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伸了一个懒腰,浑身骨骼啪啪作响,整个人瘦小了一圈,虽不如刚才高大,却也身材修长,尤其双臂,出奇的长。
看面孔,与刚才判若两人,十八九的年纪,眉清目秀之间,少了适才的书生气,一双黑眸如星辰一般闪亮,鼻子眉毛如刀刻,棱角分明,多了一丝凌厉和灵动。
一身青衫洗的发白,上面布满补丁,长发随意扎在脑后,左顾右盼之间,谨慎至极。
距离黄泉巷不远处,有一条胡同,名曰:灵境胡同。
这条胡同与平常巷子没有区别,居住在此的也全是普通百姓。
酒馆,饭馆,肉铺,杂货店,药店,铁匠铺等等,应有尽有。
青衫少年徒步走来,望着人来人往烟火气十足的胡同,嘴角上扬,似乎十分享受此刻。
“比那鬼巷子强多了”
少年喃喃自语,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日上三竿,于是匆匆走去。
来到一家小酒馆处,酒馆内客人寥寥无几,一位老者坐在门口竹椅闭目养神,怀里一只大黑猫十分享受老者的抚摸,同样闭着眼睛。
忽然,大黑猫睁开双眼,望着不远处的少年,似乎十分欢喜,“喵喵喵”叫个不停。
“你小子今日不当值么?”
老者闭着眼睛,淡淡问道。
“今日轮值,明日再去”
少年乖巧回答,躬身一礼,说完,一双黑亮眸子看向自家大门,仔细打量留下的暗记,确认没人触动之后,再次打量四周,无人跟随,便轻轻推开大门,走进自家院子,大门缓缓关闭。
酒馆门口的老者见状,似乎司空见惯,无奈摇了摇头。
“小狐狸精”
说完继续闭目养神,怀里大黑猫似乎有些失落,双目无神。
这座小宅院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对于普通百姓来讲,在长安城能拥有这样一座小宅子,那可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院内一棵大柳树,柳树下一口水井,一道灰影自树上闪出,落在少年肩上,“吱吱吱”叫个不停,欢快不已。
少年冷峻神色一扫而光,长吁一口气,似乎心有余悸,今日之事,九死一生,实在太过刺激,外面,恐怕是要捅破了天。
“不管了,天大的事有阴阳司顶着,如今,总算为妹妹报了仇”
“小棠,哥哥很快来救你”
少年喃喃自语,神情悲伤,许久,抚摸着灰色小猴毛发,真诚道:
“小六子,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也不敢接下这个任务”
灰色小猴“嗖”一声,跳入柳树枝上,“吱吱吱”叫个不停,神色恼怒。
“狐狸精,不准叫我小六子”
少年脑海内响起一道弱弱稚嫩的声音,似乎十分生气。
少年早已习以为常,撇了它一眼,淡淡道:
“知道了,小六子”
气的小猴子上蹿下跳张牙舞爪。
少年走进正房,打量四周物品,确认无人动过,这才瘫倒在床上。
少年姓令,名狐,十八岁,祖籍济州,靠着祖上几代余荫,移居帝都长安。
祖父令尊生前是县衙一名县丞,父亲令一刀承受余恩,从一名捕快升至捕头,因公殉职后,官府考虑其父子二人为县衙做出的贡献,为彰显表彰,特允其唯一子孙令狐,承袭其职,念其年幼,故十六岁成年之后,才可任职。
至于母亲,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如今,十八岁的令狐,已在县衙任职捕快两年有余。
十六岁那年,十四岁的妹妹令小棠被长孙野派人掳走,多方打探之下,才知妹妹被送进了宫,此后再无音讯。
一个小小县衙捕快,若想进入皇宫去救人,无异于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如果日子就这么下去,或许他一生都无法报仇,无法再见妹妹一面,或许在某一天因公殉职,消失在人世间。
冥冥中,一切皆有变数,与阴阳司的接触,实在太过诡异。
望着手中巴掌大小的鬼面令牌,诡异阴森寒气十足,令狐不由回忆起那年那夜的际遇……
长安城,寒冬深夜雪花飘飘,四周一片漆黑,民宅胡同里,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追逐前行,前方之人一身黑衣目露凶光,身上背着包裹,仓皇逃窜。
后方追逐之人,一身官差服饰,手持长刀,约十六七岁,一脸稚嫩的眉清目秀,可眼睛里透漏出的,却是与其年龄不符的凌厉和谨慎。
前方之人身手敏捷,轻功不俗,其掠过之处,雪地留下淡淡脚印。
少年官差速度极快,凭借双腿之力,竟与其不相上下。
“他娘的,怎地遇到这么个难缠的主”
黑衣人边跑边骂,气喘吁吁。
