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全校学生在操场列队站好，广播里播放着张雨生的《我的未来不是梦》。校长何维哲想借歌曲传达的意思是，只要你们肯努力，梦想中的大学一定会照进现实。
主席台摆了五张桌子，教导处李主任正在调试中间桌子上的麦克风，他用手拍拍蒙在麦克风上的红布，弯腰试音，张雨生的歌声里立即传出“喂喂喂”的声音。
“秦兄，你觉得二年级会发什么奖品？”吴明远转头问排在身后的秦奋。他早已平息被许广涛夺走初吻的伤痛，脸上满是期待。
“我哪知道！”秦奋在努力寻找邓小娅。
“不是你说服老何的吗，难道他没透露什么？”
“我一般只过问世界和平、外星人入侵地球这种鸡毛蒜皮，学校发什么奖品这种大事，我不够资格参与。”
“切！”吴明远啐一口，转过头看主席台。
5分钟后，何维哲和一众校领导到主席台就座。
何维哲拍拍蒙在麦克风上的红布，喝一口茶水，开始演讲，大意是这次联考的重要性，学校在联考中的突出表现，通过联考暴露出的一些问题。
对这种先发甜枣再上苦瓜的发言模式，台下的学生根本没有听的欲望，领奖的学生关心领什么奖品，没资格领奖的学生想的是散会后赶快回家，抢占篮球架，或者去西门小巷复习港片。
好在何维哲做事干脆利索，演讲只花了5分钟时间，加上老何的威望，台下的学生还能耐住性子。教导处李主任讲话时，念稿子念到飞起，同时即兴发挥，从联考考试拓展到校风、学风，强调恋爱是学风校风败坏之源。
高三（一）班的队伍里，张博文听到李主任讲“但凡恋爱的，发现一对，开除一对”时，身子微微一抖，忍不住往女生队伍的前排看了一眼。
邓小娅就在女生队伍前排，她前面是同桌魏佳琪。
“这个李主任喝了话婆子的尿吧，啰里巴嗦，烦死人了！”
魏佳琪这句话是说给邓小娅听的，知道她和秦奋恋爱后，魏佳琪开始不喜欢秦奋，相处稍久，发现秦奋这人除了油滑一点，没有其他毛病，关键对邓小娅和她的朋友十分大方，说话还很有趣，比张博文爱鼻孔眼儿朝天谁都瞧不上好太多。
邓小娅明白魏佳琪的意思，她微笑着，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戳戳魏佳琪。“佳琪，好好听。”
学校三令五申禁止谈恋爱，她是知道的，但秦奋和普通男生不一样呀，和他在一起，邓小娅有一种从井底爬上来，重新看见一片天的感觉。
所以学校禁止恋爱的规定真的就是“龟腚”，了解就行。
教导处李主任讲话后，接着宣布获奖名单。
高一年级没有人上台领奖，全体接受何维哲的精神嘉奖。此前传言高一是童养媳地位，现在被实锤，台下高一队列里起了小小的骚动，有人开始骂娘。
高二年级共有10人上台领奖，高三年级则是15人，这25人按一二三等奖分成前后三排。
秦奋所在的高二（5）班正对主席台，他今天特意站在队伍靠前排的位置，离主席台就七八米远，台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邓小娅站在最前排，旁边是二年级的一个女生，个子不高，戴着啤酒瓶底似的眼镜，将头发扎成麻雀尾巴的样子，身上一件男女通穿的蓝灰色夹克，一看就是劳模型学霸。
秦奋的目光只在这个不起眼的劳模学霸身上停留了三四秒，然后移到旁边的邓小娅身上。
自家娘子是另一种风格，有天赋学的很轻松，眼睛没有近视，穿一件米黄色纯棉连帽衫，水磨蓝牛仔裤，白色的运动鞋，身材高挑，漂亮逼人，在一众不修边幅的学生中，十分耀眼出众。
女朋友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秦奋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忍不住将两根手指放到嘴唇上。
这个小动作被邓小娅看的清清楚楚，她明白其中的含义，不禁脸色绯红，紧抿嘴唇才忍住笑，眼角却盛满盈盈笑意。
这欲言又止、欲笑还羞的神情，把台下前排的高二高三男生看傻了，有人小声嘀咕。
“联考第一名的女生，原来这么漂亮，这就是传说中的才华与美貌并重吧！”
“有男朋友吗，没有就太可惜了。”
“听说有个男生表白失败，被学校处分了，这种女生学校肯定要保护的，毕竟还指望她考清华给学校打广告呢。”
台下男生的小小骚动，让台上的李主任不得不中断讲话，他很是恼火。“请各班班主任管好各自的人，不要讲话！”
吴明远站在最后排，白眼望青天，台下的骚动他看在眼里，以为是有人嫉妒。“妈的，有本事你们考上来拿奖啊，在下面嘀咕算什么男人！”
