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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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谜底

作者:

眼开眼闭

    斧子带出了凛凛杀气,让人魂飞魄散。幸好它并没有劈下来,千钧一发之际,黑礼帽伸手拦住了他的同伙。

    “等一等!”黑礼帽喊道:“别伤害无辜!”

    鸭舌帽仍不罢休,跳着脚喊:“闪开!你闪开!我劈死这王八蛋!”

    黑礼帽厉声喝道:“你犯什么浑!给我住手!”

    他的级别显然比鸭舌帽高一点。鸭舌帽悻悻然收回斧子,朝庞金海啐了一口:“妈的!你放老实点,否则我劈了你!”

    他把斧子插回腰里。紧张的空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庞金海朝比较好说话的黑礼帽拱了拱手:“我也是明白人,我刚才说了,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这儿的东西你们随便拿,另外我包里还有些钱……对了,还有这个。”

    他把自己的手表取下来放在桌上:“这是我新买的欧米茄,你看看喜不喜欢?喜欢就拿着。”

    黑礼帽拿起手表看了看,又扔回桌上,冷笑道:“你什么意思?把我们当土匪了?”

    庞金海愣了一下,狐疑地望着他:“你们不是斧头帮的?那……你们是什么人?”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是军统!”

    鸭舌帽歪着头撇着嘴,豪迈地甩了甩大拇指。

    他这么骄傲不是没有道理。自从抗战爆发以来,军统锄奸队杀了不少大汉奸,前两年最有名的是唐绍仪,他给袁世凯当过内阁总理。最近则是张啸林,青帮大佬、上海三大亨之一。

    坊间传说,军统用美人计收买了他的贴身保镖,完成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还跟日寇扶植的76号特务你来我往明争暗斗,种种事迹经常成为报纸的头条新闻。

    庞金海奉承道:“军统专杀汉奸卖国贼,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可是……二位找我们有何贵干?我们都是平头百姓……”

    “别说了!我知道!”

    黑礼帽把他的帽子往上推了推,一个字一个字说:“我们要找的不是你们,是张伯良。”

    “张伯良?”庞金海和沈卉面面相觑。

    鸭舌帽切齿道:“这王八蛋叛变投敌,还给日本人当诱饵抓咱们的同志,我要亲手砍掉他脑袋!”

    他边说边挥动斧子,虽然不是针对在座的人,但大家还是恐惧地缩起头,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黑礼帽接着说:“军统纪律严明,对叛徒绝不饶恕!哪怕他躲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把他抓回来!”

    “我的心情和你们一样,希望你们能找到他,”庞金海说:“他叛变投敌,该杀!该杀!”

    “很好,”黑礼帽说:“我知道你们曾经掩护过他,只要说出他的下落,就放过你们。”

    闹了半天是这么回事!

    庞金海和沈卉交换了一下眼色,说道:“没错,张伯良是在我们这儿住过,但后来租界巡捕抓了他,听说引渡给了日本人,再后来就不清楚了。他叛变投敌的事,我们压根就不知道。”

    “胡说!”鸭舌帽咆哮:“你们跟他是朋友,关系密切,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事情呢?”

    庞金海苦笑:“二位明鉴,我们跟他只是一般的朋友,并非深交,连他是军统的人都不知道,别的就更不用说了。”

    “妈的!少来这套!他躲在哪儿?快说!”

    鸭舌帽吹胡子瞪眼,又举起了那柄吓人的斧子。

    黑礼帽朝他摆摆手,说道:“实话告诉你们,不找到张伯良,我们没法向上面交差,而你们是唯一的线索。因此……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不多说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鸭舌帽猛地把斧子劈向餐桌,咔嚓一声,劈掉餐桌一只角。所有的人全都吓呆了。

    鸭舌帽抚摸着斧子锋利的刃口,狞笑道:“好好想想吧,到时候别怪我们不客气!”

    庞金海苦着脸说:“你……你这不是逼着公鸡下蛋吗?他在哪儿我们真的不知道……”

    “不可能!”黑礼帽打断他:“你们一定知道!要是不说出来,今天我们是不会走的!”

    庞金海用最诚恳的语调说:“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们……”

    “等等!我知道!”沈卉忽然站起来说:“我知道张伯良的下落,我曾经碰见过他!”

    黑礼帽眼睛一亮:“你见过他?在哪儿?”

    “在天主堂街,偶然碰上的。”沈卉说:“我觉得很奇怪,都以为他死了,想不到活得好好的,于是……”

    “你确定是他?没看错?”黑礼帽问。

    “就是他,绝对没错!”沈卉说:“我还在后面盯梢,一直盯到老西门。”

    “后来呢?”

    “我看到他进了一家赌场,在老西门附近一条弄堂里。”

    黑礼帽点头道:“这家伙一向好赌,看来不会错了。”

    沈卉说:“我还向赌场看门的打听过,确定那人就是张伯良。”

    鸭舌帽突然把斧子往桌上一拍,吓了大家一跳。

    鸭舌帽兴奋地说:“他肯定还会去的,我们去赌场等着他!王八蛋!总算逮住他了!”