追了大半夜,那家伙始终与自己保持距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李三,你背负几条命案,无恶不作,今夜,定将你捉拿归案”
听着后方传来气喘如牛的稚嫩声音,似乎也已力竭,黑衣人眼中大喜,闪过一道戾气,但凡有一点办法,他也不敢在长安城斗杀官差,那可是祸及全家的死罪。
如今骑虎难下,如被捉回县衙,几条命案在身,照样是死罪。
一念至此,黑衣人目露杀机,后方那家伙已经力尽,趁着自身还有余力,斩草除根正是此时。
黑衣人停下身影,豁然转身,杀气腾腾。
少年官差始料未及,急忙刹住身形,满脸通红大口喘气,灵动的双眼闪过一丝惊慌。
一举一动尽落在黑衣人眼内,只见他上下打量一番,确认此人已是强弩之末,不在犹豫,左脚猛蹬地面,极速冲向前方,手中多了一把明亮匕首,杀机四溢。
少年官差见状,骇然失色,快速向后退去,怎奈脚下一滑,整个人突然向后倒下,躺在雪地里。
黑衣人见此更是激动异常,整个人腾空而起,双手握住匕首刺向少年咽喉,两膝更是齐齐砸向他的心窝,意欲双管齐下一击毙命。
仿佛临死挣扎一般,少年官差左手本能抓起地上积雪扔向黑衣人,怎奈黑衣人速度太快,任由积雪落在身上,不管不顾,匕首直刺咽喉。
眼看匕首离咽喉越来越近,双膝也几乎落在其心窝,可黑衣人内心深处突然一阵颤抖,本能一股生死危机油然而生。
少年官差适才惊慌失措的神色瞬间消失,眼神之内露出一丝狡黠,无力的四肢猛然爆发出力量,在黑衣人双脚即将落在其胸口时,一个诡异翻身,躲过致命一击。
紧接着,手中长刀如毒蛇吐芯,刺在其大腿上,一拔而出,一股鲜血喷涌而出,雪地殷红一片。
随即几个翻滚远离黑衣人,站起身望着他,稚嫩的脸庞平静至极。
黑衣人一声怒吼,气急败坏,嘴里骂道:
“小狗官,真卑鄙”
“有种和老子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少年官差闻言,摇了摇头。
黑衣人见状面部抽搐,恨得咬牙切齿,不顾伤口流血,双脚猛蹬地面,向着旁边房屋腾空而起。
少年官差也不追赶,仍旧站在原地,一脸平静。
落在房顶的黑衣人望着下方少年,咬牙切齿道:
“老子记住你了”
“必要时,我会出手”
少年官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黑衣人随即正欲转身离去,忽然双手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站立不稳,从房顶摔落地面。
“王八蛋,雪里有毒”
“你竟然用毒”
少年官差缓缓向前,离黑衣人两丈时停下脚步,他怕黑衣人临死反扑,不得不防。
躺在雪地里的黑衣人面部扭曲浑身颤抖,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身踉跄向前跑去。
少年官差捡起地上黑衣人包袱,背在身上,慢慢跟在他身后,等着其慢慢死亡。
“时至今日,你心中可有悔意?”
少年官差慢慢跟着他,边走边问。
地面上绵长的血迹令人心惊。
黑衣人不做声,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倒下。
“王老五的女儿被你凌辱至死,现在,她正在天上看着你”
说完,一刀砍下黑衣人左臂。
黑衣人惨叫一声鲜血喷涌而出,求生之意更浓,竟硬生生没有倒下。
“赵铁匠的儿子才八岁,撞见你的丑事,被你灭口”
少年官差如索命使者,语气阴森,一刀砍下黑衣人右臂。
黑衣人哀嚎一声,倒在地上,两腿挣扎着向前挪动。
“王婆婆一个孤寡老人,仅有的一点棺材本,你都不放过,为了几两银子,竟遭你毒手杀害”
少年官差越说语气越阴森,双目之间血丝弥漫。
“这一刀,是王婆婆的”
说完,挥刀斩下,黑衣人左腿膝盖以下,赫然断落,露出森森白骨,鲜血淋漓。
黑衣人仿佛已疼的失去知觉,只有一股执念支撑,单腿奋力爬行。
不知不觉,已来到一条阴冷无比的巷子。
黑衣人不管不顾,见一处宅子大门四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个驴打滚翻了进去。
少年官差正要一刀结果其性命,宅子大门里一阵阴风袭来,“咣当”一声,紧紧关闭。
他赫然抬头,看向大门上方牌匾,阴阳司三个血红大字,在黝黑的夜里摄人心魄。
与此同时,巷子远处,两道身影在朦胧月色下,缓缓飘来,直奔阴阳司。
少年官差平静至今的脸庞,终于露出一丝骇然。
那两道身影,一黑一白,带着高高的帽子,怪异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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