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之前灯火通明的纪念馆，这里显得幽暗而深邃，脚下的地砖有些发潮，前方空洞的黑暗隐隐传来寒风，让柳淼淼向路明非身后缩了缩。
“路明非，我，我们要继续往前吗？”
路明非没有回答，而是环视了四周一圈，这里的砖墙和之前的纪念馆似乎有所不同，路明非并没有感受到这里有炼金矩阵的保护。
于是，路明非试探性地朝着墙壁打了一拳，伴随着“轰——”的一声，各种白色砖石的碎块和灰尘洒落下来，留一下一个半米大的坑洞，把身后的柳淼淼则后看得目瞪口呆。
路明非，是超人吗？
路明非转过头：“跟进我。”
然后两人快步朝着走廊的深处走去。
这幽暗长廊的尽头是一个间看上去像是实验室的大门，路明非推开之后，一股儿海腥味儿涌入了鼻腔。
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四周七八米高大巨墙，仿佛什么都没有。
仿佛是感受到了两人的脚步声，这些巨墙忽然亮了起来，散发出幽幽的蓝光，原来是这里是一座巨大的水箱，而墙壁正是水箱的玻璃墙。
这些玻璃墙是由上百块大约一平方米的玻璃拼成的，玻璃之间是窄窄的金属框架。储水箱上方安装着直径数米的水轮机和过滤器，这个储水箱的容积比得上海洋馆中的巨型鱼缸，而它的排水管道不知道通向了何处。
路明非突然有点好奇，在这种不断扭曲、变换的炼金空间中，这么巨大的水箱是怎么完成换水的。
他走上前，将面庞贴近在玻璃墙下，幽蓝色的光照亮了他的侧脸，曲线挺拔，就像帕特农神庙里那些白玉雕刻的希腊美少年。
路明非在看向水箱的深处，强大的夜视能力让他毫无阻碍地看到了水箱深处的黑暗中，一大群肆意游动的生灵。
而它们，也看到了路明非。
储水箱深处传来了哗哗的水声，这里似乎养着某种大型的水生动物，它高速地游动起来，长尾留下一串漩涡。它游得越来越近，不是一条，而是一群，一群大鱼。大鱼们把脑袋顶在玻璃墙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路明非。
一张张苍白而浮肿的脸，像是在海中漂流了许久的浮尸。
柳淼淼看到了这密密麻麻的脸打了个哆嗦，今天也许是她十七年来受到过最多最大的冲击，她见到了神话中的妖怪，千年没有腐化的尸体，以及一条条长着人脸的鲸鱼。
路明非的大脑微微刺痛了一下，接着，无数记忆纷至沓来。
这种生物被称作儒艮，一种海洋生物，在古代，它们被海洋与水之王豢养，经过龙血的改造后，它们会长出惨白的人脸，因此而得名“人鱼”。
对于龙类而言，这些人鱼最大的作用是它们的油脂，是珍贵的炼金材料。
“真好看。”
路明非的手掌轻轻抚摸着玻璃墙，仿佛想要跨越这道阻隔抚摸它们一样。
“呜呜——”
莫名的呜咽声从玻璃墙中传来，它们的声音整齐而悠扬，像是正在合奏的交响乐团，它们看着路明非，眼中露出喜悦的神色，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君王。
柳淼淼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去，现在她才鼓起勇气观察这些奇怪的生物。
这些人面鱼不尽相同，多数都长着长尾和鳞甲，有些人面鱼身上附有匪夷所思的器官，巨大锋利的爪，刀状骨质鳍，呼吸的时候它们脖根的裂缝张开，露出深红的、鳃一样的结构。
它们此时正在歌唱，巨大的嘴打开，锋利的长牙密如荆棘。这时才能看清楚它那可怖的嘴部结构，精致的樱唇，两侧各有一道看不清的裂缝延伸到耳边，仿佛将整个颅骨都打开了。
“真好啊，可惜，我不是你们的君主，你们也永远无法等到他的归来。”
路明非那轻声的言语，莫名让柳淼淼心中生起了一丝悲伤。
接着，她仿佛看到了路明非身后站着一个侧影，那道侧影似乎只有他半腰高，只是普通的小男孩模样，然后一闪而逝，仿佛只是她眼花了。
“喀擦擦——”
轻微的爆裂声自上而下贯穿了整面玻璃墙，支撑它们的金属框架迅速地扭曲变形。人面鱼也察觉到这面玻璃墙的变化，它们游了过来，就像是囚犯们听见监狱的铁门响了，会不约而同地看向门的方向。
玻璃墙摇摇欲坠，先是一块巨大的玻璃砖被水压顶出了金属框架，接着更多的玻璃砖脱落，每块都是一平方米见方半米厚，数吨重的庞然大物，缺口处水流喷出十几米远。几秒钟后这面透明的墙壁彻底崩塌，数万吨的水冲破了大坝，带着不知数量的人面鱼。
庞大的水流向着路明非和柳淼淼包围而去，眼看要被淹没其中时，路明非环上了柳淼淼的腰肢，然后瞳孔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水流绕过了路明非和柳淼淼，留下了这里唯一的空地，暗金色的人面鱼们将两人包围起来，在水流中翩然游动起来，那黑暗中闪过的龙蛇幻影像是某种奇诡的舞蹈。
即使物种不同，可柳淼淼依然能从它们的行为中感受到了喜悦。
是在为了自由而欢喜吗？
柳淼淼偷偷瞄了一眼路明非，她总觉得，这些人鱼似乎在为路明非而欢喜。
路明非面上无悲无喜，他环着柳淼淼，一点点向前，而他面前道路上的水流也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分流，如同觐见皇帝的臣子。
接着，两人跨越了水箱的废墟，走到了里面的深处，柳淼淼才发现，这里到处都是暗金色的骷髅、血肉的残渣。
以及深处一座半人高的大理石平台。
平台上是一把满是铜锈的斧钺，在看到那一瞬间化为了黑色血液，涌入了路明非的体内。
接着，柳淼淼听到了不远处，似乎有某种怪物的嘶吼声，接着，她脚一软，从路明非肩膀上滑落，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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