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铎将金禹压在身下，恶狠狠地问着：“我妈呢？”
金禹挣扎了几下之后，不再挣扎，而是说：“咱俩做笔买卖，就咱们俩人，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给我侄子打个电话，我让他把你妈带出来，然后你拿我换你妈。”
张文铎想了想，捏住金禹的两颊，说：“你要是敢跟我耍花招，我就把硫酸倒你嘴里。”
金禹点了点头，说：“你想救你妈，我想活，就咱俩，就把这事干了。”
张文铎说：“你最好老老实实的。”
张文铎先给阿强打电话，让阿强带着车和人手来诊所，等了接近一个小时，阿强打电话给张文铎，说是已经到了诊所外面。张文铎推了推金禹，金禹向楼下走，张文铎在身后，注视着金禹的一举一动。从二楼下来，见韩萌仍睡得正香，二人穿过大厅，打开卷帘门，从诊所出来。张文铎左右看了看，并未见王一伟等人，以为会遭到阻拦，没想到会是如此顺利，推测可能王一伟等人也睡着了吧。张文铎见路边的一辆车里有人冲他招手，便开到车旁，拉开后门，将金禹推了进去。阿强坐在副驾驶位置，递给张文铎头套和手铐。张文铎将头套套在金禹头上，并给金禹戴上手铐，金禹颇为配合，并未挣扎。司机开车离去，张文铎问金禹他侄子的电话，金禹说出一串号码，张文铎拨打电话，电话接通后，与对方定下见面的时间地点。时间是一个小时后，地点在市郊一处冰封的河面上。
张文铎让阿强开车直接过去，汽车在城市里穿行，张文铎望着窗外的夜色，有种异样的感觉，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的顺利，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地方不对。头脑里的思绪跳跃式的闪现，觉得窗外的街景似乎也跟脑子里的思绪相映衬，时而昏暗，时而明亮，时而高耸巍峨，时而低矮破败，道路、灯光、建筑，诸多光线和线条交织在一起，像是小学时在美术馆看到过的抽象的画。
不知开了多久，阿强说到地方了，张文铎便押着金禹下车，金利龙等人还没到，等了一会儿，见河对岸有几束光亮划破夜空，张文铎判断是车灯的光亮，接着听到对面有人喊：“人带来了吗？”
张文铎冲着对面喊着：“我妈呢？”
张文铎听到对面黑暗中传来呼喊，是母亲的声音：“救我，文铎，救我，……”
河对岸双方的车灯几乎同时亮起，照亮了冰面，冰面在车灯在照耀下，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张文铎看到有人推着母亲，从对岸河堤上下来，走在冰面上，张文铎便也推了推金禹，也从河堤上走下来，走在冰面上。北风呼啸而过，风声和冰面破裂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回荡，张文铎边走边低头看了看，见冰面并未破裂，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走了一段之后，对面那人站住，推了推陈敏霞，陈敏霞向着张文铎的方向走着。张文铎也推了推金禹，金禹走向对面。陈敏霞先是快走两步，随后便跑了起来。月光下，张文铎清楚地看到对面那人冲着他阴鸷地笑，随后那人忽然掏出枪来，冲着陈敏霞开枪，两声枪响后，陈敏霞摔倒在冰面上，爬行着继续向前。张文铎急忙飞奔向前，将要到达陈敏霞身前之时，陈敏霞身下的冰面突然坍塌，陈敏霞掉了河水中。张文铎奔跑到冰窟前，见水面下伸出一只手来，张文铎急忙去拉，不知为何，抓了两次却都抓空，伸出的手缓缓下沉，张文铎努力的抓着，仍旧抓不到下沉的手。伸出水面的手缓缓下沉，逐渐被河水吞噬，张文铎伏在冰窟处大喊：“妈！”
风声不在呼啸，冰裂声也停止连绵，耳边轻响起细语，像是母亲的呢喃，又像是寺庙里听到的梵音，一时间听不清是什么，待要听清时，声音又变得炸裂：“你鬼叫什么？”接着是脸上的一阵剧痛。
张文铎猛地睁开眼，见一旁韩萌正怒视着他，说着：“魔怔了？”
张文铎看了看周围，见还是在诊所的一楼大厅，方才意识到之前所见种种，只是南柯一梦。喘了几口粗气，心绪逐渐平复，问了韩萌时间，已是凌晨，便问：“有什么情况嘛？”
韩萌说：“有，——有人半夜三更的不停地鬼叫，妈妈妈的叫个不停，吵得我睡不着。”
张文铎缓缓地说：“我梦到我妈了。”
张文铎从床上坐了起来，见之前吃外卖的餐盒已经被收走，便问韩萌是否还有酒，韩萌从啤酒箱子里拿出一罐啤酒，扔给张文铎，张文铎打开，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打了几个嗝，还向韩萌要啤酒，还是一饮而尽。接连喝了三罐啤酒，又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吐出一圈烟雾，思绪和烟雾一起飘散，张文铎想到这些年母亲独自抚养他的含辛茹苦，不禁抽泣起来，从抽泣，到捂着脸泪如泉涌。
韩萌问：“怎么还哭上了？”
张文铎抽泣着说：“我想我妈了。”
韩萌说：“那就接着想呗！”
张文铎擦了把眼泪，哽咽着说：“我想妈了。”
韩萌有所触动，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张文铎，见张文铎没接，便上前抱住了坐在床上的张文铎，将他揽入怀中。张文铎的头埋在韩萌胸前，感受到了颤动，闻到了芳香，又有种异样的感觉，既有小时候被黄丽澄打哭后在母亲怀里哭诉的感觉，又有与陆小溪嬉闹时在她怀中的荡漾。既觉得温暖，又有些悸动。
张文铎伏在韩萌胸前，抽泣着说：“我爸死的早，是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的，担心我过不好，我妈一直没再找，就一个人把我带大。妈为了养我，吃过很多苦，遭过很多罪。小时候，我半夜醒来，见妈在床边，她说蚊香用完了，忘了买，听到我睡觉总是在挠胳膊，担心我睡不好，就在我床边给我打蚊子；上学的时候，不管多早，都会给我做早饭，不管我玩的多晚回来，都会等我一起吃饭；虽然总是骂我，但这几天听不到她骂我，我就是总感觉心慌。开干洗店，不舍得开空调，夏天浑身都被汗浸透了，还在蹬缝纫机给人家做衣服；冬天机器坏了，要光着手伸到冷水里修机器；洗衣服各种药水刺激，熏得我都睁不开眼，我妈一边淌眼泪，一边干活，……”
韩萌被触动，也不禁落下泪来，看着怀中的男人，之前的杀伐果敢，精明凶悍，在想妈的时候，也会瞬间变成孩子，似乎只有依偎在母亲的怀抱中，才能让他心安。
楼上传来声响，惊动了二人，张文铎从韩萌的怀抱中出来，擦了把眼泪，警觉地向楼下走去，来到处置室外，见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有人正在扶着金禹向窗口走，张文铎急忙进屋，刚一进屋，就见到有人突然出现在身前，还未等反应过来，就觉得腹部一凉，低头看了看，见一把刀正插在腹部，鲜血顺着刀锋滴落。
张文铎看着滴落的鲜血和露在外面的刀柄，喊了一声：“妈，——”之后便缓缓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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