴的脸,忽然泪水横流。便赶忙合上了小镜子,慌乱塞回包包的时候,蓦然摸到了一件物什——那是一盒香烟。

    几声打火机的声音之后,任瑶吐了几个烟圈,迷离的眼神里好像看到了还是昨天的事情,那时的任宵活蹦乱跳的,整个儿一精神大小伙。她还记得弟弟反复劝诫自己“不要抽烟”的话,而如今,“你这家伙,再不醒来,姐姐就要一直这么破戒下去了,”任瑶想到深处,心里的话破口而出,她无力的倚着柱子而下,蹲在墙角,泪眼婆娑的看着远处昏暗的祠堂内。

    那里的任宵依然一动不动躺着。

    直过了许久有人叫她,任瑶才踉踉跄跄站起,她太累了,谁知一蹲便是一觉。看着满头大汗的小道士叫她跟过去,任瑶急走几步,但又像是怕听到什么不好的结果,转而一步一步地走的极慢。

    “小姐姐,你快来吧,师父有话交待你,看他的表情,并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小道士好像读懂了任瑶的心思,擦干额头上的汗,十分可爱地安慰着她。

    听闻此言,任瑶眼光大亮,脚尖轻点着台阶拾级而上,紧紧跟在小道士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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