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壹坐在椅子上，无论他怎么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都无法做到进入复盘的状态。
因为刚才那一通电话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他隐隐觉得，杨斗钦和郑工民只不过是被抛出来的鱼饵，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
周壹想不明白，如果这一切的谋划都是针对他，说实话觉得有些小题大作了，而且周壹到现在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无论是窃取自己脑中的知识还是杀掉自己，周壹相信按对方的手笔，绝对不会是一件难事。
周壹有理由怀疑，现在发生的一切，与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关系。
飞机撞破云层，拖曳着云尾向着地面飘去。
刚刚抵达H市，周壹就拿出手机给赵立打电话，可是依旧没有接通。
在下飞机的路上，周壹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他向机场检票口处望去，有至少数十人分散在周围，几乎全是便衣。
周壹犹豫了一会儿，哪怕他猜到与自己有关，但他仍旧没有逃跑的想法。
果不其然，下飞机没多久，几名穿着夹克的男人就走了过来。
“周壹，你在中央银行抢劫案及郑工民案中有重大嫌疑，现在依法对你进行逮捕。”
一个略微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周壹身前，这是刑警队的一名队员，先前与周壹有过几面之缘。
周壹想要询问一些具体情况，可是对方的脸色很不好看，似乎既生气又失望。
“马致，帮我一个忙，我必须得去一个地方。”
那名叫马致的警员听完周壹的话，转过身子，满脸怒容。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举起手就准备将拳头砸到周壹的脸上。
不过好在身边的其他的人阻拦住了他，不然周壹虽然是嫌疑人，也不符合正规流程。
“你真他妈的是一个白眼狼，赵局长帮了你这么多，你就这样回报他的？”
马致骂骂咧咧的，身边人则扯着他进入了另一辆警车。
周壹面色严肃，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根据现在已知的消息，自己那次植梦（序章）其实是在现实之中，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梦境中的人能给自己打电话，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周壹被逮捕的原因。
只不过，在周壹的记忆里，那些不可能出现在现实里的动作好像又在反驳这一个观点。
所以，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还有一位催眠技术更加高超的人站在幕后。
“赵局长...他怎么样了？”
周壹开口，想要获取一些信息。
在他左手边的那位警员没有开口，只是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而右手边那位较为年轻的警员则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赵局长现在在医院。”
“医院？出什么事了？”
周壹似乎有些紧张，可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全然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模样。
不过左手边的警员脾气貌似比马致好，虽然从脸上就能看出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局长他今天上午提出要见郑工民，但是...”
“李炳瑞！”
名叫李炳瑞的年轻警员身子一颤，被吓了一跳，他看向左手边同僚的表情，便知道自己不应该说这些，于是也不再理会周壹，开始修炼闭口禅。
“呼...”
周壹长舒一口气，开始放松身体。
再次睁开双眼，周壹正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思绪微动，一张地图悬浮在身前。
几辆玩具小车正违反地心引力的在地图上奔驰，这便是象征着周壹此时的处境。
思绪再动，周壹出现在天台之上。
