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至高智慧连性别都没有，也没有感受情绪的部分，是绝对理智，绝对无情的超级计算机。
就算来人用带有侮辱性质的字眼称呼祂，这大脑瓜也没有任何反应。
“我叫霍德尔。你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是不要紧，马上你就会记住了。”
在霍德尔进入大厅的一刹那，强横的灵能化作触须，从声音传来的地方掠过，试图侵入他的脑海。
然而，那袭向他的触须，却在还没碰到他的时候便被挡下，而后轻描淡写地粉碎成最基本的粒子，如泥牛入海般归入那领黑色的长袍。
就像是被某种怪物吃掉了一般。
深沉的暗影，自他们的脚下蔓延开来。
霍德尔的身后，是与他同样装束的数十人，在他身后一字排开。
至高智慧能够看到，那黑袍下蠕动的诡异身形，以及从兜帽、袖子中隐约可见的鳞片。
正常来说，这么多看上去就很奇怪、很不友好的人，不要说侵入至高智慧这里了，他们连哈拉星都进不来。
可是，所有人都忽视了他们。
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论是感官、机械还是灵能，都无法察觉到这些人。
比如现在，全部的卫兵都在戒严，却不料入侵者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走过去。
而克里帝国最伟大的几位科学家与元帅，则正在至高智慧周围忙来忙去，好似一切都同往日一样。
至高智慧的本体盛在一只满装着营养液的玻璃罐子里头，有着一张肥硕恶心的人脸。
祂的眼睛注视着外界，头顶上类似头发的触手飘动，试图与远方的代理人沟通，然而，什么消息都传递不出去。
霍德尔伸出一只手，打了个响指。
忙碌的几位克里人就一一软倒下去，陷入了永恒的长眠。
而后，霍德尔往后一仰，竟悬浮在空气之中。
玄黑之色托举着他，犹如一张无形的沙发，霍德尔翘着二郎腿，惬意慵懒地半躺在上面。
这看去轻巧的一幕，落在至高智慧的眼里，却带来了极大的计算量。
“我们之间没有冲突，霍德尔阁下。”机械的声音在大厅内响起。
“你怎么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冲突，至高智障？”霍德尔的嗓音明显用法术修改过，带着重重叠叠的音效，仿佛有一万个人同时开口说话。
“极端民族主义、军国政府、帝国主义……克里人的做法，足以将任何文明变成敌人。”
“我相信我们之间存在一些误会，阁下，”至高智慧的声音没有波动，但作为克里文明的集合，祂的遣词造句都颇具风度，“这世上所有的误会都来自不理解，所有的矛盾都来自不沟通。以您的能力，足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克里帝国的骄傲与荣耀一一破坏，或是霸道强势地镇压所有敢于反抗的克里人；可既然您选择了无声地潜入，甚至只是杀了个位数的克里人，可以证明您对我等的存在并非全然敌意。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追求合作？”至高智慧发出了基于理性的询问，“克里帝国的强大是方方面面的，若是阁下有什么需求，我等必将……”
霍德尔鼓起了掌。
“讲得挺美，想得也挺美啊。”
兜帽下的黑暗注视着外表宛如标本般呆滞的至高智慧。
“如果我说，我只是单纯想碾死你们，就像小孩碾死蝼蚁，陨石撞击星球一般，没有理由，一切都是因为我想而已，你又该如何应对？”
从他的身上，延伸出一缕黑暗。
宁静、阴寒，仿佛要将太阳埋葬的博大深沉，究极之暗降临了。
“优胜劣汰，物竞天择，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强者拥有一切，你比我们都要强，自然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啧！”
永夜之中，传来一声厌烦的轻啧声。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副只论强弱，不论是非的口吻。
“你们没有底线，没有身为‘人’的自尊，奉行着野兽一般的理论……明明步入了星际社会，所有的思想、制度，却都是为了维护你们的动物性，而不是人性。”
“阁下是在说克里人的军国主义吗？”至高智慧反问道，“科技进步、投入军事、发动战争、争霸天下，这不是绝大多数文明都会做的事吗？克里人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科技相对发达，拳头更硬而已；阁下之所以站在这里，也是类似的原因，又有什么值得出奇的呢？
“软弱只会招致祸患，我等发动战争，是为了更远大的利益。”
“Forthegreatergood？”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阴影中的霍德尔笑出声来。
随后，他淡淡地道：“在我看来，宇宙没有你们，才会迎来更远大的利益。”
阴影如龙蛇起陆，蔓延向营养罐，转瞬间将它拖入无光的世界。
粘稠的营养液在玄阴法力下化为无形，至高智慧丑陋的大脑袋无言地看着这一切，任由黑暗自底部螺旋升起。
“至高智慧，作为一台计算机来说，你的计算能力还算不错。”霍德尔第一次用正确的叫法称呼祂，“伱笃定我厌恶克里人的思想胜过厌恶克里人本身，而将杀戮和克里人的思维联系起来；只要我杀了他们，就是在变相承认克里人逻辑的合理性。”
“难道不是吗，冕下？”黑暗已经蔓延至祂鼻子的位置，无机质的机械音响起，“你不过也是用强大的力量才得以支配我们的生命，如果失去了力量，你根本无法来到这里。”
“不不不。”黑暗之中，一道声音响起。
没有重重叠叠的音效，这是一道低沉喑哑，听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男声。
赫-特勒自黑暗中走出，绣着银线的黑袍掩盖不住他身上的冰冷与优雅。
他摘下了顶上的兜帽，露出狞恶的蛇头。
“优胜劣汰固然没错，但是胜者的位置，从始至终就只属于圣子大人。他的意志，跟尔等凡尘罪民的理念又有何干系？”
至高智慧感受着那自黑暗中脱离而显露出来的，似是而非的灵能波动。
“原来如此，阁下能够找到哈拉星，找到我等的存在之地，是因为他的存在吧？”
哈拉星的具体位置，被克里人的科技与灵能重重保护着。除非有内鬼，不然不会轻易被人察觉到。
整体克里人的思维都属于至高智慧。通过这种联系，霍德尔轻易便找到了祂的位置。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至高智慧的思维逐渐迟钝，原本无时无刻不在高速运转的各项进程，全都停滞下来。
祂的一切感官尽数滑入黑暗。
最后的最后，祂只听到了一句话。
“我要让克里帝国，迎来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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