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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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我是威灵

作者:

玄不可道

    几日后,深夜,雅西以西的高山上,山林一片静谧昏暗。

    突然,有剧烈的奔跑声和轰隆隆撞击树木声音传来。

    一个赤手空拳,身形瘦高的青年,衣衫单薄,正在林间灵巧狂奔穿行。

    昏暗的星光,密布的灌木、复杂的地形,并不能减缓他的速度,他仿佛能够夜视,拼命向前逃跑。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头体形宛如野牛一般的变异野猪正在追赶。

    变异野猪毛发灰白,长着巨大的獠牙,瞪着暗红的眼睛,以一种狂暴冲突气势,撞断树木,崩裂山石,追击着单衣青年。

    “哧呼……哧呼……”

    还有三只身上有黄白相间条纹的小野猪,也跟在后面冲撞,发出混乱的声音。

    青年一边奔跑,一边调整自己呼吸和急速更换方向。

    对于这样高强度的逃窜,他似乎并无压力,还有余力保持朝着下山大方向的同时进行急速迂回。

    庞大的变异野猪呼啸奔腾而来,将无数的土屑枝叶撞的飞溅,偶尔还喷吐一种磅礴的能量团,轰击在一些大树上,木屑乱飞,留下一道道近乎贯穿的孔洞。

    但青年身形太过灵活,变异野猪并未有效拉近和青年的距离。

    一道悬崖出现在青年的前面几十米处,深达几十米的悬崖下边,是一泓暗绿的水潭。

    青年没有丝毫的停顿,直直冲向悬崖。

    就在他的双脚离开地面冲下悬崖的瞬间,他的身体诡异的转了一百八十度,成了面对野猪冲来的方向,而在身体下坠的瞬间,他伸出了双手,抓住了一根垂挂在悬崖边上的葛根藤。

    碗口粗大的葛根藤笔直垂落下去十多米,上面还布满分支细藤和叶片。

    抓住葛根藤后,青年的身形变成了面对石壁,贴在了悬崖上。

    他仰起头,平息呼吸,静待野猪到来。

    几个呼吸间,巨大的野猪已经冲到悬崖边,堪堪停了下来,粗壮的两条前蹄已经深深的戳入崖边的土里。

    一些细碎的岩土从青年身边,掉落水潭。

    夯哧夯哧的沉闷吼声就在男子头顶一两米处,特有的腥臭气息也扑鼻而来。

    一滴腥臭唾液滴下,正好落在下方青年的额头上。

    他皱皱眉,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变异野猪猩红色的双眼不断扫视,将鼻孔朝着左右不断嗅探。

    它有些困惑,明明能闻到人类的气息就在附近,却没有发现对方在哪里。

    片刻之后,三只小野猪也跑过来,在大野猪身边哼哼叫着。

    大野猪迷惑地看看悬崖,没有冲下去的念头,带着猪崽四下巡看,却始终没发现贴在崖壁的青年。

    小猪们估计也很迷惑,它们天赋惊人的嗅觉能力,告诉它们可以攻击的人类就在附近,却始终没有发现目标。

    几分钟时间过去,大野猪带着几只小猪朝着上山的方向缓缓而去。

    青年轻轻吁了一口气,没有急着翻身上悬崖,依旧攀附着葛根藤,仰头望天。

    母星北半球秋季的星空,英仙座正值视线的最中心,群星璀璨,星光闪烁。

    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经将目力所及的星空大部分星系星座乃至更加遥远的星云都识别出来,本能地计算出自己所处的经纬度。

    山风凛冽,青年发现自己身上全套薄薄的灰色衣服,并未在先前的狂奔中划破,他知道,这种超纤维服装能在百米外抗住小口径化学方式推进子弹的攻击。

    青年暗自猜测,除了有奇怪的变异兽,自己也不算是一个普通人。

    至少自己的体能就有问题,一路奔逃过来,悬附在藤上许久也不觉得疲惫。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崖壁,分析了一个个突出的岩石,用攀岩的技巧横向移动,缓慢地向着悬崖之下移动。

    很轻松地下落到水潭边上,抖抖身上的叶屑,继续向山下走去。

    ……

    事实上,他是两个小时以前醒来的。

    睁开眼睛,入眼便是漫天的星光。

    他发现自己是躺在地上的,静谧的夜色中竟然没有天籁虫鸣,四周高大的树林映入眼帘,如同一圈站立的巨人,将他围绕。

    他的眼神有些茫然。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他可以肯定,自己不是所谓的穿越,因为他没有任何自身的记忆,没有任何有关他人、事件的记忆!

