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三天的月考到昨天为止就全部结束了。
这是高中以来的第一次月考，考试分九大科目，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政治、历史、地理。
比起拿来热身的期始考，这次的考试是更为正规的流程，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下午是化学和英语，第二天上午考数学，下午则是历史和物理，第三天上午政治，生物和地理放在下午。
这是秋雨第一次经历压力如此之大，节奏如此紧凑的考试周，同时准备九门考试内容，前一天晚上复习巩固第二天的考试内容，一早赶到学校先准备第一门语文考试，午饭后马上准备接下来的化学，考完化学再准备英语，此轮换连续三天。
即使是准备还算充分的秋雨，也被这高强度的思维切换累的精疲力竭，但无论如何，他都挺过来了，而且每场考试都尽了全力，除了语文和英语稍微差一些，其他都算正常发挥。
他唯独担心的是，织画能否在这种科目轮番轰炸的战场中坚持下来。
回想国庆假期的复习流程，秋雨先花两天时间给织画讲了各科目重点难点，又用两天的时间和织画一同完成假期作业，要说学习强度的话，应该也是不亚于这场考试了，可织画是否将秋雨讲解的技巧都吸收了，织画独立完成的作业究竟有没有效果，秋雨还是为此捏了一把汗。
最后一场地理考试结束后，秋雨甚至没来得及开口寒暄，就破天荒的，织画先行一步回家了。
看来她这些天是真的累到了。
然而，紧张的月考周还没有结束。
昨天才结束地理的月考，今早熊老师就抱着改好的数学试卷走进教室了，大家感觉还没缓过气，就又无缝衔接进入了痛苦的讲题阶段。
“这次的考试嘛，大家发挥的不是很好，平均分97分，一百二十分以上的同学只有三位……”
“啊——熊老师有没有搞错——这么快就发试卷了吗——”
“这也太快了吧！我们昨天才考完诶！”
“不想活了啊——好累啊——”
“别告诉我分数呜呜呜呜呜——”
如此的惨叫顿时响彻整个教室。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就是高中学习的节奏。
平时一如既往地听课写作业，或许很难察觉到这一点，而一旦到了考试周，过去欠下的债就会一口气反噬回来，曾经度过的每节课都会历历在目，有的知识点还记得，有的却忘记了，而考试的结果就反映了还有多少知识留存在脑海里罢了。
对这种高中学习的“潜规则”，秋雨和大多数人一样，只能回以苦笑。
“最高分，何秋雨，141分。”
“喔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
班里传出响亮的声音，整个楼层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可是年级同考卷啊！”
“你小子是不是人啊！”
“这分数也太离谱了吧？！”
“秋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一声是从教室后的窗边传来的。
秋雨感觉全班同学都要压到自己脸上了，尽管他们没有离开座位，那种集中的氛围真的很有压迫感。
对此秋雨只好抬起双手撑一撑，示意大家不要冲动。
而等到织画发到试卷时，她没有和秋雨说一句话，即便出于关心问了她，她也只是一把将试卷塞进课桌里，把脸埋进盘起的双臂。
看来结果并不理想。
随后几天，其他科目的分数也陆续出来了。
秋雨的数学成绩位列榜首，语文和英语却拖了后腿，意外的是，这次的政治历史也没拿到太出彩的分数，或许是这些天忙于整理理科知识，疏忽了文科的背诵准备吧。
如此一来到了周六，所有科目的成绩就都出来了。
秋雨从熊老师处得知，今天上午，她会利用最后一节数学课的时间，分析一下年级总体的考试情况，以及班级的平均水平。
“秋雨，你这次语文怎么样——”
夏岚靠在秋雨右侧的窗户外，仰着头伸进窗户。
“79分……作文还是稳定的偏题了……”
“哈哈，你的作文分数还真是比数学还要稳定啊！”
即使数学是秋雨的长项，每次小考的分数也会在120到140之间浮动，这取决于试卷的难度，而作文则统一不会高于30分。
“多亏龙教授改卷比较友好，设了下限值，只要写够字数都不会低于25分……”
“你多少分？”
“26。”
“哦，那还有一分人情分在。”
“你一个85分的人怎么好意思来嘲讽我？”
“我作文好歹38分。”
“……是啊，反正我的作文一直是最垃圾的啦。”
“雪凝要是回来了，可能会把我们班的语文平均分拉上一个档次吧……”
“是啊，她可是写篇周记都能上校报的文豪呢……”
秋雨沮丧地趴在桌上，玩弄着从课桌里掏出来的耳机绳。
“其实这次，你的英语也挺让我意外的。”
夏岚将头翻转过来，趴在窗口，戳了戳秋雨的肩膀。
“居然连100分都没上，你以前也不是这水平吧。”
