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她眼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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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自愈之路上

作者:

水泥草

    2010年,临近高考,岑今却罕见的突发高烧了。

    要知道,她可是不易感冒的体质,经历了多少流感和流行病,看着身边的人三天两头感冒发烧,流鼻涕,或者干脆大病一场,她都能安然无恙,但是她不是一直是这样的小强体质的。

    小时候的岑今,几乎年年都要去医院住几次,少则三两天,多则一个星期,由于她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女儿,所以体质格外的弱一些。

    本来妈妈的身体就非常不好了,浑身上下都是各种毛病,从她记事起,妈妈没有哪天是不用吃药的,家里中药,西药,偏方一大堆,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妈妈的病有变好过,反而身上的毛病越来越多了。而医生的确诊单上也从来没有一个确切的病,都是疑似或者可能之类的诊断,妈妈究竟是什么病,怎么能够治疗好,需要多长时间,都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明。

    每次到医院都好像是例行公事一样,排长队挂号,挂完号排队等医生叫号,终于轮到自己了,问完一句哪里不舒服,就开各种检查的单子,就像流水线作业,各个环节,一个不少,一气呵成。

    拿着医生开的各种单子,又是一通排队缴费,终于交完费用了,到了各个做检查的科室又是各种排队,终于各种检查结果拿到了,拿到医生跟前,几乎没有怎么看,就是进行下一步,或者住院打点滴,或者开一大堆药,好似完全不用做那些检查,医生就知道怎么对症下药一般,反正最后就是拎着大包小包的检查结果和中药西药回家了。

    至于能不能管用,她们早就已经麻木了,一次次去,一次次回,一次次照做,又没有其他的办法,这一通流程下来比她们下地干农活还要累。可能她们也知道去医院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也只是一个心理寄托罢了。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吧。

    如此羸弱的母体生下的最小的一个孩子,身体素质肯定是好不到哪里去的,所以岑今早早就接受了自己身板不怎么硬朗的事实。

    以至于到后来,她每次住院都习以为常了,但是也确实是怕极了打针,恐惧吃下对她来说苦得可怕的中药,西药。关键是在她内心深处,那些药物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不然妈妈早就恢复健康了,又何必和医院、药物纠缠这么多年都不见好转,反而身上的病痛种类越来越多了呢?

    可能是她太不想认命了,宇宙接收到她强烈的内心诉求了,在她八岁那一年,又生了一次很重的病,在医院一住就是几天。

    到了要出院那一天,医生刚把输液的针头拔掉,爸爸扶着她坐起来,准备收拾穿戴一下就回家的,没想到,说时迟那时快,她几乎是同时眼泪不停,双鼻出血,口中又呕吐不止,爸爸都慌乱得不知道要先从哪里开始下手了。

    如今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一天的情形依旧如发生在昨天一样,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当时的岑今毕竟也才八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不轻,以为自己这是要死了的节奏,更加不知道是要先堵住喷涌而出的鼻血,还是先擦眼泪,爸爸又慌乱得找不到接呕吐物的垃圾桶。

    不光是岑今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就连活了几十年的爸爸,一个三天两头陪妈妈去医院的爸爸,也从未见过如此情况,更别提亲自经历了,可见当时的爸爸是怎样的心情,如今已为人母的岑今也终于可以理解爸爸那时候的反应了。

    当岑今成为两个孩子的妈妈以后,才恍然大悟,自己小时候在医院吃的那些苦头原本是不需要经历的,可惜时光不会倒流呀,而她的父母也不是自己这样的人,也没有现在这样的认知,如果重来一遍,我想她要吃的苦还是跑不掉的。

    可是,有时候,福祸相依,也正是因为有了那一次的可怕经历,出院后,岑今几乎再也没有去过医院,她的体质从那一天开始有了一个分水岭,八岁以前总跑医院,总生病,八岁以后几乎再也没有吃过药,除了疫苗,再也没有打过针。

    我想,那一天,又是泪水,又是血水,又是呕吐,应该是把身体里的各种病毒和不好的东西都通通排干净了吧,也同样是身体无声的反抗,反抗药物,反抗一切外物干预。她需要只有自愈而已,反而是其他东西导致她更加的羸弱。

    所以这次高考前夕的高烧来得特别的意料之外。但是又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这段时间正好又有一个传染力很强的流行病,主要症状就是高烧不退,所以同宿舍的同学们也不敢耽搁,半夜就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同学把岑今背到了就近的医院。

    因为是特殊时期,医院也不敢冒险,所以查明是高烧以后,也不管是否确诊,先隔离起来再说,岑今被直接送进了隔离病房,立马就给注射了一针当时最贵的退烧药。

    第二天天亮后,还是没有退烧,医生又注射了一支同样的退烧药,如果还是无法退烧,那就要被确诊,可能宿舍接触过的人都要被隔离起来了。

    好在,岑今是幸运的,第二针退烧药过后,体温慢慢恢复了正常,出院的时候,看到缴费单上的数字,她的心都在滴血,一针要三四百,对于一个月生活费才300的岑今来说,简直是在割她的肉,还是剜的心头肉。

