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地方每天都会有几个特立独行的。”桑尼举起手枪，盯着斗篷人冷笑着，脸上的伤疤都绷紧了，“那并不代表我们俩很熟。你就这么跑到我面前来，然后呢？给我一个理由不打死你。”
她的声音不小，但斗篷人仿佛没听见，他仍然细细端详着食人魔。
其实是简森在看着自己的任务，他又给自己发了个任务，然后得到了这样的反馈：
【B级任务：队伍集结】
【形单影只的传说听起来或许很酷，但一群传说的名号会更加令人胆寒！】
【在你用故弄玄虚唬来了第一个无所事事的打手之后，用你的真心招募你的第二个战斗员吧。】
【说服食人魔为你工作】
【任务奖励：以太觉醒进度15%】
于是他过了几秒才开口：“我吗？我是个粉丝。”
他的声音没作任何修改，听上去是个有些低沉的男声。这让桑尼有点新鲜，一般像他这样藏头露尾的家伙都会把声音也改掉。
“粉丝？”她没有动，语气烦躁，“你之前看我比赛那回？不是，我tm在问你刚才扒在巴克利房梁上干什么！你返祖成猴子了？还是怎么？你要尿在他头上？”
“哈哈哈不不不……”面具人被她逗笑了，转过身来看着她，还往前走了两步。
“砰！”桑尼开枪了，子弹擦着面具人的兜帽飞过，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一个弹孔。
“别轻举妄动哥们儿！”桑尼摇摇手枪，挑挑眉毛，“别给我搞小动作。”
“……食人魔，食人魔……这是个威风的名号，但肯定不是你的名字，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面具人只好停下，但他的语音语调没有变化，仍然是那种慢条斯理的不列颠口音。
“不能！”
“好吧……食人魔……你的故事是什么？”面具人突然又转过身去。他背对着桑尼，一直走到客厅里的沙发前才停下。
接下来，他直接坐到了沙发上，还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示意她也坐下来，就好像这里是他家一样。他这副样子硬是让桑尼看愣了。
“你的故事是什么？告诉我。”
“‘故事’？关你屁事……”
“不不不……”面具人聊天的兴致挺高，“任何一个人的故事都该由听众来决定值不值得聆听……告诉我你的故事是什么，我敢打赌，它和她有很大关系对吧。”
面具人指指维生舱里的食人魔。
“……我和你这不说人话的精神病没什么可说的。”“她”这个字眼让桑尼心里泛起一丝波动，但也只是一丝，她还是继续赶人走，“如果你再说不出你要干什么，那就在我把子弹放进你这颗自命不凡的脑袋里之前滚蛋！”
“那我们换个更容易听懂的方式来聊聊吧。”面具人连动都没动，“嗯……你在追求什么？你的欲望是什么？每天早晨驱动你去使用这具身体的东西是什么？”
“……和其他人一样——”第二次了，她刚要因为听不惯这家伙神神叨叨而开枪，就又被他嘴里蹦出来的某个词语所制止。他说“这具身体”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自己……不可能……
然而，她的思考和话语都被面具人打断了：“——别把自己和这里的人相比较，你不一样。”
他说话快了一些，语气仿佛恨铁不成钢：“当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想：嗯，她身上的某种东西是特殊的！我们应该站在一起。你和我们，我们可以成就一些……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情——”
“——所以你和那个巴克利没有什么区别。”桑尼立刻不屑地刺道，“无非就是那一套！别把我当成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让我猜猜，你是什么东印度资源公司撑腰的黑帮？还是北爱尔兰群岛的那帮精神病？你——”
“——我跟他们大有区别。”面具人平静地又一次打断她，“巴克利，他根本就不了解你，或者说，他根本就没试着了解你。我，我在试着了解你，而且小有收获。”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桑尼突然火了，她最厌恶这样的话：某些人自以为了解她，然后愚蠢地套近乎，而事实是他们认识彼此还不到三秒钟。
“我现在知道了。你是个商人！狡猾的老鼠！就像——”
“——就像那个在隧道里和你说话的那个？”面具人这次打断她时的话让桑尼浑身发毛，“那天比赛时试图收买你？我说过了我小有收获……”
“你……”桑尼更警惕了，当时居然有人在她身边藏着，她根本没意识到，这可不多见。她握紧了枪，皱着眉头逼近面具人，“你跟着我多久了？你到底是什么人？跟着我到底要干什么？”
“啊……瞧瞧我，都忘了礼貌。”面具人拍了拍自己的头盔，“我确实要向你道歉，交流却不示以真容的确太没诚意了。”
他这么说着，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面罩，却根本没提自己直接闯到别人家里这件事，虽然这里其实也不算是桑尼的家。
那面罩的几处锁扣发出一阵微小的金属伸缩声，然后缓缓打开了。男人双手摘下了面罩捧在手中，露出一张英俊的混血儿脸庞。
“叫我简森就好，简森·X，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叫我安塔雅。”
他微笑着，姿态和表情很放松，就好像他现在正穿着花衬衫和朋友在沙滩边的躺椅上说话，手边放着冰镇橙汁；而不是在这儿，坐在底城的破房子里，面对着一把手枪和一头蜷缩在营养液中的怪物。
桑尼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敢把面具摘了，这让她不知如何反应。
“我才不在乎你是叫简森、杰森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也不在乎你有多少乱七八糟的名字！”她不耐烦地说道，终于放下了枪。
接下来，她自己扯来一把椅子，坐在了简森对面。
“……桑尼。”
她烦躁地挠了挠头后，小声咕哝道。
“不好意思，我没听清——”
“桑——尼——！！”简森的礼貌询问被大声打断了。
她的牙齿有些尖，就像小小的鲨鱼牙，一头黑色短发在她说话时随着晨间的风不耐烦地摆动。桑尼随手把枪扔在一旁的铁桌子上，简森则向她伸出一只手。
桑尼看了他一眼，也犹豫地伸出了手。
两只手握在一起。
桑尼的手不大，皮肤有些粗糙，带着底层年轻人的手劲。
“很高兴认识你，桑尼。”简森微笑着说道，“合作愉快。”
“打住打住打住……”桑尼立马把手抽回来，“什么合作？怎么我就答应和你合作了？”
“你现在有空吗？”简森好整以暇地问道，“日程上有没有其他安排？没有的话我们聊聊。”
“我或许很忙呢……”桑尼不服气地嘀咕着。
“是吗，让我猜猜……喝酒，睡觉，吃止痛药，满街乱逛？”
“艹……”他猜对了。
“桑尼，你可以问问你自己，你真的想一辈子都被困在这种地方吗？”简森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发功，“流浪于各个城市之间的荒野，饥一顿饱一顿，用痛苦贯彻你的复仇？”
说这话时，他紧盯着桑尼的双目。她看回来的眼神里虽然凶狠而警惕，但深处是麻木。简森太知道这种眼神了，他上辈子无数次在赛博朋克们眼里看到这些。那种容不得自己去想别的可能，因为一想到那些自己可以尝试却一定会失败的事情，就会被那种无力感逼疯的绝望。
但这姑娘的眼睛里更深处还有别的东西，那是一种独特的鲜活感，年轻、叛逆。那火苗微小却没有消失，只是在想方设法找到燃料罢了。她不信生活会这样，她不断用言语麻痹自己的精神，但连她自己都扑不灭那小小的火焰。
这简直太容易了，他只需要火上浇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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