最后排左边是张博文，高大的个子十分显眼，可以看见队伍里的秦奋，秦奋的这个小动作没逃过他的眼睛。
他鼻子里暗自冷哼一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李主任讲话完毕，宣布颁奖开始。副校长颁发奖状，校长何维哲颁发奖品。
先从三等奖开始颁发，奖品是一顶棒球帽。只见何维哲将一顶草绿色的棒球帽递给张博文，张博文双手接过，微微一躬腰，然后顺手将绿帽子扣在头顶，炫耀味道十足的往秦奋这边看。
“秦哥，我怎么感觉很奇怪，”邓晓波皱眉说，“当奖品的棒球帽有白色、红色、蓝色……还有绿色，为什么不买一个颜色的帽子，绿色的帽子看起来很不舒服。”
“我觉得环保绿挺好的，养眼还象征和平，特别搭配张博文同学。”秦奋平淡地说。
绿帽子是他特意安排给张博文的奖品，还是他亲自挑选的。
台下学生也感觉张博文头上的绿帽子有点突兀，看看张博文，然后小声交头接耳。
张博文以为这些学民、学渣在嫉妒自己，用手扶扶帽舌，挺起宽大的胸膛，小声嘀咕一句：“傻逼！”
那个获一等奖的二年级女生，奖品是缎面床上四件套。捧着奖品，女生笑开花，大概家里正好需要这套东西。
最后轮到邓小娅领奖品。台上众人以为也是缎面床上四件套，却见何维哲从主席台边另一个纸箱里取出两个纸盒子，纸盒子用粉色缎带扎了一个蝴蝶结，看起来更显精致。
邓小娅感觉有点眼熟，台上其他学生愣一下，想不到一等奖和一等奖还不一样。
从何维哲手里接过奖品，邓小娅见上面的盒子开了一个大大的窗口，镶着漂亮的硬塑料片，透过它可以看见里面的白色连衣裙领口，盒子上印着的LOGO，让她突然想起两个多月前的场景：
两人去马家鸡场赚钱，在长着大榕树的江堤下接受他的表白，随后秦奋在市百货大楼给她买衣服和鞋子，她嫌太贵重没有接受，将近一千块钱呢。
当时秦奋没有勉强，说了一句“如果我想送，就没有送不出去的礼”。
这个家伙还真是执着，执着于不动声色地给她惊喜，从看《终结者2》录像，到跑去忽悠父亲、数学考出好成绩，以及现在用只有两人才懂的浪漫送出礼物。
邓小娅怀疑现在的颁奖典礼，背后的策划者是秦奋，因为前天弟弟告诉他，是秦奋说服校长发奖品的。
这个可爱的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校长忽悠到当着全校的面，把礼物郑重地递到她手中。
台下人群里，秦奋注视着邓小娅，脸上是甜甜的微笑，两人目光交汇，邓小娅突然眼角一湿，眼泪一颗接一颗从面庞滑落。
她紧咬嘴唇，在心中默念：“可爱的家伙，我好喜欢好爱你！”
颁奖完毕，正准备回到麦克风前的何维哲，不经意间瞥见邓小娅泪流满面，以为她是被颁奖的气氛感动。
“看来，激励一个人，只有精神嘉奖是不行的，物质奖励也要跟上。”
何校长缓缓扫视着台上正兴高采烈欣赏奖品的学生。
颁奖典礼结束时，还不到下午4点。趁着时间早，很多学生骑自行车回家，剩下的去台球室、录像厅放松，男生宿舍楼一下子安静下来。
吴明远、许广涛直接从操场赶往公共汽车站点，想早点挤上回家的公共汽车，李东强教室自习，像辛勤的农民恨不能吃住在田里，虽然收成很一般。
邓晓波回到宿舍，简单收拾东西后，指指床头：“秦哥，我和我姐要回一趟家，一会儿我爸的车在校门口接，随身听你没事拿去听哈。”
看着邓晓波拎着包出去，往日热闹的宿舍突然空空荡荡，让秦奋很不习惯。
“操！”
秦奋吐出一个脏字，往铺位上一躺，头枕被褥望着头顶的床板发呆。
“笃笃笃”，响起敲门声。
秦奋翻了个身，面向墙壁，这个时候敲门的，大都是隔壁宿舍借书、借晾衣架的。
“门没关，进来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埋怨，哪个男生这么矫情啊！
轻轻的脚步声从门口溜进来，停在床铺边。
这轻柔的脚步声很熟悉，慢慢渗到鼻孔的香味也很熟悉，秦奋猛的翻过身，见邓小娅笑意盈盈站在床边。
“大书，你哪儿不舒服？”邓小娅见秦奋情绪不高，伸手试试他额头。
“这儿不舒服，无聊。”秦奋坐起身，指指心脏。
邓小娅挨着他坐下，抓起他的手，想了一会儿说：“我去和我弟弟说说，让他自己回去，今晚我和你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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