    岑今在宿舍里是出了名的节约小能手,但是这笔费用也是她需要攒很久才能有的私房钱啊。

    要问她为何如此抠门节约,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可能你会在有缘的时候读到。

    岑今心痛得从医院走出来,恹恹地独自一人走回了学校,懊恼自己为什么要生病,后悔自己为什么烧得稀里糊涂,连阻止打这么贵的针药的力气都没有,她光顾着心疼自己浪费掉的钱,完全没有注意到脖子左下方有一个疼痛的小点,不知不觉就走回了宿舍,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自责。

    第二天又开始投入了紧张的高考前夕的各种拼命刷题,模拟考试中,也没有时间一直沉浸在发烧这件事情里了,即使在每天繁忙的学习里偶尔会注意到脖子左下角小点儿传来的疼痛,不过也并没有在意。只是有时候疼得很厉害了,才会稍微迟疑一下,但是也没有想太多,就一直以为是感冒还没有好,完全没有其他的考虑。

    日子就在这样的重复中过去,很快迎来高考,拿出最好的状态参与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脖子处的疼痛也可以忽略不管。尽管她发现脖子处的疼痛越来越严重了,疼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还是主动选择了不去在意。

    她实在太迫切全神贯注做好高考战斗,拿到一个理想的结果,才能距离解开自己的心结更近一点,而且她也隐隐担心自己脖子的疼痛,是得了什么难治的大病,能晚一天知道就晚一天吧,更加不能让爸妈知道,他们知道了更是雪上加霜,这个家,再也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了,自己给父母带来的负担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添任何麻烦了。

    很快,忙碌紧张的高考结束了,一切都似乎恢复了平静和放松,好似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考试结果的好与坏都只能等了,大家也似乎都没有了考试前夕的那种紧张和亢奋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后,高考结果总算是如约而至了,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又是意料之中的是,大家在平时模拟的基础上都降了一个等次,一本变成了二本,二本变成了三本。

    意料之外是平时模拟考试多次分数都是很稳定的,谁能上一本,谁能二本,谁是三本都是基本确定的事情,却没有想到都没有拿到自己理想的成绩,即使拿到一本的同学,也没有拿到自己满意的分数。

    意料之中的是考试的时候就发现考题非常的出乎意料,好像是专门为她们这一届量身定制的,毕竟,她们这一届碰上了城市人口以及人才大量流失的一年(2009年75事件后,大量的企业撤资,有能力的人多数都迁移户口到内地,准备投资的人也暂缓计划,高考的学生更多的都选择了不在本地上大学等等情况)

    如何阻止我们离开本地,或者说减少人口流失,去外地求学,只能压低我们的分数,然后再给出诱人的政策,同样的分数,在本地就可以上一本、二本,在内地就只能上二本、三本甚至是专科。

    看到这样的结果后,岑今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愤怒以及不甘,该如何抉择,是坚持要去心心念念的城市上大学,哪怕是二本也愿意,还是选择妥协,钻进早就设好的牢笼里,又或者说是跟部分同学一样,选择复读?

    看似如此多的选择,其实了解岑今的人都知道,她别无选择,她只会跟着自己的心走,谁也无法左右她的决定,除非是她允许的。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没有什么可以纠结的了,从学校出来以后,岑今没有选择回家过暑假,而是提前联系了打暑假工的地方。

    虽然这已经不是岑今第一次做兼职工作了,但是走出校园后,找一个稍微时间长一点的短期工还是第一次,也没有什么经验,只知道那个工作比较乏味,是去到荒凉的沙漠戈壁里的一个地方当服务员。

    她已经不在意做什么工作了,只要自己在上大学前的时间不要被浪费一分一秒就行,她要拼命工作,给自己赚学费,减轻家里的负担,所以只要有工作的机会,并且人家还愿意要暑假工,就非常感谢了。

    所以岑今稀里糊涂的住到了一个临时安排的条楼里的宿舍里,以为第二天天一亮就出发去到工作的地方,哪成想,刚放下简单的行李,就被拉到了一个饭局上面。

    刚开始,她以为就是老板大方,出发前请大家吃一个晚饭,到了包间以后,她拘谨地找了个老板安排的位置坐下,心中无比忐忑,毕竟学校的环境还是相对简单的,每天就是三点一线的生活,刚从校园出来,对于这些饭局类的还是非常陌生的,更何况是跟一群完全不认识的人吃饭,就更加不自在了。整个人都如坐针毡。