环顾四周，周围的高楼并不多，入眼处全是上了年头的老房子，就连天台的边缘都没有防护措施。
在天台边上，一个浑身污渍，满脸泪水的女子正蹲坐在那，手中拿着一台破旧的手机。
她喘着气，嘴巴微动，似乎在对着电话那头说些什么，只不过周壹听不见声音。
周壹抬起手，在空中轻轻一捏，一缕金色的丝线凭空出现在手指之中。
而后将那根丝线一甩，整个画面有了声音。
周壹闭上眼，一只手微微抬起，与此同时，刚刚出现的声音有了变化，女子的声音低了下去，背景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楚。
风声。
冷冽的寒风是有声音的。
初次之外，还有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问完之后我保证不会再说话了。”
周壹开口，可车内的人似乎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咱们老城区那边，就是在菜市场附近，是不是有跳楼的人？”
那个细不可闻的声音，正是菜市场上的叫卖声。
见到车内没有回答，周壹便主动供出信息。
“那个女孩在跳楼之前给我打过电话，我手机里有记录，我只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李炳瑞准备从周壹的衣兜里拿出手机，却被马致制止了。
“回警局再说。”
这句话是对李炳瑞说的。
“她没事，被救了下来。”
这是对周壹说的。
周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一路上周壹信守承诺，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整个过程十分平静。
抵达警局后，立马开始了审问，这次周壹见到了一个熟人。
谁是熟人，也只不过是脸熟而已。
小顾坐在周壹对面，面色复杂。
在他身边坐着的是一个周壹没见过的人。
从进入警局这小段距离来看，确实是出了不小的事情，不仅警卫力量加强了不少，还多了很多新面孔，应该是从省里直接调过来的。
“11月4日下午19:02，你在什么地方？”
那名从省里调过来的国字脸警官开门见山的问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是在家里。”
国字脸警官皱了皱眉，翻看了一下手头的资料。
“根据你住所附近的监控录像来看，你在下午18:00左右出去了，直到晚上21:20才回来。”
周壹沉默，看来是最坏的结果之一。
自己不仅被催眠，还毫无察觉。
也就证明幕后之人要比所谓的“S市神医”还要高上几个档次。
可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呢？
见周壹没有说话，国字脸警官继续开口。
“东西现在还在你那吧？”
“东西？什么东西？”
周壹一头雾水，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国字脸警官刚想开口，小顾抢过话头。
“中央银行在失窃后，没有损失任何金钱，但是丢失了一份保管在金库之中的重要文件。”
“由于那份文件的特殊性，中央银行行长魏新运并没有在文件失窃后第一时间报警，而是选择联系赵立局长。”
在小顾提到赵立局长的时候，身边的国字脸警官面露不悦。
“赵立局长帮助魏新运行长进行调查，在没有立案的情况下私自调动警方资源进行调查。”
“由于银行周边监控录像受损，直到今天中午，我们才锁定嫌疑人，也就是你，窃取了存放在中央银行的文件。”
“你说太多了，”国字脸警官瞥了小顾一眼，而后起身说道：“你先好好想想吧，小顾，你出来。”
国字脸警员将小顾带到走廊上，十分不客气的说道：
“我跟你说，让你协助这个案子，是让你戴罪立功，好让你不受赵立的影响，你别给脸不要脸。”
平常十分好脾气的小顾这次没有任何退让的想法，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人，说道：
“影响？有什么影响？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赵立局长有什么违规的行为，哪来的什么戴罪立功的说法。”
“而且现在赵立局长为了这个案子，已经进了ICU，你有多大本事能在这乱叨叨？你配吗？”
国字脸显然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刚想开口，却又被小顾压了下去。
“怎么，省里来的很牛逼？我他妈跟着赵立局长破获走私大案的时候，你还搁那个路口当交警呢。”
“别不服气，论资历，你或许比我老，论功，你靠边站。”
“周壹是我们局长发掘的人才，为我们市警察局做出了不小贡献。”
“我不会偏袒他，但我一定会尽全力找出证据。”
