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队伍足足绵延成近二里路的长龙，参差不齐，说是行军打仗，却跟难民逃荒没什么两样。
张安率领五百保安团精锐躲在背风口看戏。
李四把手一抖，抛了几颗炒黄豆张嘴接住，嚼得咔咔响。
杨志目光炯炯，靠上来说道：“弟弟只需二百......”
顿住一下，他改口道：“一百人足以，管教这伙乌合之众晓得咱们保安团的厉害。”
便是崔九都不觉得杨志这番话狂妄。
官兵散漫到这种地步，远不是一个长途跋涉能解释得通的。
回头再看五百个保安团的兄弟，寒风刺骨，刮在脸上跟刀割一样，却没人有任何一丁点小动作。
整齐的队列，挺拔的身姿，严肃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可爱，怎么看怎么叫人放心。
兵，原是这样才对。
张安道：“制使别急，咱们是来看戏的。”
保安团军纪严明，操练刻苦，一开始就是奔着打造精兵去的，从来没有将青州守备军当做假想敌。
想成为国手，就不能跟臭棋篓子下棋。
因为久而久之，总会融入分段。
杨志实在心痒难耐，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宋江要如何应对眼下这个危局。若是我，便趁着现在官兵没来得及修整，直接率人掩杀过去。”
李四把最后几颗炒黄豆一股脑塞到嘴里，拍拍手，眯着眼睛道：“我打赌宋押司八成不会这么做。”
杨志惊讶的问道：“理由呢？”
“很简单，因为宋押司不是清风山的大王。”李四耸了耸肩，继续道：“制使的计策不可谓不妙，但终究还是有伤亡。若是宋押司出了这条妙计，即便是得胜，只怕也落不到好。”
杨志怔住，随即恍然，清风山的土匪肯为三位大王卖命是一回事，为宋江卖命又是另一回事。
真出现伤亡，只怕燕顺王英郑天寿三个首先要对宋江不满。
杨志好奇道：“换做你，你会怎么做？”
“我？”李四惊讶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我才不操这份闲心，要是秦明敢惹到咱们保安团头上，自有三哥运筹帷幄，制使和提辖大展神威，我服从命令听指挥，三哥吩咐什么我做什么就是。”
杨志摇头苦笑，被李四噎得哑口无言。
笑完了，他又猛地怔住。
李四这番话看似懒散不上进，却又聪明至极。
难道是话里有话，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他赶紧低头反思，自己一直以来好像没做过什么冒昧的举动，对哥哥也是言听计从。
别看自己和提辖负责操练全团三千多人马，但团里由上而下，大大小小的总结会层出不穷。
这些总结会议的主角可是基层士兵，总结讨论操练中的问题和经验，甚至还会对主官违规行为向更上一级反馈。
每场会议都有会议记录，哥哥都要逐一查看，时不时还会下到基层旁听。
这一套操作下来，收获了基层士兵的全体拥护，主官们莫不是战战兢兢。
虽然哥哥不直接领兵，在保安团的威望却让领兵的望尘莫及。
杨志心道，许是自己吓唬自己。
想通了这些，他放下心来，看向张安道：“若哥哥是宋江，该怎么做？”
张安道：“秦明武艺了得，不可力敌。不过他性格鲁莽冲动，换做我，只需一个疲兵之计。”
杨志拍掌道：“哥哥高明，弟弟怎么就没想到呢？”
“制使不必吹捧我。”张安收回目光，笑道：“制使久在东京，不了解这位秦统制，自然没办法对症下药。”
若是摸透了秦明的性格，以杨志的家学渊源和军事素养自然能想出应对之法。
这便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了。
杨志扭头往官兵队伍望过去，眉团紧锁道：“秦明也是将门之子，怎敢如此托大？”
这下只怕被哥哥一语成谶了。
原来官兵还在继续稀稀拉拉的前进，直逼到清风山脚下不足二里的地方才下令驻军安营扎寨埋灶修整。
队伍后头还没有赶上来，前头就停下了。
更何况距离清风山太近了。
清风山居高临下，此时只需派一支百人队伍冲下来就能让官兵自乱阵脚。
话音刚落，清风山上传来震天的锣鼓声，各色旌旗挥舞如龙，卷起阵阵烟尘，竟真有人冲下来了。
“这下官兵有麻烦了。”
秦明也发现了山上的异动，连忙勒住战马，吼道：“不要慌，贼子虚张声势，随我应战。”
果然如他所料是虚惊一场，土匪们雷声大雨点小，还没冲到山下便悄无声息的散去了。
饶是如此，还是让官兵们捏了一把冷汗。
刘高擦了擦湿津津的额头，硬着头皮建议道：“统制，咱们还是后退五里安营扎寨吧！”
秦明睨了他一眼，心中不满，冷声回道：“慌什么？一千精锐对几百贼子，优势在我，再给贼子几个狗蛋也不敢放肆。”
“这......”刘高陪着笑道：“统制威武。”
秦明大手一挥，志得意满的吩咐道：“听我号令，只管安营扎寨，休中了贼子诡计。”
山腰上，燕顺皱眉看着继续安营扎寨的官兵，心中多了几分急切。
“官兵不退，这可如何是好？”
宋江背着一只手，一幅胜券在握的模样，轻声笑道：“不退才好。郑天寿兄弟，你引一百兄弟抄小路下山，佯攻官兵左翼，不必交战，只顾袭扰。”
己方以逸待劳，又是轻装上阵，跑总跑得过官兵。
况且哪个土匪没练就一手逃跑的本领？
郑天寿抱拳道：“得令！”
“王英兄弟做准备，等郑天寿兄弟回来，你便率一百兄弟袭扰官兵右翼，依旧不许恋战，但也不能让官兵有喘息之机。”
燕顺问道：“公明哥哥，那我呢？”
“你嘛......”宋江摸了摸下巴，笑道：“若是连番袭扰，官兵还不退，燕顺兄弟便从正面出击，依旧以袭扰为主。”
燕顺下意识问道：“要是官兵退了呢？”
“若是官兵退了，你便叫阵羞辱秦明，以秦明火爆的性格，必定会反击。他追你便撤。总之让他进不得退不得，也修整不得。”
顿住一下，宋江眼里闪过一道寒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晚些时候，要他好看！”
当然也不排除秦明不怕死，直接率人强攻。
那就更好，山上的滚木擂石金汁正愁没有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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