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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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作者:

眼开眼闭

    这种癫狂状态紧紧伴随着庞金海,直到在澡堂洗完澡,裹着浴巾躺在长椅上,心情才渐渐平复。

    他慢慢品着龙井茶,嚼着花生米,思考以后该怎么做。

    这出戏的第一幕已经结束,该上演第二幕了。现在沈卉成了寡妇,让她就范、让她从林太太变为庞太太,那是早晚的事情。他坚信这一点。

    这些年来,他先后勾引过不少女人,既有涉世未深的小姐,也有不甘寂寞的少妇,可谓这方面的专家。凡是他看中的女人,谁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沈卉也一样。

    傍晚时分,他精神奕奕地来到了林家。

    他是掐着钟点去的,因为武大郎在电话里告诉他,监狱会在那时候派人到林家,带去林永年已死的消息。沈卉肯定会痛哭流涕,他要承担安慰她的任务。这是第二幕戏的第一场,必须好好表演一下。

    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有句话就是这么说的。

    武大郎的情报很准确。他前脚刚到,监狱的人后脚也到了。

    沈卉见来人身穿狱警制服,似乎有了不祥的预感,说话的声音在微微发抖:“先生,你……你有什么事?”

    “你是林太太吧?林永年是你丈夫?”

    来人语气生硬,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

    沈卉惶恐地点点头:“我丈夫他……”

    “我是烟花桥监狱派来的,我姓王。”来人说:“我奉命通知你,你丈夫林永年昨晚越狱了……”

    “什么?越狱?”沈卉大吃一惊:“这不可能!”

    王警官没理她,只管说下去:“他躲在运送粮食蔬菜的卡车上逃出监狱,但随后发生了意外,他掉进河里淹死了。”

    沈卉惊呆了,脸色霎时变得像纸一样白,惶惑的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脸,像是在向他们求助。

    王警官大概这种场面见多了,丝毫不为所动,接着说:“他的尸体没有找到,估计被冲入了大海。”

    现在沈卉连嘴唇都变得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马上就要晕倒。

    庞金海虽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但还是被她的反应吓到了。他喊了声“阿卉”,冲上去想要扶她,却被她猛地推开了。

    仿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注入了沈卉的身体,她忽然变得精神抖擞、脸色绯红,冲着王警官喊叫:“你撒谎!我丈夫不会越狱!他刑期只剩半年,很快就要释放了,他为什么要越狱?他傻了还是疯了?”

    此时此刻,沈卉自己倒像是疯了。王警官吓得倒退了两步:“林太太,你别激动,请听我说……”

    沈卉根本不听,继续喊叫:“撒谎!你撒谎!我丈夫绝不会越狱!他没有理由越狱!”

    王警官又摆出了那副公事公办的面孔:“林太太,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你丈夫的确没理由越狱。但据我们了解,他越狱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被逼的,有人要拿他当肉票。”

    “肉票?什么意思?”沈卉问。

    “肉票就是人质。”王警官回答:“逼他的人名叫石铁山,是个凶残的杀人犯。他知道你家里有钱,所以逼你丈夫跟他一块走,意图越狱成功后对你丈夫敲诈勒索。”

    庞金海见沈卉僵立在那儿,似信非信,接口道:“这倒是有可能的,永年被逼无奈……”

    “不!我还是不相信!”沈卉喊道:“我丈夫会游泳,而且水性很好,他死在哪儿也不会死在河里!这根本不可能!骗人!你骗人!我丈夫绝不会淹死!这是不可能的!”

    她翻来覆去的喊,脸涨得通红。

    王警官静静的站在那儿,等到她累了,喊不动了,这才开口说:“林太太你要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河,是一条通黄浦江的大河,又宽又深,而且水流得很急,你丈夫在越狱时可能还受了伤,所以……林太太,我不会骗你的,也没这必要,是不是?”

    沈卉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口。她的脸色又开始发白,白得像纸一样。

    王警官接着说:“我们出动了好几十人,在那条河里打捞了一整天也没找到尸体,肯定是冲进了黄浦江……”

    “住嘴!别说了!”庞金海冲着王警官喊:“看在老天的份上,你能不能积点德?”。

    王警官对庞金海连看都不看一眼,从包里取出一张纸递给沈卉,脸上毫无表情。

    “林太太,这是监狱发出的正式文件,”王警官说:“请你在上面签个字,事情就算了结了。”

    沈卉接过了那张纸,她手抖得很厉害,像通了电似的。

    王警官嗓门提高了一点,催促道:“听见了吗林太太?请你在这上面签字,我好回去交差。”

    这是个表演的好机会。庞金海朝王警官怒吼:“等一等不行吗?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他声音颤抖,双拳紧握,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似乎愤怒到了难以克制的程度。这演技绝对一流。王警官还真以为他要动手打人,吓得赶紧躲开,把椅子都碰倒了。

    和椅子同时倒下的还有沈卉。她晕倒在沙发上,那张纸从她手中滑落下来,飘向房间一角。除了王警官,屋里所有的人都吓坏了,喊叫声、奔跑声、犬吠声响成一片。

    庞金海命令周嫂:“拿冷水来!快!快!”

