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卢英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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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清河崔氏女

作者:

王当默

    睦州女子陈硕真举兵反,遣其党童文宝领徒四千人掩袭婺州。义玄将督军拒战,时百姓讹言硕真尝升天,犯其兵马者无不灭门,众皆凶惧。夜有流星坠贼营,义玄曰:“此贼灭之征也。”诘朝进击,身先士卒,左右以盾蔽箭,义玄曰:“刺史尚欲避箭,谁肯致死?”由是士卒戮力,斩首数百级,余悉许其归首。

    ——《旧唐书·卷七十七·列传第二十七·崔义玄》

    崔君赡见崔义玄衣着气概,已经对他信了七八分,为了保险起见,崔君赡又问了南祖支房几位老人的情况,提了几件隐秘之事,终于完全确认了崔义玄身份。

    崔义玄忙将从贼营听到的消息一一道出,“王当仁没有骑兵,但他八百步军中午之前已经出发,为了在邴元真面前表现,他们可是全速而来。为今之计,只有速速进入前方魏县县城躲避。”

    崔君赡闻言暗暗叫苦,如果被贼人在野外追上,自己这几百人,无论良贱,恐怕全部要死无葬身之地。他再不敢耽搁,当即催促车队拼命向前。也亏得驿道修得还算平整,三百多人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起,终于在亥时初刻赶到了魏县南门。

    家丁一番喊话,终于惊动了魏县县令。

    清河崔氏的名头起了作用,再加上崔君赡去年南下荥阳的时候,恰巧在此地停留过,当时登门拜访的魏县士绅不止一人,所以,很快便有人认出他来,崔家车队也终于被放进了城。

    借了当地世家的一处大宅,等崔家一行勉强安顿妥当,时间已经过了子时,县令等人也早已告辞。

    崔君赡换了身衣服,将崔义玄请到正厅,下午时间紧急,三言两语之后便拼命赶路,现在终于有时间详细询问贼人王当仁的情况了。

    两人还没说上两句,家丁来报,魏县县令求见。

    崔君赡与崔义玄对视一眼,瓦岗贼终于还是追上来了。

    魏县县令带了县尉匆匆而来,神色倒未见如何慌张,毕竟这几年,流贼犯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原来,这魏县县令虽然放崔家车队进了城,但他在城门口见了众人狼狈摸样,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因此一离开崔家车队,他便立刻下令,命县尉带人加强了南门的防御。

    果然,子时刚过,南门外便来了数百散乱贼人,他们也不攻城,只在外面轮番喊话,要求立刻将清河崔家一众人等,连同那四十车财物,一并交出来。

    县尉不敢出城,只在城头问话。

    来人自称瓦岗军前锋王当仁部,后面还有单雄信单大将军率领的瓦岗大军,如若不乖乖交出崔家之人,明日瓦岗大军便要杀得魏县鸡犬不留。

    县令闻报,也顾不得时间已是深夜,急匆匆来见崔家主事之人。瓦岗军他惹不起,清河崔家他也惹不起,这事情,还要靠你们双方自己解决。

    崔君赡也是见过风浪的,而且进了魏县县城,安全暂时就有了保障,所以他只是随口安慰了县令几句,向他保证城外只是小股贼人,绝没有瓦岗大队人马,便要将他打发回去。

    县令二人刚要出门,崔氏带了两名侍女进了正厅。

    崔君赡正在烦恼明日是进是退,见侄女大半夜来找自己,因此也没顾及崔义玄和县令几人在场,口气不是太好,“侄女今日受了风寒,现在又已经是后半夜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崔氏乖巧地答应了一声,但却没有出去。她先拦下县令二人,让侍女带两人到偏厅奉茶。待而、二人离开,崔氏先礼数周全地拜见了叔父,然后又感谢了崔义玄冒死报信之恩,接着便站在厅中向崔君赡问道:“叔父,明日一早是走是留,您可是已经有了打算。”

    崔君赡见状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她落座,然后解释道:“贼人兵少,断然不敢攻打县城,我们就暂时在这魏县居留两日,等那邴元真觉得无趣,自行退走再说。”

    “叔父想得周全。”崔氏先恭维了一句,“不过,侄女还有一点担心——这魏县离瓦岗寨毕竟不算遥远,那邴元真是个十足小人,若他添油加醋,只说是我们崔家无故杀害瓦岗军卒,他发现后带人将我等围困在魏县,您觉得,那瓦岗的大寨主,会否相信他的话,给他派来援军。”

    崔君赡闻言沉思片刻,转头对崔义玄问道:“义玄,你觉得呢?”

