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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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作者:

dlleve

    这间名叫“夜幕应寒”的客栈今晚注定热闹非常。

    那两个穿着兵服的官爷依旧还在喝酒闲聊,锅里的驴肉已经见底,桌上的酒坛倒多了不少。

    花木春三人一走进这家小客栈就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主意,他们三人衣着亮丽,无论是头发上、腰带上、还是手上的东西,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得出这三人是不差钱的主,而这里的其他人,大多是走江湖的武夫、打手、侠客和路过停留的食客。

    边陲地境总是贫瘠而荒凉的,没有人会愿意到这种鬼地方受苦,除非是有什么不得不来的理由。

    花木春三人找了个干净桌子落座,哪里会将这些人看在眼里?只有那个女子,微微皱着眉,四顾一望,显得有些局促紧张,站在桌边迟疑片刻,才最终坐下,等到酒菜送来,那女子也不动筷,更不沾酒,只是静静坐着,滴水不进。

    “连花家的人都来了,他们家难道还在乎那点钱吗?”那被叫做大哥的官爷低声道。

    “听说花氏家资巨万,富可敌国,他家的药铺遍布大江南北,宗族子弟个个都是用药的行家,使毒的能手,不知是真是假。”那被称作大王的另一官爷满斟一杯酒,送到嘴边却没有立刻喝下去,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们身旁的那女子。

    “可不,皇帝曾御笔亲赐一匾,赞为“大行医术”,这大字加一横就是天字,这天字既可代指天子,亦可指天仙大罗,此般拟喻足见其地位之显赫,技艺之精湛。”大哥的言语中透露着钦佩与折服。

    “江湖中最下三流之一便是用毒!”大王淡淡一笑。

    “有毒就必定有解药。这才是他们的厉害之处。”大哥面色凝重,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但大王却并没有注意,而是继续挖苦道。

    “人终有一死,这一毒,可有解药?”

    大哥神色恢复如初,陡然想起一件事来,开怀一笑道,“你可知这皇帝老儿为何要称赞他“大行医术”?”大哥接着便解释道“皇帝老儿有一良驹,爱之如子,怎奈那马曾劳伤缠身,闲下时便病症发作,一命呜呼了,但花家只用一粒药丸,便将那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死而复生了。”

    “荒谬!”

    世上岂有死而复生这等荒谬之言?荒谬!荒谬!

    大哥悠然一笑:“说这些只是为了说明花家的本领及他与皇帝密切相关,至于是否存在死而复生,也只是流传的趣事罢了。”接着又道,“你又何必置气,咱们大内侍卫虽与他家有过误会,但已是陈年旧事,况且没有他们这样的厉害,也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大哥已给自己满酌一杯,大笑道,“哈哈哈,干了,西域之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他刻意说话大声,为了就是让人听见他所说的话。

    大王饮尽杯中的酒,将目光落到桌上那锅驴肉上,高叫道:“小二!”

    里间有人应了一声,但却迟迟未来。

    花木春三人已将目光投射过来,从他们的打扮中已认出他们的身份,但并不打算理会,仅仅只是看了一眼。

    尤冥道:“大内的人怎会在这里?难道是冲着我们来的?”

    花木春道:“早在几个月前,就有消息传出大内总领如归如归领了密旨出宫,他的人出现在这里,那么他必定也就在附近,若是冲着我们来的,恐怕他早已现身了。”

    “难道他也和咱们一样,是那件事?那神秘人…”

    尤冥还未说完,花木春便使了个眼色,打断了他。

    皇帝的女儿失踪,对这样的事,作为臣子,自然要慎之又慎,即使只是提及,也需小心得当。

    店小二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生的既黑又胖,个子不高,但客栈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他全都看在眼里,他终于掀开帘子走到那两位官爷桌前。

    “两位官爷,有事吗?”

    大王道:“这是驴肉还是马肉?”

    “回官爷,这是驴肉。”小二答道。

    “我看着既不像驴肉也不像马肉。”大哥插口道。

    “老子要的是驴肉你却用马肉冒充?你欺负大爷我不识驴马吗?”大哥突然怒道,大手一拍桌子,屋里燃着的灯险些被这气势所扑灭。

    那店小二竟像是已经见怪不怪,只是顺和道:“大爷说是什么肉就是什么肉。”

    “我这位兄弟平生最吃不得的就是马肉,昔年北御匈奴,我兄弟俩九死一生马革裹尸,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性命,这马,于我们来说就如同兄弟手足,我这兄弟最重情义,他岂能食兄弟之肉?”大哥从中解释道。

    “这一顿就当是小的我请客。”店小二看了看桌上横着的长刀,陪笑道。

    大王怒色缓和了些,却忽然长身而起,按住大刀,喝道:“老子吃都吃了,你说这些有个屁用!”

    店小二并无惊恐之色,转向大哥道:“这位爷的意思是…?”