    林浣芝抢着拿来一杯冷水。庞金海把水泼在沈卉脸上,沈卉慢慢睁开眼睛。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沈卉在庞金海的搀扶下坐起来,四下看了看,有气无力地问:“那个……那个王警官……”

    “他走了,”庞金海说:“我代替你签了字,让他走了。他是来传话的,没必要跟他啰嗦。”

    沈卉嗫嚅道:“这么说,永年他……他真的……”

    庞金海点点头,眼睛泪汪汪的。这是万金油的作用。为了演好这场戏,他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在手帕上抹了万金油。

    “不,我不相信。永年不会死,不会死。”

    沈卉重复着这句话,但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嘶哑,就像从一张破唱片里发出来的。

    庞金海长叹了一声,哽咽道:“永年,你怎么这么傻,眼看就快刑满释放了,你越什么狱呀!”

    沈卉脸白得像死人一样,嘴唇蠕动着,却听不清在说什么。庞金海叹口气,把脸扭到一边。

    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从沈卉眼眶里涌出来,挂满她的脸庞。林浣芝扑到她怀里,母女俩抱头痛哭。一边的周嫂也在抹着眼泪。就连那只京巴小白都趴在地上,黯然神伤。

    此时此刻,庞金海心里也酸酸的。但并非因为内疚、后悔或别的什么,而是因为沈卉的眼泪。他爱她,不愿意看到她这么伤心难过,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真的。

    外面雨下得很大,狂风的呼啸声尖利刺耳,闪电不时划破夜空,随后是一串吓人的雷声。

    这是个糟糕的夜晚。但对庞金海来说,却是个如愿以偿、无比美好的夜晚,他永生难忘。

    差不多与此同时,林永年在宁波下了船。

    宁波也在下雨,但下得不大。他就近找了家旅店过夜,次日出发去余姚找他堂兄。

    他的堂兄名叫林大有,在县城做水产生意赚了些钱,日子过得还不错。

    林永年小时候曾在爷爷奶奶家住过一阵,与岁数相仿的林大有很要好,两个小鬼经常一块调皮捣蛋、摸鱼捉虾,一块光屁股在河里洗澡,不亦乐乎。

    长大后,两个人虽然分开了,但仍有书信往来,逢年过节还互寄礼品,关系一直挺好。在堂兄家借住些日子,想来没什么问题。

    余姚县城不大,而且没怎么变,所以虽然离林永年最后一次回来已过去了二十多年,还是很容易就找到了堂兄家。

    可是,他刚走到巷口心里就咯噔一下。只见不少人聚集在这条僻静的巷子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答案很快就找到了。他走进巷子,发现这儿正在办丧事,一户人家大门口挂着黑布,院子里烟雾腾腾,还传出做道场的鼓钹声和诵经声。而这个院子正是他堂兄家。

    他家有人死了,会是谁呢?林永年不敢造次进门,悄悄向看热闹的人打听,结果一盆冷水浇得他浑身冰凉。原来死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堂兄林大有,今天为他做头七。

    看热闹的人说,林大有做的是水产批发,出事那天他到舟山去进货,不料半路碰上了东洋鬼子。他怕身上带的钱被抢走,拔腿往山上跑,结果被东洋鬼子开枪打死了。

    糟糕!怎么会这样!

    林永年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为堂兄的死感到难过,同时也为自己的前途而担忧。

    这时一个披麻戴孝、满面哀伤的中年妇女送吊客出门,她大概就是林大有的老婆。林永年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招呼。

    林大有结婚的时候他正在日本,没有回来参加婚礼,所以和这个嫂子从未谋面,更谈不上什么亲情,要开口向她求助,实在不好意思。可是不开口又怎么办呢?上哪儿去找落脚之地?

    他犹豫了半晌,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叫了声“阿嫂”。

    林大有的老婆惊讶地看着他:“这位先生,你是……”

    “我叫林永年,是大有的堂兄弟。我是从上海来的。”

    林永年一口气把该说的都说了。他看到,有一丝惊喜的表情在这个女人脸上闪了一下。

    “原来是永年兄弟!”她喊道:“你怎么会来?请进!快请进!”

    “等一等,”林永年说:“我来看望大有,没想到他已经……阿嫂你先请回,我去去就来。”

    他退出巷子,到殡葬店买了一只花圈,亲笔写了挽联,然后回到堂兄家,把花圈放到灵堂上,跪下磕了几个头。

    看样子林大有平时人缘不错,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林永年以亲属的身份帮着嫂子接待客人。

    忙了一下午,到黄昏时分才算消停,做道场的和尚拿了钱也走了,家里顿时冷清下来,剩下林大有的老婆、儿子和一位不速之客,三个人面对林大有的遗像,气氛悲戚又尴尬。

    林永年和这母子俩初次见面,完全是陌生人,不知说什么好。母子俩也一样,低着头默默无语。

    林永年在记忆里拼命搜索,终于想起阿嫂姓毛,叫毛翠娥。吃晚饭的时候,他向毛翠娥讲了一个编造的故事。

    “这两年我祸不单行,”他说:“先是工厂出事故,然后做股票又亏了不少钱,为了填窟窿只好借高利贷。”

    毛翠娥摇头道:“兄弟你真糊涂,高利贷怎么能借呢?那是把脖子往绳圈里钻啊!”