    崔义玄刚才已经在肚子里思量了好几个来回,见长辈问起,当下也不犹豫,“四叔,瓦岗现在声势渐大,每日上山投靠的人络绎不绝。所以现在他们不缺人,但极度缺少粮食,缺少钱帛。”

    崔义玄点到即止,但厅中诸人都听明白了,钱财动人心啊。

    崔君赡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在厅中来回踱步,苦苦思量,就算派人突围回家送信,也绝对快不过瓦岗援军,心中一急,便在口中带了出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却如何是好?”

    崔氏闻言在旁提醒,“四叔,既然走陆路躲不过贼人,那我们便走水路好了。”

    崔君赡正在苦苦思索,闻言随口训斥道:“运河封冻,哪里还有水路可走?”

    崔氏再次提醒道:“四叔,您看看外面这天气,运河怎么会冻住?”

    崔君赡猛然醒悟,自己真是昏了头——这一二十年的冬天,比他小的时候,那可是温暖了太多。虽然年前朝廷已经停了漕运,但封冻的是黄河以北的河段,魏郡和武阳郡境内的运河,应该都没有封冻。

    崔君赡不由对这个出身青州房的远房侄女刮目相看。

    清河崔家传承了五六百年,目前主要分为六房。清河大房一直生活在清河郡武城县的老宅;崔君赡出身定著六房之郑州崔氏,崔义玄出身南祖崔氏;而崔氏出身青州房,从祖父那一代就居住在齐郡,和秦叔宝、罗士信是老乡。

    崔君赡之前从来没见过崔氏,如果不是他年前正好要去荥阳郑家拜访,加上崔氏已经无父无兄,接回崔氏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处理。

    崔君赡也是聪明人,短短片刻已经想明白了,他苦笑着对崔氏说道:“侄女啊,你看这已经大半夜了,就不要再让四叔出丑了,有什么办法,你就快点讲出来吧。”

    崔氏在进正厅之前,已派两个侍女丫鬟向家丁将贼人动静打听清楚,并且已有了计划,见崔君赡服软,她也不再客气,开始条理清晰地分析起局势。

    “我们有三百多人,而且大部分人没有骑马,遇到大股贼人,肯定是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加上这四十车财物,走陆路,只会是是死路一条。”

    “走水路就不一样了,魏县城西不远处就是码头,只要我们偷偷上了船,沿着运河一路向北,过贵乡、馆陶、临清,只要不是刮东北风,四五天后,我们就可以到达老家武城。瓦岗军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追那么远。”

    崔义玄顺着她的思路,不断思考计划的可行性,想来想去,总觉得有个问题无法解决,便试探着问道:“船只不够,可是要兵分两路?”

    崔氏点点头,“四十车财物,目标太大,而且登船不易,留在魏县城里更为稳妥。三百家丁,也要留下来看护财物。”

    “邴元真的目标是我,只要四叔和我一到达贵乡,便大张旗鼓亮出崔家的旗号,让邴元真知道我们已经逃离,到时魏县之围自解。”

    崔君赡又提出一个问题,“我们不知道哪段运河封冻了,如果走到半路断航了怎么办?”

    “我们人少目标小,只要能够抵达贵乡,即便弃船登陆,也容易摆脱追兵。”崔氏见说动了叔父,便继续说道:“现在天晚,贼兵又只来了一部,肯定没办法封锁四门。四叔,我们应该趁今夜风雨交加,马上出城去城西码头,只要争取了半夜一天的功夫,就可以甩脱追兵。”

    崔君赡和崔义玄都觉得计划可行,三人又简单商议了细节,当即开始安排。

    崔君赡先将县令请回正厅,首先打听了城西码头停泊的船只情况,然后便请县令帮忙,召集城内河工水手,准备连夜出发前往贵乡城。

    县令闻听几人准备连夜离开,心下松了口气,忙不迭答应下来。

    待县令离开,崔君赡又将车队诸事安排妥当,并精选了十名好手,准备随行上船护卫。

    崔义玄想来想去,觉得自己留下魏县也没什么用,便决定跟随崔君赡他们一起行动。

    一个时辰后,县尉带了崔义玄,骑马在前面领路;崔氏和两名侍女乘坐马车居中,崔君赡带了十名好手四散保护;得了厚赏的船工水手,穿了蓑衣乐呵呵跟在后面,一行人偷偷出了西门,冒雨向运河码头行去。

    一刻钟不到,诸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抵达码头,船工水手熟练地找来两艘大船,升起了风帆,崔家众人分为两拨,连人带马带车,分别上了两艘漕船。

    见船工开了船,崔氏站在甲板上,对岸上还在殷勤相送的县尉吩咐道:“回去告诉县令大人,明日午时,叫人在城头对贼人喊话,就说崔氏女已经乘船抵达贵乡。”

    “崔氏女已经乘船抵达贵乡。”县尉重复了一遍,忙不迭地保证,一定一字不差将话带到,然后目送两船走远,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冒雨回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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