    黑礼帽脸上也现出了笑容,朝餐桌旁的一男三女拱手道:“刚才让你们受惊吓了,实在抱歉。”

    庞金海赶紧还礼:“没事没事,希望你们能抓到张伯良,让这个无耻的叛徒受到惩罚。”

    黑礼帽朝他的同伴歪了歪嘴:“我们走!”

    凶恶的鸭舌帽忽然变得很客气,他拱了拱手,说了声后会有期,跟着黑礼帽走了。

    大门咣当响了一下。屋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同时吁了口气,似乎丢失的魂灵又回来了。

    在一片静谧中,沈卉忽然掩面啜泣。

    庞金海扶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总算有惊无险,还哭什么呀。”

    沈卉哽咽道:“金海,我……我对不起你。”

    “你说什么?对不起我?这话什么意思?”庞金海一脸讶异:“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沈卉接过女儿递上的手帕,擦了擦眼泪:“不瞒你说,此前我一直怀疑你骗我,张伯良的事也许另有蹊跷……”

    庞金海瞪大了眼睛:“另有蹊跷?此话怎讲?”

    沈卉红着脸,吞吞吐吐道:“这……怎么说呢……我没法向你解释,反正怀疑你就是了。”

    “明白了,我明白了,”庞金海喃喃道:“莫非你怀疑我搞阴谋诡计,陷害永年?”

    沈卉脸更红了,目光躲躲闪闪,像是要找地方藏起来。

    庞金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猛地站起来,从衣架上取下大衣,又拿起了自己的皮包。

    沈卉奔过去拦住他:“干什么呀你?”

    庞金海板着脸说:“我万万没想到会这样,我本以为你怀疑谁也不会怀疑我,看来我错了。”

    “对不起金海,你千万别见怪。”沈卉望着他可怜兮兮地说:“我真是昏头了,竟然怀疑到你身上。自从永年进了监狱,我心里一直乱糟糟的,成天一个人胡思乱想……”

    “好了,别说了,我都理解。”庞金海打断她:“我不会怪你的,永远不会,这你应该知道。”

    沈卉松了口气:“谢谢,这我就放心了……”

    “不过我也看清楚了自己的位置,”庞金海再次打断她:“在你心里,我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他的语气表情充满哀伤,让人心痛。

    他接着说:“好在永年刑期就快满了,我也该抽身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明天我把工厂的账目整理一下,尽快交给你。再见。”

    他从沈卉身旁绕过去,快步离开。

    沈卉追到大门口:“等一等!金海,等一等!”

    庞金海回头看了看她,停了几秒钟,还是大踏步走了。

    雨不紧不慢地下着。他没带伞,也没叫三轮车,任凭冰凉的雨丝落在他头上脸上,又顺着脖子淌进衣服里,又湿又冷。但他一点都不在乎,因为他知道戏还没演完,沈卉还在那里看着他,他要做出很受伤的样子,给这场戏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场戏真的太精彩了。本来他还有些担心,生怕那两个扮演军统的家伙会露馅,把事情搞砸,但结果却非常好,好得异乎寻常。

    那两个家伙演得很出色,真像那么回事。尤其是那一记耳光,堪称即兴发挥的杰作。虽然被打得很疼,他还是要为他们点赞,那记耳光把沈卉对他的怀疑彻底打掉了。

    不过归根结底,这场精彩的演出主要还是他的功劳,因为他身兼二职,既是导演又是演员,他的演技比那二人更好,最后撂挑子的桥段更是神来之笔!

    现在沈卉非但消除了疑虑,还觉得有愧于他,对他怀着深深的歉意,原本糟糕的局面完全反转过来了。

    庞金海非常得意,这条移花接木之计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简直妙不可言!回想刚才沈卉求他的情形,他差点笑出声来。这正应了那句话:把别人卖了,别人还替你数钱。

    他冒着细雨,迈着轻松的、舞蹈般的步伐穿过三条横马路,走进一条幽深的弄堂。

    上海的弄堂就像魔术师的大袍子,包罗万象。他进入的这条弄堂虽然没有赌场,但有茶馆、浴室、饭庄、杂货铺等等。黑礼帽和鸭舌帽正坐在茶馆里,眼巴巴的等着拿酬金。

    庞金海走进茶馆,把两只装钱的信封交给他们。

    鸭舌帽打开信封,用手指蘸着唾沫,喜滋滋数钞票:“一五、一十、十五、二十……”

    那副模样实在难看,大概他这辈子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相比之下,黑礼帽就绅士多了。他打开信封瞧了瞧,蹙眉道:“庞先生,咱们说好的,酬金之外还有奖金……”

    “奖金已经给了。”庞金海打断他说。

    “给了?在哪儿?”黑礼帽困惑地问。

    庞金海朝旁边的鸭舌帽努了努嘴:“跟他要吧,在他那儿。”

    鸭舌帽眼睛一瞪:“什么在我这儿?你胡说什么!”