    不过想想自己的小目标,也就硬着头皮坚持一下吧,不就是一顿饭的功夫嘛,忍一忍就过去了,大不了当成过年的时候走亲戚家吃饭一样,安静吃饭,微笑,少说话就行。

    可是,天不遂人愿啊,岑今都还没有动筷子吃东西,老板就端过来一杯酒,示意大家需要举杯喝酒,看这架势,这是还要敬酒的节奏呀,我的天啊,她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场面。

    在岑今的生活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酒这样的“饮料”,她们家没有一个能喝酒的人,所以别说喝了,闻一闻都觉得不舒服,要让她喝,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可是,要直接拒绝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岑今只好本能的说抱歉,我不会喝酒。

    果然,也收到了预料的劝酒之言:哪有天生会喝酒的人,都是喝着喝着就有酒量了,大家都喝等等话语扑面而来,同时酒杯就近在眼前,当时的岑今已经完全懵了,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喝,自己肯定是不省人事,人身安全都成问题,如果不喝,那工作的事情多半是泡汤了,后来喝没喝,已经紧张得完全忘记了,只记得回到住处后,连夜收拾行李跑路了。

    多年之后,想起那个夜晚,岑今都会自嘲地笑,怎么就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了呢?但是也挺后怕的,如果真的跟那个老板去打暑假工了,可能后果不堪设想,因为她在去之前就很明确表明自己是赚学费的,只上一个月的班,老板应该知道她还是个学生,却要求喝酒应酬,可见老板的人品了。

    工作泡汤了,岑今也不想就这样放弃暑假打工的想法,一大早,从收留她的同学家出来后,她并没有选择回到几十公里外的家里,而是提着行李满大街漫无目的地走着,显得那么迷茫和颓废。

    六月的天,已经异常炎热了,可岑今却一点也顾不上热不热,如果在天黑前还没有找到工作,那就只能打道回府了,强烈的挫败感加上昨天的惊吓,让她走路都有气无力的。

    此时此刻的她虽然很沮丧,始终还是不想放弃,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认输,这是根植在她骨子里的。

    她还有一个习惯,就是特别爱走路,只要能走路到达的地方,时间也允许,绝不会坐车,即使是他人的便车也不会乘坐的,因为走路的时候可以思考很多很多问题,有时候走着走着,就可以想明白一些原来想不通的事情,再者,她非常不想欠人情,所以就更加不会搭别人的便车了。

    她还给自己的倔强和坚持,甚至是在别人看来是古怪的习惯找了一个很能说服自己的理由,那就是走路可以锻炼身体,可以减肥瘦腿,所以这一走就是多年,慢慢地,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

    上高中的时候,学校是在市里,因为姐姐们都不在父母身边了,在她的心中,多抽点时间陪伴在父母身边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哪怕每次回去都会和父母发生不愉快,也依旧阻挡不了每次长假短假的回家之路。

    毕竟,她曾经很小的时候,向着天空许过愿:希望父母早日把自己和姐姐们接到身边,哪怕风餐露宿,挨饿受冻都可以,也不要寄人篱下,只要能和父母在一起,多辛苦都没有关系,只想在一起。天空回应了,她也做到了。

    还有就是,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她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她还没有长大,父母就已经老了,她能陪伴父母的时间越来越少,也就格外珍惜每一次机会了。

    尽管每次爸爸送她到车站的时候,她都难过得无以复加,她也要坚持风雨无阻地回家,她其实是一个特别受不了车站离别场景的人,哪怕是短途汽车站也会让她无比伤感。

    坐上大巴车后,她都会一直看着爸爸的身影,直到模糊到再也看不清为止,她总是担心每一次的离别都是最后一次看见,多看一眼是一眼。格外珍惜每一次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要问她为什么有这样的奇怪想法,可能跟她从小就经历了爷爷的早早离世,以及身边一些人的离开,她很早就明白人去世了代表什么,而她偏偏又是最舍不得亲人离开的,尽管你很少看到她在葬礼上流泪,但是并不代表她不难过。才会有那句话:真正的伤心是哭不出来的。

    同时也因为爸爸常说,自己头晕,可能活不了几年了。尽管爸爸可能说的是一句玩笑话,可在岑今的心中却牢牢记住了,并且信以为真,还时常因为这句话,充满了恐惧和未知的漆黑感。

    所以啊,不管是任何年代的父母们,一定不要拿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在孩子们面前反复开玩笑,孩子们是真的会记很久很久的,伤害和影响也是真的存在很久很久的。

    所以,同学们都不理解,为什么来回小一百公里,坐了汽车坐公交,还要走路,每周都要折腾回去,这么爱存钱的岑今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一下路费呢?