    “阿嫂说的对,但当时我病急乱投医了。”林永年说:“如今这驴打滚的债哪里还得出?我没办法,只好偷偷跑出来了,所以搞得这么狼狈,连一点礼品都没带,真不好意思。”

    “闹了半天你是来躲债的。”毛翠娥望着他:“你在上海没有亲戚朋友?为何不找他们帮忙?”

    林永年叹口气说:“放高利贷的都是黑道,穷凶极恶。我怕连累亲戚朋友,所以……”

    “我明白了。”毛翠娥说:“兄弟你放心,就在这儿住下吧。大有虽然不在了,我们还是自家人。”

    林永年听了既感动又内疚,想不到自己也学会撒谎了,而且面不改色心不跳,想想实在惭愧。

    吃过晚饭,毛翠娥把一张竹榻搬到儿子房里,铺上被褥,让林永年早点休息。就这样,林永年在堂兄家安顿下来。

    毛翠娥是个快嘴快舌利索能干的女人,她接过丈夫留下的生意,继续经营水产。她儿子名叫林泉,16岁了,本来打算到杭州去学生意的,如今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帮母亲照料店铺。

    在这个家里,林永年的地位有些尴尬。毛翠娥把他当贵宾供着养着,什么都不让他做。而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自在。

    这天他听到毛翠娥对儿子说,过两天她要去舟山进货。他灵机一动,提出代替她跑一趟。

    “什么?你代我去?”毛翠娥连连摇头:“那怎么行,你是客人,怎么能麻烦你呢!”

    “不!一点不麻烦!”林永年说:“我想帮你做点事情,成天晃来晃去太没意思了!”

    林泉在一边笑道:“叔叔,这一行你从没做过,货什么价钱,成色好不好,这些你懂吗?”

    林永年尴尬地摇了摇头。

    毛翠娥说:“你两眼一抹黑,你去进货的话,非上当受骗不可。”

    她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要是觉得无聊,就跟我一块去吧,先学习学习,明白了其中的门道,以后再去就不怕了。”

    两天后,林永年跟着阿嫂前往舟山进货,来回都很顺利。等这批货卖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又跑了一趟舟山。

    对于林永年这样的聪明人来讲,这种事太简单了。他很快就学会了分辨货色的优劣,对黄鱼、带鱼、螃蟹、蛏子等各种海货的价格了如指掌。毛翠娥高兴地说:“行了,你满师了,下次进货你一个人去吧。”

    林永年也很高兴,他终于在这个地方找到了一点家的感觉,进进出出不那么拘束了。

    这天上午,毛翠娥和儿子都去店里做生意了,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决定去街上逛逛。

    小时候住在爷爷奶奶家的时候,爷爷经常带他逛街,累了就到茶馆里喝茶吃点心。那时候他觉得县城好大好大,石板路长得看不到尽头。如今城还是这个城,路还是这条路,在他看来却这么迷你,就像上海的一个街坊,不多一会儿就走到头了。

    他隐约记得,爷爷常带他去的那家茶馆就在附近。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还有没有?

    他决定找找看,不料一下就找到了,而且看上去没什么改变,和记忆中完全一样。他怀着一份小小的惊喜踏进茶馆,找个空位坐下,要了一壶龙井,一碟罗汉豆。

    喝一口茶,吃一颗豆,他忽然想起了鲁迅的孔乙己。自己这副德性大概跟孔乙己差不多了吧?

    这家茶馆不大,人却不少,东一堆西一簇,叽里呱啦高谈阔论。他竖起耳朵,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是谈话声却渐渐低下去,最后完全停止了,所有的目光都朝他射过来。

    他有些不自在,但并不觉得奇怪。这种小地方,茶客们肯定都认识,现在来了个陌生人,多看几眼也很正常。然而,他发现他们的目光似乎有点异样,并且还指指戳戳交头接耳,这就令人费解了。

    怎么回事?他想,莫非上海警方发现我没死,追到这儿来了?好像不太可能,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疑虑一旦产生便挥之不去。他原本打算在茶馆里消磨掉整个上午,现在他坐不住了,付了茶钱匆匆出门。

    离开茶馆没多远,他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好像有人追来了。他心一沉,加快了脚步。他希望自己是在疑神疑鬼,希望背后的脚步声会消失。但事与愿违,脚步声反而离他越来越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想起了那句常说的话,于是他干脆停下不走了,等着背后那个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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