    难道是比穿越更加狗血的失忆?

    就在“穿越、失忆”这两个词汇出现的瞬间,他大脑中如同狂浪一般的数据流澎湃而出,无数的和“穿越、失忆”相关的故事和影像冲击着他的心神,海量的数据让他有些眩晕。

    即便眩晕之际,他依然无视夜色深沉,识别出四周主要的大乔木品种,由密集的冷杉林判断出身处的海拔高度在三千八百米以上。

    能识别星空图,能识别身上的衣物布料,以及理解身边的万物,能推理判断,这足以证明他心智和记忆正常,这个结果也证实,他自己并未失忆。

    他茫然起身。

    四下星光迷离、松涛阵阵,更多的信息蜂拥而来,包括但不限于当前的空气湿度、温度、风力、风向,灌木种类、地衣属类、昆虫名称数量……各种信息让他有短暂的失神。

    虽然他不知道何去何从,但首要的任务是,搞清楚身处何处,搞清楚自己是谁。

    他略一思忖,随意向着东方山下走去。

    没有所谓的山径小道,也没有什么猎人的步道和野兽践踏出的荒道。

    除了密林,还是更密的森林。

    各种植物太过于繁茂,百年大树比比皆是。

    他通过自己皮肤的感觉,判断出空气中氧含量比旧时代的21%要高出两个点。

    空气中的核辐射指标达到了3.06usv/h,这个标准已经超出了常规核电站工作人员的耐受值。

    随着海拔的降低,森林更加茂密,有时候视线所及,皆为黑沉沉一片,夜间行走在这样的密林,自然困难重重。

    当他下到海拔1000米左右,发现了一条山溪,水声潺潺,在夜色中分外清晰。

    当时他心中一喜,心想只要沿着山溪下行,一般都会有村庄,他正好可以去打听一下消息。

    就在他刚踏过铺满卵石的小山溪,却猛然停住了。

    距离他几百米外,有几只野猪正在水边觅食,它们几乎与青年同时发现了对方。

    那只体形庞大如野牛的野猪,和身边那三只小野猪齐刷刷地盯着男子,已经做出了攻击的姿势,眼睛发出暗红的光芒。

    青年心中的警兆陡升。

    直觉告诉他,自己绝对不是这头大野猪的对手,没有枪支和兵器,如何去对付护崽的狂暴变异野猪?

    他毫不犹豫,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野猪似乎并不想就这样放过潜在的威胁,哧呼哧呼嚎叫着冲了过来。

    脚下的山石凌乱,有些草垫浑不受力,无数的灌木枝条抽打在他身上,但是丝毫不影响男子的逃窜,速度异常的快。

    每一处自己的落脚点在哪里,落点材质的软硬以及对自己力量的反弹吸收,风向风力对自己速度的影响……

    直到最后,遇到那道悬崖,接下来就是先前发生的事情。

    继续下山中途,他还遇到了一只距离他大约800米的羚牛,那只动物的感知非常敏锐谨慎,很快就察觉了青年的存在,转身逃往相反的方向。

    两只外出觅食的山鼠,体形大得像野兔,灰色的皮毛在夜色中几乎不可识别,但这青年却毫无困难地发现了。

    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其它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动物。

    几个小时后,他出现在了平地上,将身后的密林与大山抛在了身后。

    东边的天空微微出现一些熹微的暖色。

    他知道,黑夜即将过去了。

    平地上除了依旧密密层层的树林,没有发现道路的痕迹,更没有庄稼地和房舍人家,只有东方远处,一道平整的山梁横亘在那里。

    他没有犹豫,继续朝着东方山梁走去。

    森林逐渐稀疏,出现了大量树木被砍伐后剩下的树桩,似乎有人在刻意砍伐大树,保持平原上开阔视线。

    半小时后,东方的天空开始发出绯红夹杂青白的晨光。

    在那道晨光的映衬下,青年的瞳孔却陡然一缩。

    那不是什么山梁,那是一道上百米高的城墙!

