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满麻木地看着面前的景色再度被刀痕布满。
无形的刀刃将许满身上的骨肉再度刻下，留下一副破碎不堪却仍旧苟活的身躯。
第五次。
第六次。
第七次。
不知不觉许满已经失去了对重来次数的概念。
自己因为这莫名的刀痕死去了多少次已经没了印象。
只知道这几次他没再去到那个名叫鼎城的幻觉里。
长久的死亡与伤痛让许满不再对威胁敏感，他甚至感觉自己心里的某种感情正在被慢慢磨灭。
又不知死亡了多少次。
不知是第多少次在熟悉的床板上醒来。
不知是第多少次感受浑身被撕裂的痛苦。
只是这次……
许满看着镜子上自己的额头。
紫黑色的小痣似乎隐入了眉心，不再清晰可见。
“在幻觉里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毕竟连我都成了一次绝世天才呢。”许满看着镜子面前自己憔悴的模样，苦笑着说道。
不清楚已经听了多少次，已经刻入了灵魂的四个字又一次在耳边朦胧地响起。
“除灵安世……”许满不自觉地喃喃道。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逐渐变换成其他模样。
许满失神的眼睛突然聚焦。
他想起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许满提前扒住墙壁，向门外猛地一蹬。
轻盈地跃出了房门，再一回头，身后已经变成了茅草屋。
“看来，只要我说了那四个字就会到这里来。”许满松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对他来说或许比死了更难受。
眉心隐隐传来疼痛，许满伸手去摸，却发现额头上似乎长了个什么滑溜溜圆鼓鼓的东西。
着急忙慌地找到了附近的湖，在水面上好一琢磨，却发现自己额头上什么都没有。
再抬手一摸，只摸到光溜溜滑嫩的额头。
许满心里奇怪，但却并没有多么在意。
毕竟是幻觉，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微微的寒气从后脖传来，许满便已经知道身后是什么人了。
只是如今已经体会了不知道多少次死亡的许满心里却再没了之前的紧张与胆怯。
许满回头，毫无畏惧地贴到了刀疤脸青年的跟前。
直盯着他的眼睛开口说道。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们鼎城人就是这样对待外来客？随随便便就将刀架在别人脖子上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横竖都是一死，那为何不硬气些？至少心里舒坦。
许满字字声厉，仿佛是在开口质问。
说完，许满便做好了被一刀砍下头颅的准备。但看着刀疤脸青年半天，他却并没有下手的意思。
刀疤脸思考了一会，细细打量了一番许满的模样，随后将刀收了下来，甚至双手抱拳地说道。
“是我多有唐突，最近鼎城妖人猖獗，我们也是为了活命不得不谨慎些。”刀疤脸说着，眼睛却仍不时打量着许满，若许满表现出一丝嫌疑，他手里的长刀估计就会瞬间斩下许满的头颅。
谨慎？怕没那么简单。
心里一有怀疑就抽刀杀人，这世上可没这么个谨慎法。
不过这次自己稍微硬气了些，反倒没被杀死，这倒是出乎了意料。
“老兄此行来鼎城可是要寻人？”
许满看着刀疤脸那副狐疑的模样心里便来气，心想反正编的故事也瞒不过，干脆随口胡诌得了。
“你觉着我来鼎城是做什么的？”许满眉头皱紧，满脸不耐烦的模样。
这表情到了刀疤脸眼里似乎有了别种答案，在对许满再度一番打量之后。刀疤脸却是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看先生手指模样，定然是常年作画之人。”
许满眼睛一睁，他倒没想到这刀疤脸连这都能看出来。
“如今的局势，愿意来我们鼎城的定然是侠肝义胆且身怀绝技之辈。”
“先生莫非是王平安王画师？”
眼看着这刀疤脸突然变得恭敬的模样，许满心里不禁发笑。
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答案的？
不过他倒也无所谓这刀疤脸要整什么阴招。
就算这刀疤脸现在的恭敬模样也是用来唬他的套也无关痛痒。
反正最多也只是死在这里，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如今他也不怕死，干脆寻点乐子，好好整上这刀疤脸一番。
若这刀疤脸所说为真，那这王平安肯定对他们来说相当重要。
突然想起上次来到这幻觉里被刀疤脸杀死时似乎依稀听到过他说了些什么。
他们好像很需要一个画师。
想到这里，许满心里有了主意。
“是与不是，对你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吧。”许满阴狠地盯着刀疤脸腰间的刀。
这一盯却是吓得那刀疤脸慌张了起来。
“我有罪！我拿刀指着前辈是大不敬。我愿斩下我一条手臂给前辈谢罪。”说完，刀疤脸一下便抽出长刀，直向自己的左臂。
这人还真够狠！许满心里暗自说道。
只是不知道他这说要斩下自己手臂谢罪是不是又是一个新套。
虽说自己就算上了套也并不会亏损什么，从头再来罢了。但既然这次已经有了新的进展，他还是希望能够稳妥些。
“哼！我要你的手臂又有何用？若是你刚才出手杀了我，你现在斩下一条手臂难道就能将我死而复生不成？”许满冷哼道，眼睛死死盯着此时低下头去的刀疤脸。
看清了刀疤脸脖子上缓缓流下的冷汗后，许满算是确定了刀疤脸并没有在故意下套。
他的确将自己认作是了那个什么叫做王平安的画师。
不过……
既然他已经将自己当做了是前辈，那自己自然得拿出一副前辈的样子才对。
戏要演就要演全套。
而作为前辈，被后辈粗鲁对待，即便是选择原谅也不应该那么主动开口。
那样可失了威严。
许满将头抬起，静静等待着刀疤脸开口。
“晚辈万死不能弥补对先生犯下的过错，但先生不远万里来到鼎城，舟车劳顿，至少让晚辈好生招待一番，给晚辈一个赎回过错的机会。”
嗯……舒坦。
看着面前刀疤脸恭敬的模样，许满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这肯定是我死得最爽的一次了。
“切！招待我？这里离城区不知还有几里的路程。你说鼎城禁车马，莫非让我一步一步走过去？”
刀疤脸一下边听出了面前的这位先生在给自己台阶下，赶忙告辞去招呼人手。
片刻之后，四个手臂粗壮如同虬枝的短衣大汉扛着轿来到了许满的面前。
“鼎城的确禁车马，但总不能脏了前辈的鞋不是。前辈请。”刀疤脸搀扶着许满的胳膊将其送上了轿。
“叫什么名字。”许满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
“晚辈叫裴恒。”
“嗯。”许满故意拖长音，随后眯起了眼睛。
四抬大轿属实不错。
不知道他们这群人求画师到底是要做什么，但这些事情跟自己并无关系。
反正自己也逃离不了幻觉，不如干脆在里头找些乐子。
轿内摆放了一张木桌，桌上的铜盘上置放了些糕点。
铜盘格外地光滑，清晰地反照着轿顶的模样。
许满伸过头去看向糕点，却在铜盘上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湖水倒映的影像到底还是有些模糊，直到看见了铜盘上的面容，许满才感受到了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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