    其实所有的答案都在这三个字里:在一起。抓住所有可以跟家人在一起的机会。即使是吵闹怄气都要待在一起度过。

    父母也知道她每周末必定回来,晚饭也总会等她回来一起吃,因为父母已经习惯了她如果到家后没有车了就总是选择走路回来,所以爸爸总会在村口一次次张望,看看有没有他家姑娘走路带风的身影。

    如果是需要赴约,岑今迟迟没有到,爸爸都会非常笃定地对周围的人说:她肯定是又在走路,而旁人会说:一路都是熟人,肯定会让她搭便车的,爸爸也会斩钉截铁地回答:她绝对不会坐。

    所以啊,最了解孩子的始终还是父母啊!如此爱走路的岑今,在最无助和彷徨的时候,再次选择了继续走下去,也许走着走着,就有出路了也不一定呢。

    索性,她就任由自己在大街小巷上随意地走着,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没有想法,暂且让自己放空,到处走走吧,毕竟没有头绪的时候,走路是她最擅长的,那就先发挥自己的长处,让自己开心开心也是好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实在有些口渴了,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旁边就是一个生活小超市,一狠心一跺脚就决定去买瓶水喝,说做就做,岑今把行李放在路边的树下,就走上了台阶,买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

    因为实在是渴坏了,付完钱就立马打开喝了,并没有马上离开,反正自己的那些行李也不值钱,没有人会在意,自己不着急立马跑回去守着,所以就站在超市门口喝了缓一缓再走,岑今内心这么想着。

    喝了几口水,她抬头一看,墙上贴着招聘启事,她眼前一亮,觉得有希望了,但是一看要求,人家是要招长期干的,她一个短期的暑假工,肯定是不符合要求的,心一下凉了半截,希望又落空了。

    可就这么放弃,也不是岑今的作风呀,去问一问,兴许还有希望呢,不然眼见天就要黑了,难道自己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去汽车站?不,不到最后绝不。

    于是她立马整理好心情,转身走进超市里,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礼貌地问老板娘,您这里招短期工吗,并立马说明自己刚放暑假,9月份还要去内地上大学,非常想找一份暑假工,为期一个月,赚部分学费,工资多少不重要,管吃住就行等等。

    因为太迫切得到这份工作了,所以毫无保留,竭尽所能地使出了浑身解数,交出了自己全部的底牌。毫无退路。

    正是因为如此急迫的样子,为之后的遭遇埋下了祸根。

    等岑今一股脑说完了自己的诉求和价值后,老板娘不紧不慢说出了那句意料之中的话:我们这里招的是能长期干的,短期的暂时不考虑。

    可能是由于店员确实不好招,也或许是因为恻隐之心,更或许是因为其他岑今不知道的原因,最终岑今留了下来,放下行李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这对于当时的她来说是非常感激的。

    这个超市虽然不大,只有一间屋子的面积,但却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老板娘和老板轮流看店,经常还会有外送的订单,可能只是一包烟,一瓶水就需要一个人手送一趟,有了岑今的加入,老板和老板娘可以不用那么人手紧张了。

    因为岑今不是第一次做兼职了,无论工作多么辛苦,她都有心理准备,也能相信自己什么都扛得住,因为心中有想要实现的目标和愿望,就不怕一切困难,只要有愿望的指引,一切都是过程,没什么是不能克服的。

    就是这样的信念支撑着岑今一步步向前走,一路披荆斩棘,无所畏惧。

    好在老板并没有要求她也24小时值班,而是店里没有那么忙了,晚上九十点,最多11点也会让她下班回到地下室的宿舍休息的,吃住都是跟老板娘她们一家一起的,不过她有一个自己单独的房间。

    所谓的宿舍就是地下一层,曾经的一个歌舞厅荒废以后,有很多房间,改成的住的地方,好在是非常宽敞且安静的,进去后不开灯就是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黑漆漆环境非常适合深度睡眠,岑今基本是每天洗漱后沾枕头就呼呼大睡了。

    由于对各种商品摆放的位置以及价格不是很熟悉,刚上班的几天,岑今简直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再加上要随时外出送货,平时就很路痴的她害怕极了,找地方全靠问,还有需要克服自己不善与陌生人交流的缺点。

    多年后的岑今,身边的人都觉得她能言善辩,会为人处世,却不知道她其实是一个不喜欢跟人打交道的人,她虽然有一颗热情奔放的内心,却异常高冷,觉得跟人相处非常麻烦且费时间,很没有必要一些无效的社交,像什么同学聚会啦,参加别人的生日宴啦,她通通不喜欢,多数时候就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独处的时候最舒服自在。

    可这样的她偏偏找了一个需要处处跟陌生人打交道的暑假工来做,也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她以为自己只需要负责每天早上起来就把货架柜台等地方擦干净,整理货物,收银等店内的工作就可以了,没有想到还需要随时充当现在的外卖员,并且交通工具只有双脚,难道是老板提前知道了她很爱走路这一点吗?

