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红冰走到他身边，伸手把他的听写本拿走，抱臂，盯着他不说话。
杨彦抬头看了她一眼后，低头看教材，眼神平静，丝毫没有学生面对老师的慌乱。
倒是陈思悦看见老师在旁边，紧张得写错了几个字，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等陈思悦写完了，宁红冰悠悠地说道：“课代表把听见本收上来改，错两个字就算过，没过的把原文抄三遍来办公室默写。”
说着，她把杨彦的听写本递给课代表，又拍了拍杨彦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走到办公室附近，宁红冰停下来，转过头，说：“你没背吗？”
“我忘记了……”
杨彦适时露出尴尬的表情，低下头，保证道：“我抄完三遍后就来办公室找您重新默写。”
“嗯。语文，只要态度端正，不会考太差。”
“过来帮我数卷子，正好拉你做个苦力。”宁红冰语气轻松地说着，加快步伐进了办公室，招呼着杨彦帮她数试卷。
这事落在别人身上，没那么容易过去。
可这事落在全班前三的杨彦身上，宁红冰拉他出来叮嘱几句也就算了。
她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单手撑着身后的办公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今天，天气好，下大雨。我们前两节语文课加上早操时间正好让你们练一套题。这套题散文有点难喏……”
说着，她看杨彦数试卷的手法有些惊异。
学生数试卷通常是一张一张的数，而杨彦拿了一把试卷摊在手里一卷，从侧面用食指压了四下就数完57张。
他把多余的试卷放回原处，神情淡然，道：“数完了，走吧。”
“行。”
这回，杨彦倒是先跨步出了办公室，宁红冰在他身后跟着，心情复杂。
走到教室门口，杨彦顺手拍了拍门，沉声道：“要上厕所的快去上厕所，上完回来考试。”
他把试卷分成8份放到各个小组的第一排，望着宁红冰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宁红冰打量着杨彦，说：“你挺适合当老师的，男老师比女老师吃香。”
杨彦点头笑着，道：“吃香是吃香。可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太心累。”
“唉……”
宁红冰拍着他的肩膀，感慨：“真的是这种。你娃还懂事，坐回去考试吧。中午，我等你来默写哈。”
杨彦遂回到座位，趁试卷没发下来，抄了一段《滕王阁序》。
虽说语文是唯一一门半年不学，成绩不会下滑的学科，但是杨彦上次学语文在十年前。
十年光阴过去，他脑子里就只剩四个专业名词“比喻、拟人、夸张和借景抒情”。
写主观题的时候，杨彦深刻感受到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抄了点原文，挤奶似的分析主旨大意，忍不住挠头。
这里面，他唯一能把握的就是说明文阅读。
散文、文言文赏析和诗歌赏析，他不会，努力写了两行后实在答不出来就跳过。
理解性默写就更和他没关系了，总分6分，没有1分属于他。
后面的语言文字运用板块，他倒是能选一下，写几句。
考试开始半个小时后，杨彦就开始写作文了，快得陈思悦心慌。她还没写几题就听见杨彦翻页的声音，紧张得手心出汗。
陈思悦做完散文，赶忙转头看杨彦写到哪了。
天，他怎么在写作文！
这又不是数学考试……
杨彦不清楚陈思悦心里头的小九九，他正忙着雕琢自己的文章。这次考的是材料作文，材料就简单的一句话“人们因技术发展得以更好地掌控时间，但也有人因此成了时间的仆人。这句话引发了你怎样的联想与思考？请写一篇文章。”
杨彦决定写一篇言简意赅、朴实深刻的说理文。
因为，文词华丽的文章，他写不了，并将题目定为：《技术时代：主宰还是被主宰？》
第一段，他先叙述科技发展的时代背景，然后引入话题，再回扣标题“人们因技术的发展而能更有效地利用时间，实现了从时间的主宰者到被时间主宰的转变……”。
可能写论文留下的后遗症，他在段末情不自禁地写了句“本文旨在探讨这一现象的原因及其对个人和社会的影响”。
之后，他用了200字的篇幅讲明了“技术发展提升了工作生活效率，同时引发信息过载、社交依赖和工作生活界限模糊，导致人们无意中成为时间的奴隶。”。
他难以遏制的将写作的重心放在了“工作生活界限模糊”的叙述上来。
自从有了工作群、线上会议和网课，杨彦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每天到底上多久班。
技术的提升，让“打工人”下班也难以摆脱工作状态。
下班后，领导的消息回不回？
家长的问题答不答？
学生青春烦恼，老师不管了吗！
这般想着，杨彦不知不觉地就写到了一千字，最后看格子快没了，才匆忙收尾。
提出了问题，结尾就应该有对策。
尽管“满朝文武不能哭死董卓”，但他只能在结尾哭一哭，用飘逸地行书写下“社会和企业应该为员工提供更多的支持和指导，帮助他们实现工作与生活的平衡，如制定相关政策限制加班文化，鼓励员工休息和放松。”
整篇文章写完，杨彦长舒一口气，翻看起自己不懂的散文、文言文和诗歌。
考完后，陈思悦眸中闪过一丝担忧，轻声问道：“你怎么写这么快？”
“我不会的题就跳过。”
陈思悦若有所思地点头，杨彦打了个哈欠，翻出没抄完的《滕王阁序》奋笔疾书。
课间十分钟实在太短，更何况宁红冰为了让学生能考完一整套试卷，占几乎把课间时间占完了。
杨彦没写几笔，数学老师郑捷，一个地中海发型，带着黑色宽边眼镜的老头，背着手，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道：“上课。”
闻言，杨彦把数学试卷摊在课桌上，低着头，继续奋笔疾书。
别的课他还有必要听一下，但是数学课，他不需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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