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道，是一个很麻烦的事。
对听道者而言，是一场机缘。
但对讲道者来说，也能看作是一场考验。
讲得好，诸生感恩，世代传诵，积教化功德。
讲得不好，那就是丢人现眼。
另外，如果有生灵通过听道悟得本领，然后以此本领作孽……
讲道者多多少少都要承些因果。
虽不如师徒父子之间的因果深重，但因果就是因果，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牵扯到讲道者。
这也是为何洪荒开辟数十元会，没有大能愿意公开讲道的原因。
功德虽好，但因果更可畏啊！
周远没想那么多。
他原本只是灵光一闪便决定讲道，随后便一心研究吞噬劫气的法门。
真正负责实施的几个分身，却不得不多想。
讲什么？
给谁讲？
是否筛选听道者……
这些都需要他们仔细考虑的问题。
……
转眼便是百年。
周遭亿万里的有道生灵已经齐聚听道之处。
来的生灵很多，至少有百万之数。
有的已经化形，有的本体前来。
周远分身还察觉到地底有千百道神识暗藏。
他微有不喜，便探出神识查看。
很快，分身认出了其中一道神识，正是来自龙脉生灵。
龙脉生灵也没隐藏自身，而是主动传音，称自身本体受限，无法成形，请尊者见谅。
至于其他生灵神识，也大体如此。
要么是未化形的草木之属，要么就是本体无法移动之物。
明白他们的难处后，分身便释然了，没做怪罪。
所有来听道的生灵都表现得很乖巧。
他们虽不知周远道行几何，但至少实力要比曾经的山王要强。
山王就是被周远斩掉的大榕树。
能轻易斩杀大榕，就比在场所有生灵都要强。
强得多。
敬畏强者，是生灵的本能。
因此没人敢在此处喧哗，即便发现了不死不休的大敌近在咫尺，也没人敢在此时此地妄动。
“铮！”
正当朝霞实升之际，一声清朗的剑鸣声突兀地响起。
剑鸣悠远，透着淡淡的威压。
所有生灵都本能地紧绷了身体，心中生出一股致命的危机。
他们隐约中看见一束无比璀璨的剑光冲天而起，于虚空倒悬，似乎随时都会斩落。
诸多生灵惊惧之余，心中翻涌不休的诸多杂念却随着这缕剑鸣声被斩出体外。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笼罩元神，好像拂去了一层心灵污垢。
舒爽，透彻。
这时，周远的声音缓缓响起。
“听吾之道，当守三规。”
“第一规，吾讲道时不得喧哗，不得嬉戏玩闹。若有疑问，待讲道之后可向吾求问。”
“第二规，吾之道法不禁外传，但因果自负。”
“第三规，听吾讲道，学吾本领，当发下大道誓言，不得依此为恶，否则天地诛之，大道诛之。”
周远的一道分身盘坐虚空，双眸透着淡漠之色。
他俯瞰下方诸生，心头无喜无悲，只静待听道者们的反应。
果然如他所想，来听道的诸多生灵都在犹豫。
前两条规则没得说，大家都愿意遵守。
但第三规……
发大道誓言，听着就有点吓人啊！
一位玄衫少年起身行礼，恭声发问：“敢问尊者，所谓为恶……可有详解？”
周远看他一眼，认出这是一位阴槐得道，立即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阴槐虽为木属，但天生便有噬魂之能。
此时洪荒未有轮回之所，生灵死后魂无所依，多数都会随时间流逝而散去。
但有一些心怀执念的阴魂，却不甘彻底消逝，便会循本能前往阴气盛处聚集。
而阴槐所生之地，又必是先天聚阴之所在。
阴魂聚于此，自然而然就会被槐树所掌控。
类似奴役，却又是双方本能行事。
与此同时，阴魂自由虽被阴槐掌控，却换来了长存于世。
以后世人族的道德观念来判断，奴魂役鬼，自然是恶行恶事，罪在不赦。
但在此时的洪荒，这种行为却更像是一场功德。
周远分身明白这一点，但他却不会为人评判对错，他也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
“善恶随心，汝心自证，大道可鉴。”
是善行还是作恶，你自己知道，大道也知道。
说白了，就是你自己看着办。
听道生灵闻言都松了口气，陆续有人发下大道誓言。
周远的话讲得虽然模糊，但令大家放心的是，他没说这不能做，那不能做。
这就很好。
至于大道可鉴……
大道那么忙，只要我不造下天大的罪孽，祂老人家哪有闲功夫理我？
他们怎么想的，周远无所谓。
规矩定下了，守不守规矩看你们自己。
到时候天降劫罚，死的也是自己。
等了一会儿，周远分身大袖一展，将那些不肯发誓的生灵全部卷走，抛至数万里之外。
你们不敢发誓，那就别听我讲道。
咱们两不相干。
接下来，周远分身便不再废话，开始讲道。
“道无名，和光尘，同天地，其渊深胜万物，为源为宗，亦为众生母……”
“三宝为众生基，强一可近道，皆满则无瑕，然难也。”
“道有功，自有法，众生可师之，效之，学之，得其微末者，凝三宝以为力，可常随道在，强称道种……”
这次讲道，分身准备讲很多东西，其中包含了道、法、功、术、阵、器、功德、孽力、三宝等九项。
但每一大类他都不会讲得太过深入和细致，那是亲传弟子的待遇。
可即便如此，听道众生也是如痴如醉。
毕竟，周远虽有所藏私，可仅仅是他透露出的些许内容，也给他们指明了修行方向。
什么是道种，如何凝结道种，道种之前要修行什么，要注意什么。
功与法，没有传承怎么办？
法天地，师自然，近大道。
师法自然！
区区四个字，听起来好像很简单，无非观与悟。
但如果不得指点，很多生灵一辈子都想不到还能这样。
观不需说。
“悟”字很玄奇。
悟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悟。
周远给他们指明了方向。
学水法，就观水看湖，览川流大海。
擅火法，就追日取炎，品焚烧之妙。
虽然周远讲的东西都很简单直白，但现在的洪荒生灵最需要的就是这些知识。
正如启蒙开智。
亦如扫盲科普。
通过听道，他们知道了基础常识，提高了对万事万物的认知和理解。
明白了这些，他们也就清楚了自己应该如何修炼，应该向什么方向修炼，修炼中要注意什么……
明白了这些，他们就像是野兽进化成了人。
不仅摆脱了之前数十元会的懵懵懂懂，也不会再凭借本能胡乱地汲取各种能量。
随着讲道，周远分身足下生莲，身周有种种异象隐现，头顶上空更是有功德祥云在缓缓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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