    来总结一下岑今每天需要做的事情:早上早早起床,简单洗漱后就需要马上到店里做好全店的清洁整理工作,这中间还会随时被到来的顾客打断手上的动作,负责接待来客并做好后续工作,直到顾客走出店铺为止,等忙碌了一阵,老板娘也做好早餐了,就会选一个相对客少的时候到地下室吃饭,吃完又会急匆匆回到店里,也许这时候已经有很多外卖的单子在等着她一一去送了,稍微空闲的时候就需要守在柜台,接待或者接听订单电话,如果店里有什么货缺了,无论是轻的还是重的比如饮料,都需要她一箱一箱从地下室搬上来,当然,老板也会一起搬,毕竟炎热的夏季,最畅销的就是饮料和矿泉水啦。

    超市里,大家都是知道的,商品的种类真的不少,最让岑今觉得心累和挫败的就是很难短时间里记住这么多商品的位置,价格,所以刚上班的一周,每天都觉得很煎熬,老板晚上值班,白天睡觉,白天就岑今和老板娘两个人,老板娘还要负责一日三餐,有时候想找个人问,她都不知道该问谁,生怕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店里的损失,还有就是特别担心自己收到假钱或者找搓零钱给顾客。

    其实在头几天,岑今多次萌生了放弃的念头,工作的零碎,工作时间过长,还要像一个男子汉一样搬运货物,手上都起了血泡和厚茧了,有时候真的感觉特别委屈。

    她告诉自己,只有勇敢面对并克服才是自己最应该做的,好在,人的适应能力是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很多的,自己做暑假工的初衷就是赚学费和锻炼个人走向社会的能力的,那何不抓住这次机会呢?

    别看这么小小的一个街边小超市,要想经营得游刃有余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和各方面的能力的,尽管在一个月到期后,老板娘仅仅给了岑今500的工资(当时同等工作工资均价2500),她还是很感激有这次人生体验的。

    因为通过这一个月的工作体验,她对自己做了很多突破,有的时候不狠狠逼自己一把,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

    这500的工资足够她记忆一生了,从某些层面来说,这也算是她自己给自己赚的终身学费了。

    不管在岑今的心里时间过得多慢,一个月的时间也终究会一天天的过去,当她迎来了自己暑期工的最后一天时,是非常迫不及待的,一方面是想早日逃离这个每天把自己累得半死的地方,一方面总算捱到了自己给自己规定的忍耐时间的最后期限。

    在她的行事准则里,有一条就是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所以这短短的一个月里,不管有多少次想放弃,到最后,都是不被她自己允许的,就这样一次次坚持了下来,好像是跟自己大战了一场,最终这场战斗终于要结束了,可是却没有最后的赢家,只想赶紧结束,仅此而已。

    第二天,岑今起了个大早,最后一次从昏暗的地下室走向阳光的地面,去到店里跟老板老板娘道别,老板娘有些不太情愿地拿出了500元,塞进她的手里,说这是这段时间的工资。

    岑今看着这500元所谓的工资,简直惊呆了,虽然是自己心直口快先说的工资多少无所谓,但也不是这么的低,哪怕是比正常工资低几百也是可以的,但是这才零头呀。

    手里拿着那500元一个月的血汗钱,她没有再说什么,但却瞬间成长了,我想,这样的成长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岑今离开了这个她再也不想踏足的地方,坐大巴回到了家里,感觉跟获得了重生一样,可多年后,她是感谢自己的,感谢自己选择了那份工作并且坚持了下来,也是感谢老板和老板娘的,没有那段经历,怎么可能会有后来如此顽强不屈的自己。

    一个月的时间或许不长,但对于岑今来说,影响却是很深远的,毕竟,生活对多数人并不总是温柔的,人世间也不需要柔弱,更需要的是女金刚,早一点练成也好。

    岑今在家里好好的给自己放了几天假,这些年她也真的是累极了,如果知道自己来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如此辛苦,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来过。尽管在家里舒服几天让她很有负罪感,却也从心底里想任性一回,好好宠爱自己一次,什么也不去想,不去做,就躺着发呆,坐着发呆,站着发呆也是美好的。

    可能也会有人会好奇,岑今的爸妈难道不管她吗?孩子放假了,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回家吗?出去工作是不是太早了?父母不会心疼吗?可能会有很多疑问和不解。

    其实,这跟岑今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她从小就很独立,也很有自己的主意,只要是自己决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如果她要跟父母说什么事情,只是最后的通知,而不是商量。

    她认为在她所有需要父母的时间里,父母都缺席了或者是很不耐烦过,那么今后的一切也都不需要父母干预了,最终啊,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定律,孩子的性格始终带有原生家庭的影子。

