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有些手足无措。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种地的经验。
田间地头，乡野村夫，这些都是书上冰冷的文字。
朱允熥对此没有多少感触。
如今手里握着锄头，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老朱一看朱允熥这模样，顿时乐了，道：“哪有你这样子拿锄头的，你当这是攥笔杆子？来，咱教你！”
老朱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锄头，“一手在上，一手在下，挥的时候上面滑动，下面不动，不要举太高，累腰……”
朱允熥愣愣的听着，又愣愣的跟着下地，学着老朱的模样，一锄头挖下去。
啪！
歪了！
锄头斜斜的插进地里，朱允熥一使劲，土壤被翻动开。
翻开的土块能看见杂草的根，也能看见断裂的蚯蚓，在地上蠕动。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朱允熥还觉得有几分好玩。
他不清楚老朱的意思，但挖的一板一眼，一旁老朱娴熟的挖着，一看朱允熥动作，摇了摇头。
“你腰背挺这么直，等下就累了。”
“怎么笨手笨脚的，你瞧瞧你挖的，地都给你挖烂了！”
“翻土翻土，得把杂草压下面，哪有你这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种草。”
朱允熥被念叨的有点无奈，翻了个白眼，锄头往地上一杵：“皇祖父，您再这么说下去，我可就不干了哈！”
老朱恨铁不成钢：“瞧你这熊样，遇到点挫折就想着撂挑子了？”
朱允熥很是无奈，指了指被他翻的稀巴烂的田地，叹一口气：“孙儿学的是治国安邦，哪里学过这个，再说大本堂也没教啊！”
老朱图穷匕见了，眯着眼睛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一嘴：“你之前说的长江黄河论，和你这次要说的东西，大本堂可没有教，你从哪学的？”
“皇祖父，我说是天上的神仙托梦教的，您信不信？”
朱允熥不做正面回应，这叫他怎么解释，反正老朱肯定也不会信，不如玄乎一点。
老朱自然知道自己这孙儿在胡搅蛮缠，呵呵一笑，顺着往下问：“既然是神仙托梦教的，那你总得知道是哪个神仙，咱也好给他塑身立庙，好好的祭拜一番。”
朱允熥只觉得老朱在开玩笑，顺嘴就道：“皇祖父，那神仙来头可大，名字也长，我说了您未必记得住。”
“怎么？觉得咱年纪大了，记性不中用了？”
“孙儿哪敢啊，皇祖父您耳聪目明、健步如飞的，身体倍儿棒！”
朱允熥小小的吹捧了下，见老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干脆直接道：“皇祖父，那我可说了，您要是没记住，可不怪我！”
“你说，咱记，咱也想知道是哪路神仙，给咱这不成器的孙儿变化这么大。”
老朱心说你个小屁孩能知道什么神仙的名号，充其量也就是瞎编，到时候咱找人一对，就叫你原形毕露。
这八成得是老大的手笔，这不孝子也是糊涂，人家都说当面教子背地教妻，他倒好，躲着藏着教儿子。
朱允熥双手撑着锄头把，不假思索道：“这位神仙号为‘太上大罗天仙紫极长生圣智昭灵统元证应玉虚总掌五雷大真人玄都境万寿帝君’！”
一口气说出来，朱允熥自己都气喘，看着老朱有些迷茫的神情，一挑眉，道：
“皇祖父，怎么样，这就是那位托梦的神仙！”
“这名字咋这么长？”
老朱狐疑的瞧了瞧朱允熥，心说这么长名字，不会是他瞎说的吧？
可临时去编造，哪里有这么快，这又不是瞎编个人名。
待会儿找钦天监的来问问，看看有没有这路仙神。
朱允熥又挖了一锄头，道：“皇祖父您没记住可不能怪我，我可是都实话实说了。”
如此长的名字，再加上他语速也快，老朱能记住才叫有鬼。
真要是记住了，别看这锄头比他还高，他都能生吞了进去。
老朱瞧了瞧朱允熥那得意的神色，笑眯眯的道：“咱老了，比不了以前了，以前记事情，那可是纯靠脑子，不过嘛……”
停顿了片刻，老朱张口就来：“这‘太上大罗天仙紫极长生圣智昭灵统元证应玉虚总掌五雷大真人玄都境万寿帝君’的尊号的确长，以后咱就叫他‘万寿帝君’得了，你还别说，这样叫还挺祥瑞。”
朱允熥大张着嘴，他是真的被惊到了，这一遍的功夫，老朱就记住了？
这都什么脑子，难怪胡惟庸李善长都玩不过他！
瞧了瞧手里的锄头，朱允熥下意识的遗忘掉一件事情，只是夸道：“皇祖父厉害，我看呐，这朝堂上文武百官，没一个能比得上您的！”
“那些个做官的不敢欺瞒咱，也不敢跟咱耍小心思。不过咱的儿子，咱的孙子，倒是跟咱耍起了小心思。”
听着老朱若有所指的语气，朱允熥讪讪的笑了笑，也不回答，闷头挥着锄头，似乎和这块地结了仇怨。
老朱也不着急，笑眯眯的瞧着，心里数着数。
数到八十的时候，朱允熥锄头一扔，大刺刺的往地上一坐，喘着粗气：“不成了不成了，这种地也太累了。”
老朱把锄头往地上一挖，放倒了锄头把，像个老农一样坐在锄头把上，眼微眯着问道：“跟咱说说，刚才你说的‘种地’，是什么意思？”
朱允熥擦了擦脸上的汗，回道：“您不都心知肚明了，我再说这个干嘛？”
“别废话，叫你说就说，从哪学的臭毛病！”
老朱顺手赏了朱允熥一个板栗，疼的他龇牙咧嘴，道：
“刚才在大本堂我要说，您不准，现在好了，叫我来种地，又要我说！我明白了，皇祖父您这是故意折腾我。”
老朱一挑眉：“你小子是真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得，意思我懂，您就是怕其他人瞎想呗。”
朱允熥哪能不清楚老朱的意思，大本堂里的皇孙可有不少都是藩王世子，且年纪不小。
他们听了，就等于是后面的藩王也都听了，有些话，还是不当面讲为好。
“说吧，再废话咱拿鞋子抽你！”
朱允熥瞧了瞧老朱打了补丁的布鞋，缩了缩脖子，抱怨一嘴：“您也真是，知道了还叫我说，这不白费劲嘛。”
“允炆可是抢着赶着要和咱说，你倒好，叫你说都不说。”
“二哥那是半瓶水晃荡，我用不着，我水多，都快溢出来了。”
老朱看了朱允熥一眼，手已经往布鞋摸了。
朱允熥眼疾手快，把住了老朱粗粝的大手，正色道：
“孙儿在大本堂说的种地，其实还不全面，具体来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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