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在河边，被水汽腐蚀得半朽的木质结构嘎吱作响，一阵令人眩晕的臭气传来。
城门门首摇摇头，想着晚点该找人再上点油了。
曾经听别处往来的游商说，这种城门早该替换了。
烂成这样，要有人攻打，几锤就碎，根本无法形成阻挡。
对此，门首的做法是唾了一口，并加收三倍河口税。
若是神河城需要城门来阻敌，城主该早换几百次了。
最关键是，每次换城门，都得和那些妖怪或者比妖怪还要凶狠的人打交道。
那种生死只在一瞬间的感觉太可怕了，他可不想尝试。
只能祈求这门能维持久一点，最好久到自己老死。
正想着，突然看到守门门丁里面多出的某个新鲜面孔，他皱了皱眉，走了过去。
“大人，我们平时就是在这里等待，前面有兄弟在拦着。等进城的人差不多，就会放开出城的口子。您要过去旁边坐着休息下吗？”一个门丁低头，轻声对千明打着招呼。
并没有在意门首。
门首没有第一时间叱责。
根据经验，他还以为昨晚这两个门丁被带走就绝对活不下来。
结果没想到，他们不但回来了，还带来一个新人。
“额，这是大人们的亲戚，对守门的事情有点好奇。大人让我带他来看看。”这是其中一个门丁给他的解释。
他还记得那个属下颤抖的样子。
要不是出示了信物，门首还真不敢相信。
那群妖怪还有亲戚？还对守门的事好奇？
该不会是只小妖怪，想要当场挑人来吃吧？
门首捏了捏手上的鞭子，脑袋里飞快思考要真这样，该如何处理。
倒不是义愤填膺，主要是它在这里大闹，百姓看到了宁愿绕路怎么办？
河口税收不够，他就是河口税！
好在对方并没有什么脸色，只是到处扫视，带着一种乡下人的神情。
千明到处看了一圈，真有见识到的感觉。
太破，太旧，太臭了！
那种水藻被太阳烤干后发酵的味道，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承受下来的。
他这边很空闲，另一边的人群倒很汹涌。
都是进城的人。
千明有注意到，一些看起来就没什么钱的农民或者渔夫之类的，门丁们并没有收钱。
他们就盯着那些衣着相对好一点的，大部分是游商或者书生，有遇到难缠的也不纠结，只是默默记下来人。
过了半响，天亮前在城门口堆积的人群开始变得稀稀落落，出城口就准备打开了。
这次就变得严格多了。
而且人群也开始变得奇怪。
前面的人挤得胸骨都要压断，但过了一个数量，剩下的人又会往后缩。
像被团出来的一个个肉丸。
门一开，排前面的就如同被恶鬼追赶，刚开始还踉跄几步，后面就一路奔跑，头也不回。
门丁们也不管，快速点数。
到达差不多一百个数，就有两三人一起，把点到的人抓出来。
被抓的人哭爹喊娘，死命挣扎，但又哪里能撑得住几个满脸横肉的大汉。
最后只能被锁在一边，抽泣蹬腿，仿佛软作烂泥。
其他人也都面露悲愤，但没人敢上前，只是努力维持自己的位置。
“没人敢一拥而上吗？”千明低头询问昨晚的两个熟人。
那个门丁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但迅速又收敛起来：“谁敢？敢挑事的，抢人的，抢跑的。直接就会被拿来冲抵河口税。剩下的人都要谢谢他咧！”
千明若有所思。
出城口的人速度比进城的快很多，不过一刻钟，好像出现某个临界点过城门的就变少变慢。
不是没人想要出城，只是他们都堵在外面，默默数着数，不敢过来。
“他们是在算自己是第几个，有时候是这样，都堵着，等下一个被抓，又会一堆挤过来。有些人受不了，宁愿在城里当奴隶都不出城。”门丁对这些早已习惯，并没有太多表情。
千明默默叹了口气。
他发现来了这里，就很容易叹气。
这时，有一个商人施施然走来，背后的伙计拖箱带口，背着各种货物。
门丁们倒是很客气，也不再数其他穷苦人，只是上前默默计算。
最后门首上前交涉，商人点出钱财，也算是完成了河口税。
“一般这种游商敢出来，都是带着点东西的。我们也不敢确认情况，其他百姓那么多，他们就收点钱就算了。”门丁主动凑在旁边解释。
他已经看到昨天被放进门的明月剑派，还以为千明是他们的长辈，要跟着走了。
“你们在这里整天担忧生死，为什么不去其他城市呢？”千明看到商人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他原本还以为神河城是孤城，所以大家只能在这里苦哈哈地熬呢！
门丁轻叹一口气：“都一样，我们也有了解过。每个城都有各种奇奇怪怪的规矩，这里也就收一下河口税，还算好了。最起码，在城里当奴隶也能有口吃的。”
说话间，明月剑派的人已经走了过来，众门丁没人敢拦，也没人敢上去收钱。
都是同僚，昨晚发生什么，或多或少都知道。
“感谢前辈搭救，如果有什么需要还请示下，我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大师兄并没有大动作，只是凑到千明耳边，低声说道。
他不知道千明打算做什么，但这么一副低调的样子，总不好大张旗鼓。
然后他又嗫嗫地说道：“前辈，昨晚那种神药还有吗？如果可以，我们愿意再换几瓶。”
千明扫了一眼众人，他们身上的伤看起来都愈合了。
不过他也没多问什么，拒绝了他们给出的报酬，直接拿出五瓶递过去。
都是正派，能结个善缘也不错。
为什么是五瓶，因为再多，口袋就很难看。
如果是紧急情况，那当然是招手即来，用什么酒瓶。
但在明月剑派看来，这又不一样。
他们感觉前辈是将手上所有的神药都拿了出来。
大师兄一时想要说出客气话，比如退让两瓶，可想了想，又吞了回去，厚着脸皮收下了。
最后还是小琴作为代表人物，拿出一把小木剑，双手恭敬地托给千明，“前辈，这是明月剑派的信物。如果行至月倾山，还请上来饮杯薄酒。”
其他师兄弟也没有什么反应，毕竟千明已经抬为前辈，那种酸涩感大为降低。
“好！”千明爽快接过，随手丢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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