    可是,这500元也不够大学的学费呀?她这是何苦呢?是啊,何苦呢?一定会有很多人好奇吧,如果你们知道她在高中,为了几分之差和一学期的奖学金失之交臂,而永远都不会原谅一位自以为是的监考老师,也就是她高中时期的地理老师,你会更加觉得什么叫心痛。

    而这件事情,也是岑今内心至痛里的重要一部分,这一学期的奖学金对于别的同学来说可能根本就无足轻重,可对于岑今来说却是执念。

    岑今是政治课代表,期末考政治这一门的时候,监考老师正好是她的地理老师,由于地理老师并不知道岑今就是政治课代表,也不知道她学习如何,人品如何,仅仅只是通过她答题的速度以及正确率,就判定她作弊,为此还提前收走了她的试卷,并在有几个班考生的大考场里大声斥责她的作弊行为。

    作为一个监考老师,只是因为岑今就坐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答题,并且自从试卷发到手中,就见她快速答题,而且还很快就答完了,放平试卷,准备做最后的检查,看看有没有粗心的地方,要知道即使检查出来一个粗心答错的地方,就可能多一份拿奖学金的胜算,而奖学金几乎就是一个学期的学费。

    可正当她答完题,长舒一口气,毕竟快速答题其实也是非常耗费体力的,所以长舒一口气是可以放松一下的,准备开始检查工作的时候,监考老师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试卷,手中拿着标准答案,一边左看看试卷上的答案,一边右看看手里的正确答案,来来回回扫了多次,目光坚定且斩钉截铁的说岑今作弊。

    听到作弊这个词语,岑今简直不可置信,她向来是行的端做得正的人,怎么可能作弊,更何况还是她游刃有余的科目,于是她当即站起来,直接质问监考老师,您判定我作弊的理由是什么?监考老师想当然的回答,因为你试卷上的答案和标准答案一模一样。

    听到监考老师的回答,岑今简直三观都要碎一地了,这是什么神级理由?旁边的同学都看不下去了,也纷纷说她是不可能作弊的,可快要退休的老顽固监考老师根本不听取群众的意见,固执的相信自己的判断,果断收走了她的试卷。

    岑今的脾气上来了,她什么都可以容忍,但是没做过的事情,要冤枉她,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于是直接跟监考老师较上劲了,监考老师却用你不要影响大家考试来道德绑架岑今。

    这一招确实对岑今很管用,她的确是一个特别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让其他同学受影响的人,况且她的卷子已经完整的答完了,现在出考场顶多就是几道题没有检查出来粗心,少些分数罢了,虽有不甘,但总不能和快六十的老人家干一仗吧。于是只能愤然离开,想着事后一定要找校长要一个说法和公道。

    后来却因为老毛病:心软,因为这位老教师马上快要退休了,如果她执意闹下去,对老师肯定是有影响的,再加上周围同学的规劝,她最终没有让这件事情继续发展下去,而是把所有的不甘和委屈以及怨恨通通留给了自己去消化。可此时也成了她心中最不可提及的伤痛之一,原因并不是表面的被冤枉这么简单的。

    多么可笑吧,明明最弱势的人却还要处处去替别人考虑和着想,就像现在常见的明明自己都朝不保夕,却还要怜悯世间可怜之人。难道真的是厄运专挑苦命人?

    岑今上初中的时候,被自己最崇拜和信任的恩师狠狠地辜负和冤枉了,又在她本就伤痕累累的心里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上学日的下午,同学们都在座位上认真的上着自习课,她的班主任老师突然很严肃地走进教室,打断大家各自的学习,说一件很令她生气的事情非说不可,看那严肃的表情和严厉的表情,教室里突然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同学们都面面相觑,都在等着老师接下来的讲话,都生怕跟自己有关联,既忐忑,又翘首以盼,终于,老师开口说话了,原来是因为贫困生补助金的和申请名额的事情。

    关于当时老师说了什么,岑今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了,因为她听完后,几乎有一刹那,她整个人的信念完全都崩塌了,好似原来所建立的一切对老师对他人的信任,追随,崇拜,包括价值观等等都碎了一地。

    她依旧像往常一样,不解释,什么也没有说,即使内心翻江倒海,却依然外表平静得收拾着自己书桌里的每一片纸,从来都没有如此平静过,了解她的同桌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忐忑和担忧。

    同桌目送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什么也阻止不了,但只有她知道,事情严重了。

    果然,从那天起,岑今几天都没有再出现在教室里,任凭多少同学好友来相劝,她依旧不为所动,哪怕老师的电话都打到家里了,她也依然没有接听和改变自己的决定。

    到底是什么让她能做到如此地步?其实,无关他人,问题只出在她自己。

    如果是老师冤枉了她,那她解释了就没什么事情了,多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了呢?可在她这里,不是这么想的,她想事情向来脑回路和出发点以及侧重点都是不同于常人的,因为她是岑今,不是别人。