    更夸张的是,从城墙高处微微反射晨光的光谱特性,他已经分析出那是铁、镍、锰合金特有的寒光。

    什么样的城市需要金属的包裹?

    就在他思索间,陡然发现了更大的威胁!

    在不远处,有两个高大的人形生物,带着一个庞大的多腿生物,正飞奔过来!

    他们冲过来的速度,肉眼可见超过时速60公里。

    诡异的是,对方以如此快的速度行进,却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

    转眼间,两具身高超过2米的人形武装已经出现在他五十米外。

    武装狰狞盔甲的双眼位置发出了蓝色光芒,对着他发出了几道扫描射线,交叉往复。

    多腿生物是一只巨大的八腿机械蜘蛛,躯体上有着巨大的装载空间,初步可以判断是野外小队弹药补给物品和储备的能源。

    人形武装发出扫描光线的同时,他们的右手已经抬起来!

    武装左臂的磁暴枪体发出了细微“嗡嗡”的充能声音,右臂上搭载的武器已经亮起了声波锁定、红外锁定、影像锁定和磁力锁定的小光点!

    巨大的弹匣附着在上臂,已经发出“哒哒哒”的进弹准备声。

    那蜘蛛型武装,两管速射大口径枪口,宛如螯牙口器一般,也对准了青年。

    青年没有任何犹豫,马上下蹲,举起了双手。

    在这三样东西抵达的瞬间,他已经识别出那是帝国山地民兵Ⅳ型外骨骼装甲,代号“山猫Ⅳ型”。

    这类武装,搭载的是“猎户座”速射磁暴枪,“钢琴师改Ⅱ型”反器材机关枪,每分钟击发速度超过800发。

    那个蜘蛛型的东西更加夸张,是帝国山地民兵小分队外出执行任务的标准配置补给平台“山鬼”。

    “山鬼”自身就是一个补给平台,不担心弹药载荷问题,因此一左一右类似螯牙的两只枪管,都是大口径速射型的。

    配合几台智能型机器人,这个平台甚至可以当成一支狙击部队使用。

    青年来不及震惊,为什么自己的脑海中,会有这些“武装”的信息,还有“帝国”的概念。

    当前的威胁度,超越那野猪一万倍,已经到了他必须立即想办法保命的程度!

    因此,他在蹲下举手抱头的同时喊道:

    “不要开枪,我没有敌意!”

    两具“山猫Ⅳ型”和“山鬼”都没有反应,依然用枪指着青年。

    青年略作思索,难道是自己刚才喊话使用的是大夏语,对方听不懂?

    是不是需要改用西玄联邦的各种主流语种,都喊了一遍?

    “帝国?大夏?西玄联邦?”

    为什么自己会知道这些名字?

    这些名字是什么意思?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没等他换语种尝试,两具“山猫Ⅳ型”和“山鬼”虽然没有答话,却彼此转头相互看了看,他们身上搭载的更多扫描设施再次扫了男子一遍。

    就在青年已经有些发懵的情况下,那稍矮一点的装甲面罩打开了,露出一张略有些稚气的脸。

    这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大男孩的面孔,他那平平舒展的双眉间隙有点宽,那表情显得对啥都好奇,他用结结巴巴的大夏语问道:

    “对……对不起……我……我已经……十年没……没说过话了。

    你……你是谁?”

    青年更加懵逼。

    十年没说过话,为什么?

    你又不是哑巴。

    不过青年更头疼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该如何回答?

    青年略一思忖,看到自己身前的地上,长着一株植物。

    这是毛茛科铁线莲属,多年生木质藤本植物,威灵仙,大夏族传统草药。

    于是他信口答道:

    “我是威灵,我没有恶意,我失忆了!”

    一句“失忆”,青年说得随意之至,而实际上内心却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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