    庞金海笑笑说:“楼上房间里有钱,还有首饰,你搜查的时候没顺手牵羊捞一点?”

    “没有!绝对没有!”

    鸭舌帽坚决否认,但双手却下意识地捂住了鼓囊囊的口袋。

    庞金海朝黑礼帽使了个眼色,站起身说:“这事你们自己解决吧,我不管了,再见。”

    他走出茶馆的时候,听见背后传来咆哮声。那两个家伙吵起来了,吵得不可开交。

    他暗自微笑,加快脚步离去。

    出弄堂不多远有一家小饭馆,饭菜的香味从里面飘出来。刚才在林家没吃上几口,现在他感觉有点饿了。

    他走进小饭馆,要了一碗大排面加茶叶蛋,一边吃一边回味刚才那场精彩的演出,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心想不是自夸,这场戏就算搬上舞台公演,票房也绝不会差!

    他禁不住为自己点赞,妈的!我怎么这么聪明!简直鬼神莫测!

    可是,他笑着笑着突然僵住了,夹在筷子上的茶叶蛋啪嗒掉进碗里,汤汁溅了他一身。

    他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两个冒牌军统说要去赌场抓张伯良,却没问赌场的名称和地址,怎么抓?

    这个问题虽然不明显却非常严重,假如沈卉发现这个漏洞,那就前功尽弃了!不,比这更糟!她会恍然大悟,明白一切,把我扫地出门!跟我一刀两断!让我身败名裂!

    冷汗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顺着脸庞往下爬。心跳变得很不规则,忽轻忽重忽快忽慢。他感觉屁股底下坐的好像不是凳子,而是毛拉拉的刷子,让他忍不住要跳起来大喊一声。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漏洞就在那里,已经无法弥补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沈卉的粗心上。像大多数漂亮女人一样,她也有些粗枝大叶,但愿她忽略了那个漏洞。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

    巨大的恐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现在他什么都吃不下去了,他走出小饭馆,站在屋檐下,抽着烟苦苦思索。

    希望沈卉忽略那个漏洞,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一厢情愿的结果往往很糟糕,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庞金海啊庞金海,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不是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吗?这个小小的难题你就解决不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拼命给自己打气,焦虑的心情终于舒缓了一点。

    三天之后,傍晚时分,他来到了林家。

    沈卉显然正盼着他,因为她见面的第一句话是:你可来了!

    他装出紧张的样子问:“怎么啦?又出了什么事?”

    沈卉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觉都睡不着。”

    “这么严重?到底什么问题?”

    “那两个军统的人要去抓张伯良,可是我只说了赌场在老西门附近,没说地址,他们怎么抓?”

    庞金海心里咯噔了一下,暗忖不出我所料,一厢情愿果然靠不住,幸好我早有准备。

    沈卉盯着他,目光中又充满疑虑。

    “按理说,他们应该回来问问清楚才对。”她慢吞吞道:“我在想,其中莫非还有什么蹊跷?”

    庞金海耸了耸肩:“你太小看军统了,他们的情报网可不是吃素的。”

    他从皮包里拿出一张报纸,朝沈卉递过去:“这上面有一篇报导,我用笔圈起来了。”

    这是一份不知名的小报,报导内容如下:昨晚9点多钟,几个持枪者闯进老西门附近某赌场,绑走了一名赌客。记者正在现场,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据悉该赌客名叫张伯良,遭绑架的原因疑似得罪了军统。呜呼,当今乱世,此类事件已见怪不怪也。

    沈卉看完,脸色豁然开朗:“他们已经抓住张伯良了!”

    庞金海把报纸放回包里,说道:“这件事已经画上句号,不要再提了。我今天来是要把工厂的账目交代一下……”

    “你说什么呢,”沈卉打断他:“来吃饭吧。周嫂,把火锅端上来!”

    庞金海摆手道:“饭我不吃了,我还有事情要办,马上就要走的。”

    “得了,”沈卉说:“你别找借口。”

    “不不,我真的有事,”庞金海说:“很重要的事,非去不可。”

    沈卉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吧?”

    “没有没有!”庞金海否认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生你气的,你不要多想!”

    沈卉深深地望着他,说道:“我不能不想,除非你答应留下来。”

    庞金海显得很为难:“阿卉你……你这不是将我的军吗?”

    “我不管!”沈卉撒娇地说:“你一定要留下来,否则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你看着办吧!”

    “好好好,我留下!我留下!唉,真拿你没办法!”

    庞金海举起双手,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凭着聪明的头脑,他又一次化险为夷、反败为胜了。

    事实上,那篇所谓的报导是他花钱买的。那种小报毫无道德底线,只要给钱,让他怎么写就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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