“就当是我把完型阅读的运气都用在数学上了吧……”
别看夏岚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的英语从初中起就出奇的好，过去有好几次考的甚至比雪凝还要好，这次他的英语也有121分，位列全班并列第五。
都说中外混血家庭的孩子英语成绩都不咋样，怎么他就是个例外呢。
“如果体质测评也算分就好咯，这样我还能拿到高一点的排名。”
“那你就直接冲到年级第一了吧。”
秋雨说出这话后，忍俊不禁。
“倒也未必，楼上三班有个叫杨晨涛的就很强，之前和他打过一场，他的球风确实有点东西的，虽说机动性没我好，但他的弹跳贼牛X，居然能做到扣篮——”
能扣篮的高中生吗，在全市里也找不出几个吧，看来这家伙遇到对手了。
“你扣不到吗？我记得你也能摸到篮筐吧。”
“扣篮和摸篮筐可不是一个次元的啊，看来我还得加强跳跃力的训练，正好牛老师要我准备明年的110米跨栏……”
“你还真是辛苦，国庆假期都没得休息。”
“说到国庆——对了秋雨，你国庆那几天都干嘛去了，我每次问你你都说在外面忙。”
“啊——这个嘛……”
总不可能告诉他，整整四天都待在织画家里吧，还是她的闺房里。
“就算你去书城什么的，和我说一声就好了啊，我训练也不是全天的。”
“你要是来了我还学个屁啊。”
秋雨毫不留情的还嘴。
这也是事实，无论秋雨是否隐瞒织画的事，这句话都无条件成立。
“真不讲情义啊——我那几天可是等了很——”
“啊，你等我，在哪？”
“啊——这个嘛……”
这回轮到夏岚说话支支吾吾了。
听上去像是他在某个角落蹲着秋雨出现，细想起来可能不太妙。
“啊，熊老师来了！”
夏岚看向走廊右侧，大喊一声，立刻从后门绕回自己的座位。
“偏偏这次回去的很主动嘛……”
秋雨还纳闷夏岚刚刚的发言，又决定不再多想了，他将把注意力全放在接下来的年级排名上，等到老师进来的那一刻，全身毛发都竖立起来。
当然，他关心的不是自己的排名，而是坐在他身后的，默默祈祷的织画的排名。
秋雨回头瞄了一眼，她正双手抱拳，抵住脑门，紧咬着嘴唇，脑内说不定还飘着耶稣如来文曲星等各路神仙。
她真的很在乎这次的排名。
对她而言，排名不再是一个数字，更是这一个月来努力的结果，还是她能给母亲的唯一交代。
关于向母亲交差这一点，秋雨也只是猜测，但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理由怀疑，织画和她母亲之间存在着某种约定，而条件就是她要保证自己的成绩。
秋雨也处于相同的立场中，所以非常好理解。
“平时的努力尚且不提，还把同学请回家里补习，考试成绩也提升了”，这就是织画想要展现给母亲的过程与结果吧。
抛开二人最初的约定，秋雨也真心希望她的努力能有所回报。
熊老师站上台阶，气势满满的扶住讲台，努力展现出作为班主任霸气的一面，虽然在秋雨看来，更多的是一位小大人的倔强吧。
“那么，这堂课就先不讲下去了，周六了嘛，也让大家轻松点，我们来看看这次月考的年级排名。”
“求您还是继续讲课吧！”
“这算哪门子的轻松啊！”
“我不要这么早就知道排名啊啊啊！不是才刚考完试吗！！！”
这般哀嚎在教室响起。
当然叫唤的还是那几个人，大部分同学都在默默期待着结果公布。
再多经历几次，大家就会习惯了吧，秋雨如此想着。
这还只是第一次月考，越到后面，试卷的难度和范围也会越大，连第一次月考都不能承受的话，下次的期中考和之后的各种大考都会更加艰难吧。
“我们年级六个班，参加考试的一共是191人，年级平均分是682分，我们班的平均分是686分，还算可以吧，然后是各班的平均分，一班是……”
熊老师放下投影屏，开始展示幻灯片中的统计表，应该说不愧是数学老师吧，数据的整理排列非常有序，各项指标一目了然，刚刚还叫嚷着不想看排名的同学，此时也全神贯注听她讲解。
秋雨这次的排名还算正常，虽有发挥失常的科目，但数学的成绩完美补充了这一缺口。
这次的数学是超常发挥了，单科排名年级第二，和五班的数学第一只有一分之差，这不能不归功于假期中辅导织画的经历。
老师从前往后列出了年级排名，秋雨一眼就找到了自己——23位，尽管樟香的学生构成比较复杂，要在近两百号人中脱颖而出，排进年级前三十，的确也不是容易的事，秋雨本因对此感到欣慰——
可他悬着的心并没有放下。
他要继续找，找到织画为止。
前50名……
前70名……
啊，看到夏岚了，78名，按他的程度，也算是历史新高了。
终于，秋雨找到了乐正织画四个字。
“九十——六，96名……”
秋雨艰难地念出她的名次，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不，应该说是沉下去了，逐渐变得绝望，死寂。
年级一共191人，96名刚好在一半人数的交叉点——后一半人数的分界线上。
因为总人数是奇数，191对半分后是95.5，而织画刚好在这个中位数的后半部分，96——她没能达到年级前50%的目标。