    大哥捡回地上的官帽,又配好长刀,道:“赔点钱就得了,不用怕,没事。”

    店小二思索片刻,从怀中摸出几两银子呈上:“爷,请笑纳。”

    收了银子,这两位官爷便不再多言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这里。

    众人看在眼里却都没有任何言语,等到他两位快要走出客栈时,花木春忽然放声笑道:“好个不识驴马的官爷!”

    听到此话,这两位立刻止步,转过身将整个客栈里的人扫视一遍,虽然已经猜出是谁说出的这话,但他们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故作震惊地问道:“谁?”

    “我这里有一锅肉,劳烦二位官爷帮忙看看这是驴肉还是马肉。”花木春悠然接道。

    “难道你也不吃马肉?”大哥佯装惊讶地问道。

    “无论是什么肉,我向来都是来者不拒的,只不过这马肉有马肉的吃法,驴肉有驴肉的吃法,因此自然是要分清楚的。”有钱人的吃法必然是花样百出,花木春又怎会不知道。

    大哥听罢遂问道:“驴肉如何吃法,马肉又如何吃法,你且说来听听。”

    于是花木春便解释道:“吃马肉要关起门、关上窗户来独享,吃驴肉则不必。”

    “为何要关?”大哥有些不解道。

    花木春端起一杯酒送到嘴边,说道:“马肉香飘十里,附近的恶狗嗅着香气岂有不来瞧瞧的道理?关也就是关门下的恶狗罢了!吃饭的时候有几条恶狗在旁,总是令人扫兴的。”

    “关门下的恶狗”这话听来有些耳熟,那被叫做大哥的官爷追问道:

    “那驴肉呢,驴肉难道不香吗?为何不用关门?”

    花木春并没有准备回答这句话,将酒汲入口中,品味着烈酒的香醇。

    那被叫做大王的年少官爷忽然沉笑道:

    “阁下刚才说无论什么肉,都来者不拒,这和一条见人就咬的恶狗有何区别?”

    他的话轻如重云,花木春微微皱眉,尤冥已起身,喝止道,“放肆!”若不是他有伤在先,此刻恐怕手中的宝剑已脱鞘。

    大哥见两人都有动手的意思,便丢下驴肉香不香的问题,从中调和道:

    “阁下若想动手,不妨先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

    若是一般人,看到这二位官爷模样的人,是万万不敢动手的,但花木春却并无任何顾忌。

    “尤冥,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坐下。”

    尤冥坐下,目光依旧凛冽,并无半点退俱之意。

    大哥的话也提醒了大王,虽然大内侍卫和花家有些过节,但若真动起手来,他们两个小喽啰般的人物又岂能占得了便宜?

    大王没有说话,见花木春三人也没了言语,便随着大哥离开了这里。

    花木春身旁那女子这时开口道:“想不到他的手下竟这般没有眼力,连你都没有认出来。”

    花木春乃花家次子,他的父亲现为皇帝身边的国医,除了照料皇家人的健康之外,还负责他们的一饮一食,可谓是皇帝最离不开的人,满朝上下就没有不认识花家的。

    大内侍卫是皇帝最亲信的一个部门,其全部职责便是护全皇帝的人身安全,里面的人无论是从武功、谋略、还是对皇帝的忠诚之心上,都必须是经得起考量的。

    两方对于皇帝的安全,都各有建树,但难免不会没有任何矛盾,至于皇帝最终会听谁的,则是一个迷糊的问题,但若某一方出了问题,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这女子口中的他指的便是大内总领如归如归,这是一个处事圆滑心思慎密而又神秘莫测的人,无论是在朝廷还是在江湖中,提到他的名字,你总能找到几个认识他的人,并且俱非等闲之辈。

    如归如归——虽然这并非他的真实名字,但仅仅是这简单四字的交相重叠,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不可一世的杀手、浪迹天涯的剑客、亦或是执迷不悟的少年…前尘往事俱已矣,现在的他是什么样的呢,没有任何人能知道。

    “只是几条恶狗罢了…”花木春又给自己斟酒一杯,淡淡道。

    “都怪那普奂生,否则我一定要他们好看!”尤冥看着自己的手,心有不甘道。

    “你呀,应该学学花哥哥,成熟一点,不要动不动就要拔剑。”那女子一旁嗔道。

    尤冥看了看花木春,花木春泯了一口杯中的酒,闭着眼睛细细的品赏着,显得风轻云淡,和他的激动情绪截然相反。

    尤冥傻傻的笑了笑,道:“绾妹说的对,我一时冲动就又忘记了。”

    绾妹开怀一笑,转即又道,“花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花木春悠悠睁开眼,看着前方,店小二正掀开帘子往这边走,手里端着一盘香喷喷的辣椒豌豆,那帘子只有上半边一点,恰恰能遮住那店小二的头。

    “那个神秘人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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