    要知道,岑今从幼儿园开始,就是班级里老师信任的对象,在校期间不仅会辅助老师做很多老师本该做的事情,比如监考低年级学生考试,甚至批改作业,批改试卷,求学以来,各种班干部,班委都当过,对待学习和老师交代的事情向来是认真且严格执行和完成,对自己也非常苛刻,人品什么的更是没得说,本人又是一个特别硬气的人,在同学们的眼里,她很可靠,还很严肃,简直就是翻版的老师。

    如此一个人,又怎么能受得了自己最信任,最崇敬的老师的无端指责和冤枉呢?在岑今的内心深处,老师不仅仅是授课的班主任,也是知己,是人生导师,是灯塔,是周总理在她心中一样重量的存在。

    可就是在她心里如此完美的一个存在却是伤她最深的人,换了了谁伤害她都没有这位老师给她带来的杀伤力之大,因为那一刻起,她曾经建立的人生目标,做人标杆,理想灯塔通通都瓦解粉碎了,她被整个掏空了,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理解和感同身受,总之,当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放弃。

    她认为,别的老师可能会因为不了解自己的学生而做出这种不经证实就扣帽子的事情可以被理解,可她却不可以凭其他同学的一面之词就无端指责她,断定就是她,因为她一直就是老师的左膀右臂,还是老师少有的迷妹,因为几乎所有同学都会因为老师的严厉而心生记恨,私下各种咒骂老师,唯独她不会,她懂老师的苦心,她理解老师,她维护老师,打心里尊敬老师。

    很多时候,老师反馈给她的也是无比信任岑今,总是委以重任,偏偏这次事件,老师处理得如此欠考虑,还是关乎信任,尊严的事情,她又如何能忍?

    更何况岑今从小家境就不好,常常因为交不起学费,宁愿辍学再等下一年都不会给学校和社会添麻烦,又怎么会觊觎这次的贫困生名额?还利用班干部职员获得优先权?这简直是太荒唐了。

    岑今何其要强?怎么会为这点补助折腰?更不会为此不择手段,她不屑好吗。

    从那个充满屈辱的教室走出来后,岑今毫不犹豫地走出校园,没有一丝留恋的回到了家里。

    回到家中后的岑今也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淡定平静地做着家务活,直到第二天没有去学校上学,爸妈才发现她的反常,问她怎么不去学校,她也只是淡淡的回道,不去了,爸妈不知所以,却也没敢多问,至少没有继续追问她本人,而是去她要好的同学那里多方打听原因去了。

    可惜同学们白天都在学校上课,她也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很快,她想知道的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傍晚时分,岑今的邻居兼同学过来了,目的明确,就是代表老师劝她回学校上课的,结果也很明显,遭到了果断拒绝,非常果断,不留余地,同学只好悻悻而归,本来也没有抱什么希望的,老师既然能派她来,就说明她还是和岑今很要好的,那就比其他同学更了解她,所以即使没有来,也知道结果就是这样的,倒也没有多惊讶。

    不过,对于好奇了一整天的岑今爸妈来说,同学的到来可是正是时候,挽留住要离开的同学一问到底,送走同学后的爸妈回到房间也没有敢马上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看了看岑今好像没有什么事情的脸色后试探性地建议道:既然老师都让你同学来劝你了,明天就去学校吧,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岑今听完爸妈的规劝,只淡淡的说了两个字:不去。

    第二天第三天都有同学陆续过来充当说客,她初心不改,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什么,想什么,这可爸妈给急坏了,这几天家里的电话也不停,无论谁劝都通通没有用,岑今就是这样的油盐不进,固执极了。

    爸妈刚开始以为她就是闹闹小脾气,气消了就好了,没想到她居然是动真格的,彻底急了,二老直接一大早直奔学校,据说她们俩到学校以后,一路问过去,直冲班主任的办公室,至于那一天,爸妈跟老师说了什么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岑今第一次看到父母在一件事情了维护自己,选择了站在自己这一边,让她内心充满了感动和前所未有的温暖,还有些不可置信。

    可能父母也是这样的人,是一个咬碎牙齿往肚里吞,都不会给社会和别人添麻烦的性格,又怎么可能肖想国家的补贴呢?冤枉什么都可以,唯独这点绝对不可以。

    爸妈冲到学校找老师要说法这件事是岑今完全没有意料到的,她虽然没有打听那天的具体细节,但是可以想象到办公室里的情景,双方该有多尴尬呀,可她爸妈居然都不在乎了,看来还是爱自家闺女的。

    岑今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这也多少让她绝望的心有了一丝希望和生活下去的动力。

    父母从学校回来以后,没有像之前一样地劝她去上课,而是支持她的做法,还说大不了咱们换一所学校,她们哪里知道,那时的岑今根本就是否定了所有的老师和学校,认为她们都不配成为她的老师,她质疑教育的意义,质疑一切老师,质疑价值观,根本就不是换一所学校能够解决的。

