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此刻，大雪广阔，人如微尘，她站在窗前，思绪其实已经融入了窗外的雪，跟着它们一起洋洋洒洒地落，随时都能乘风归去。
她能够感受到那些冰晶的生命，尽管它们无声无息。
她知道其他人看不到这些，听不到这些，只有她可以看到这个纷呈的世界。
但她想让秦禅知道她的世界，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知道呢。
然后她听见听筒里面，秦禅在问：“什么样的音乐？”
宁渺愉悦地微微扬唇，甜声道：“你想听吗？我可以弹哦。”
“好。”秦禅说。
酒楼。
秦禅给跟随而来的秦寒递了个眼神，秦寒会意，连忙拿出随身带的平板调出写字板，又递上笔。
秦禅一手拿手机，一手接过笔在平板上写下几个字：一楼清场，借用钢琴。
这家酒楼的一楼放了一台三角钢琴，平时请来专业的钢琴师，随时随地演奏乐曲。
秦寒看了眼写字板上的吩咐，连忙亲自去办了。
而远在帝京锦园的宁渺，听到秦禅的话，光着脚踏在柔软细密的毛绒地毯上，噔噔噔地跑去客厅。
客厅也有暖气，踩在木地板上并不冷。
落地窗前有一台三角钢琴，是这套房子本来就有的，宁渺也没让人搬走。
她坐在丝绒琴凳上，打开琴盖，对着耳麦再次问道：“不会影响你的事情吗？”
“不会，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饭局。”秦禅一边说，一边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好，我已经在钢琴面前啦。”宁渺将手指轻轻放在黑白琴键上，修长粉白的指尖被琴键衬得更加白皙。
她会弹钢琴，一直都会。
小时候，她和宁玉一起学钢琴。
宁玉很拼，很努力，即使钢琴老师离开之后，也会坐在琴房里面练习很久很久，直到将老师布置的作业练熟、练透，以求得到老师的夸奖。
老师看到宁玉的优秀，那宁家人就会知道宁玉的优秀，对宁玉更加上心。
宁渺那时候对这些东西并不在意。
应该说，在她眼里，弹琴本身这件事，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事情。
只要她认真学习，她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学到十级曲，去练专业级。
但她没这个追求，她更喜欢去体会音乐之中的其他乐趣。
宁渺眼中的世界终究跟别人不一样，没有人可以体会，在她眼中，音符是有颜色的，有温度的，有形状的，有画面的，欢快跳跃，异彩纷呈，告诉她很多信息。
她喜欢用弹琴的方式去推演其他东西，然而落在别人眼里，她就是在乱弹琴。
彼时，宁玉会故意让宁夫人看到她乱弹琴的时候。
宁渺知道，但并不在意。
毕竟弹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又能改变什么呢，她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除非她需要利用别人的态度来做点什么事情。
落地窗前，窗外夜雪。
客厅的灯条将一切都照地柔和起来。
地暖无声运行，很暖很暖。
宁渺起了一个音，即兴编写重奏，悠扬空灵的音就这样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静静在这片空荡的客厅流淌。
千里之外，秦禅戴上蓝牙耳机，静静地听。
很新的风格，空灵苍茫，听着感受如同沧海一粟般的渺小，像是顺着一粒雪跨越苍茫天地，随时都要乘风而去。
清冷中，又蕴含着一丝殷切的希望。
秦禅听出微末尘世间的幸福。
他黑眸微敛，加快了脚步。
此时一楼大厅已经被清场，没有其他闲杂人等在场，钢琴也已经准备好，秦禅抬起长腿，走到钢琴前坐下。
电话里，宁渺还在继续弹。
这是一首极为优美的曲子，如果公布于世一定会惊艳无数人。
但这只不过是她随手心血来潮做的曲子而已，她不靠这个为生，只是为了取悦自己，今天也只是为了分享。
没什么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的想法，就只是想让秦禅听一听，想知道他的想法，想分享自己的世界。
如果秦禅给出肯定的评价，她就会很开心。
她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喜欢或是爱情。
宁渺一曲毕，听见秦禅那边静静的，只能听见一些微末的声音，那是回荡在空旷大厅里的风声，隐隐似乎还有饭菜的香味。
“嗯？”
宁渺没听见秦禅说话，吱了一声。
紧接着。
她便听见耳麦里，传来熟悉的钢琴音。
那是她刚刚弹过的曲子。
秦禅只听过一次，就分毫不差地演奏出来。
很成熟的弹琴手法，不低的造诣，琴音里展现出来的情绪更多，秦禅如同一个历经千帆又暮然回首的人，他一直都在，在牵着宁渺的手往前走。
宁渺轻轻笑了，笑得很开心。
她很认真认真地说：“谢谢你，秦先生。”
她抬手摸了摸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泪，明明她是一个从来不哭的人。
但这至少说明，秦禅对她而言终究是不同的。
秦禅还在继续弹奏，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指尖划过黑白琴键，如同艺术品之间的交流。
“不用说谢谢。”
“可是我很开心，我……我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不是叫幸福，但我从没体验过。”宁渺轻轻地说。
她什么话都说，不藏着。
秦禅耐心给她解释：“你很喜欢这种生活，觉得开心，觉得有意义，那就是幸福。”
闻言，宁渺弯唇一笑，眉眼盈盈道：“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一定会的。
她不用想那些虚浮的没有意义的事情，不用去想她是不是好，是不是坏，就这样，她照样可以过得很好不是吗。
光是幸福就足以让人期待明天。
这通电话解开了宁渺目前的所有的困惑，更准确地来说，是秦禅悄无声息地开导让她不再迷茫。
第二天一早，宁渺准备去脑力协会的办公大楼继续培训，一下楼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她楼下，秦寒站在车门口，在寒风中站得笔直，似乎等了有一会儿。
宁渺微怔，走了过去：“秦寒？”
“夫人，爷在车里等你。”
秦寒上前两步，恭敬地为她拉开后座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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