国字脸警官满脸通红，感觉下一秒就要炸开。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武平，你过来。”
名叫武平的警官一听到这声音，气焰一下子就熄灭了，转头向那位代理局长跑去。
小顾站在原地，看着那位从省里调下来代职的局长。
那人推了推眼镜，对小顾说道：
“小顾，你先和铁锤进去审问吧。”
小顾点了点头，开门重新进入审问室。
周壹抬起头，看向顾岐止。
“小顾，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岐止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监控，而后坐了下来。
“周叔，S市那边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了，杨斗钦的录音也作为了材料，但是你现在的情况也很严峻。”
“赵局长他出什么事了？”
“赵局长他在得知你这边的消息后，便去找了一趟郑工民。”
“但是没想到的是，郑工民已经睡着了，局长刚想把他叫醒，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撬开了手铐，袭击了靠近的赵局长。”
“好在我们反应比较快，立马上前制止了。”
“可是，郑工民就跟疯了一样，根本停不下来，哪怕电击枪都没有作用。”
“然后呢？”
周壹似乎料想到了结局。
“迫于无奈，我们击毙了他。”
周壹沉默了一会，又问道：
“赵局长现在怎么样？”
“目前还在ICU，局长的喉管受到严重损伤，脑部也受创。”
“如果我们再晚一点，说不定…”
审问室内又恢复了平静。
监控室内，原先负责执勤的两位本地警员已经站立在墙边，取而代之的是武平和代理局长，还有几位生面孔。
代理局长看着监控上的画面，微微一笑。
“盯好了。”
“局长，您这是？”
武平问道。
“既然那个杨斗钦能够催眠他人行凶，那为什么周壹就不行呢？”
“我可听说周壹不仅精通心理学，还是一位售梦师？”
房间内无人答话。
“呵呵，也好，我倒是从来没接受过这种案子。”
宋圣杰笑着说道。
宋圣杰年纪不大，才三十好几，也正是因为过于年轻，不仅在省里面许多人对他颇有微词，这次下到H市当代理局长也引来了不少非议。
但是不可置疑的是，宋圣杰确实很有实力。
抛开体能方面的各类奖项，对于细节方面的观察以及链接更是他的强项。
原本这一次的人选不是他的，但宋圣杰听说了这个案子的一些流言，心里产生了兴趣便打报告毛遂自荐。
审问并没有持续很久，周壹也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闭上眼，重新回到那片寂静的黑暗之中。
突然，从周壹的脚底下蔓延出几条白色的丝线，如同蛛网一般将周壹困住。
第一圈的蛛网上，总共有四个人被缠住。
赵立，杨斗钦，郑工民，何清辉。
郑工民已经身死，哪怕杨斗钦已经认罪，周壹也觉得自己已经失败。
只不过没时间悲伤，眼下的情况更加复杂。
何清辉的嫌疑目前还无法完全排除，因为是从他身上周壹获取到杨斗钦的信息。
而在杨斗钦这条线上，蛛网似乎被撕扯开了一个裂缝。
因为杨斗钦被逮捕后，这条线好像就已经结束。
赵立局长，因为郑工民先前所说的“怪物”，而受到重伤，现在正在ICU进行抢救。
为什么赵立局长在得知杨斗钦被逮捕后，会选择单独去审问郑工民？
这时，一幅画面浮现在脑海之中。
那是略显昏暗的楼梯间，周壹正保持着抢夺手机的姿势，而秦斌则畏惧地看着周壹。
在那手机的屏幕上，虽然显示的是赵立的名字，电话号码却根本对不上！
也就是说，赵立心里那枚种子的开关，根本不是秦斌的这通电话，而是杨斗钦被逮捕的消息！
一瞬间，场景变换，赵立、郑工民、杨斗钦三人被连接在了一起。
郑工民所谓的怪物是被人为种下的极强的暗示。
赵立因为先前与杨斗钦见过面，所以暗中被埋下了伏笔，伏笔的开启钥匙，就是杨斗钦被抓的消息。
那枚种子被启动后，赵立会心血来潮单独审问郑工民，郑工民所谓的怪兽也在他终于支撑不住睡着后开始大开杀戒。
这一切，似乎都是杨斗钦为自己留下的后手。
同归于尽的后手。
在第一层蛛网之外，又出现了第二层。
这一次，周壹也是猎物之一。
除此之外，蛛网之上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咖啡店的长发女子，还有一个就是那个购买梦境的小屁孩。
从现在来看，第一层蛛网是杨斗钦垂死挣扎的后手。
第二层蛛网则有些奇怪。
这时，从房间内的喇叭里突然传出了声响。
“杨斗钦刚刚在医院自杀了。”
在这一刹那，蛛网瞬间收紧，将周壹牢牢的束缚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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