秋雨的目光停滞了。
他没能说出一句话，只是默默转过头去，用近乎绝望的眼神看向织画。
织画的眉头早已紧皱，低下头去，她用双手勉强撑起额头，双眼紧闭，看上去难以接受这个结果，或许在她和秋雨外的某个约定，也因此没能实现吧。
经过如此努力的一个月，自开学初就默默奋战的乐正织画，还是没能踩上那条平均线吗，明明只有一步之遥。
惋惜，只有惋惜。
此时此刻，秋雨咬紧牙关。
他已经不关心织画帮不帮广播社的问题了，仅仅作为和她一路走来的同学，他都能共情织画内心的懊悔、难过。
可下一瞬间，秋雨又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解脱了，不用再纠缠织画了，不用再为占用织画的时间而自责了，他和织画的约定就此结束，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吧。
什么嘛，广播社的事还可以再想办法啊，虽然挺对不起叶翎学姐就是了，这边竹篮打水了两个星期，最终还是一场空。
秋雨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嘲笑过去的那个自己，居然真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在短短几天内提升织画的成绩，虽就结果而言，她确实进步了很多，但失败就是失败，秋雨最终没能兑现诺言。
“啊，关于排名人数，可能同学们会有疑问吧，大家应该知道，我们年级一共是192人，因为我们班的何雪凝同学到现在还没有返校，所以她并没有算进‘参与考试’的人数中。”
“诶？！那雪凝是算零分处理吗！”
教室角落传来夏岚的声音，只见他从位置上站起来，惊讶地抛出疑问。
“零分倒不至于啦，请假缺席考试的话，就不考虑这次的成绩了，虽说年级组统计的排名是最后一名，但统计平均分的时候肯定不会算进去的。”
“哦，那还好……”
夏岚应声坐下，不过下一秒，教室的另一个角落传来两个人的呐喊声。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知道年级一共多少人！”
“我也不知道啊！”
“你怎么会不知道啊！”
“我怎么会知道啊！”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像是忘却了周遭的一切，秋雨和织画，正面对面欢呼雀跃起来。
他们在喊，在叫，双手紧握成拳，在空中上下挥舞。
第一次看到织画笑得这么开心，秋雨本想感慨一句，“原来你也会这样笑啊”，却无法压抑此时的心情。
他笑得比织画还要开心，根本没有心思吐槽别的。
“成功啦！”
“做到啦！”
教室角落里的两人，正当着全班人的面，陷入热烈的自我庆祝中。
“何秋雨，乐正织画？！”
望着后门边的两名学生突然发出胜利的呐喊，熊老师第一个陷入混乱。
“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庆祝——诶？！”
“秋雨！”
窗边的夏岚抢先一步，朝秋雨大喊一声。
“啊——”
秋雨回过神来，才发现一半以上的同学看向自己，都在憋笑的样子。
不好，激动过头了。
秋雨撇过去看了一眼织画，发现她已经全身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了，就像察觉到危险将头埋进土里的鸵鸟一样。
真是简单有效的逃避技巧，这下全班的注意力都在秋雨身上了，秋雨赶紧转回身去，乖巧地蜷缩在椅子上。
就像无事发生过，教室再次安静下来。
熊老师轻咳一下，继续刚才的分析。
“咳，大家都看到自己的排名了吧，嗯，会有人觉得考的比较好，像刚刚何秋雨那样庆祝一下也不是不行……”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秋雨想挤出点声音为自己解释，但并没能传到大家的耳朵里。
“——但要庆祝的话还是放到下课会好一点，嗯。”
熊老师在最大限度地给秋雨找台阶下，这点秋雨完全能领会到。
“我早就说嘛，他们两个……”
“嘿嘿——”
只是同学间传来的充满笑意的眼神，让秋雨在某个误会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秋雨不想接受“认为这次成绩考的比较好”的认知，也无法解释说“不是为自己而庆祝”，事到如今，还是保持平常心吧。
毕竟，这确实是值得庆祝的一天。
经过两人的努力，织画终于达成了年级平均线上的排名，以及——秋雨终于看到了织画的笑容，就像那天橱窗里看到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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