    看着想法这么简单的爸妈,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是默默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言也不语,却又好似说了千言万语。

    她想,爸妈去学校这么一闹,可以过几天消停日子了吧,电话是没有再响过了,终于清静了,可没曾想,天快黑的时候,第一天来的同学又一次来了,而出乎意料的是,她这次来,没有说什么特别多的话,而是郑重地把一封厚厚的信递给了岑今,并告诉她是老师亲手写给她的信,让她一定要看。

    讲真,这一刻,曾经是惊愕的,老师会给她写信,还是这么厚的一沓,她震惊不已,不可置信地接过同学手里的信,回到房间后,久久都不能平静,也并没有马上拆开信,而是让自己缓了缓,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在台灯下一字一句地看着老师写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个用词。

    读完信后,她哭了,整件事情发生以来,她第一次有情绪地哭了,她的哭里包含了太多太多。但最终她选择了和自己和解,选择了成全别人,也仅仅是因为四个字:临近退休,这和高中时候受到不公平对待时候的退让原因何其相似?这该死的恻隐之心,终将是她一生的弱点。一个任由别人拿捏的致命弱点。

    可她总为他人考虑着想,又有谁真的在乎关心过她呢?没办法,性格使然,她也别无他法。

    岑今升高中的前一年,由于天灾加上人祸,父母欠下了很多的外债,到处都是要债的人,有落井下石的至亲,有扬言不还钱就要烧房子打杂的至亲,有一夜白头苍老的双亲。。。。。

    这一切的不幸到最后都归结到了岑今一个人的身上,父母总是把这样一句话挂在嘴边:要不是为了供你读书,怎么会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岑今每每想起这些,依旧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管不住眼里的泪水,下雨般往下倾泻。

    从她的父母对她第一次说出这句话以后,曾经的岑今死了。余生只为执念,那个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的执念。也多谢这个执念,如果没有这个执念,她可能早就不在人世间逗留了。

    自此,岑今对于钱有一种矛盾。她爱钱,因为有了钱可以还掉外债,能让父母不再继续快速老去,能解决很多很多事情;她恨钱,是钱让她过早地看到了人世间那么多丑陋的东西。

    在她的记忆里,从上学前班开始,每学期都需要交很贵的跨区费用,再加上不便宜的学费,她们姐妹三人每年的花费就是父母极大的负担,所以总是断断续续上学,辍学又上学,后来还是在彻底牺牲了大姐的上学机会后,岑今的上学之路才稍微通顺了一些,但是每每到了交学费的日子,都是岑今最不想面对的。

    所有同学都第一时间办理了缴费手续,只有岑今总是拖了又拖,而她也最害怕开口跟父母要学费,她知道父母也很难,再加上她的印象里妈妈在关于钱的时候,真的是很凶很舍不得往外拿,几乎没有哪一次是可以高高兴兴去交学费的,都是哭着鼻子的,因为学费得来得太曲折了。

    每次要钱的过程都实在是太困难了,以至于每年到了交学费的前几天岑今就开始各种的焦虑和忐忑了,虽然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提前预想到了,但是还是会让她心烦意乱好几天,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问妈妈要钱,尽管要面对妈妈那张凶得吓人的黑脸,也只能向前冲了,一边是催缴的老师,一边是把钱看得很重,管得很紧的妈妈,她真的是太为难了。

    但是她也知道,妈妈之所以这样也都是为了这个家着想,凶是凶了点儿,可最终还是会给她钱的,就是这个过程真的是太煎熬了。

    就在这样的一年年,一次次煎熬中,岑今到了初中,因为初中的学校离家比较远,岑今终于有理由可以不用回家吃午饭了,也有了每天固定的2元的午餐费用可以自由支配了。

    刚开始,她是很是有些激动的,有了这一周的10元,她只要省吃俭用,就可以有一个很稳定的存钱渠道了,可是老问题又来了,那就是问妈妈要钱,刚开始是每天给,就是这每天的2元午餐钱,妈妈给得也是很不情愿的,后来妈妈也觉得麻烦,就变成了每周一给10元。

    至此,周一的早上成了岑今最不想迎接的一天,因为这一早她就要面对妈妈那黑黑的,凶凶的脸色,以及骂骂咧咧的声音,在她记忆中,妈妈没有一次微笑痛快得给过她钱,但这一天也是她最期待的,这一天到了,她就又可以有一笔可以存进小金库的自己入账了,尽管不容易,她也一次次坚持走过了许久。

    终于有一次周一的早上,心中积怨已久的屈辱感让她再也不想忍受妈妈每次的态度,选择了决绝离开,即使饿肚子,再也不要承受这种要钱带给她的乞讨感,她内心暗暗发誓,再也不会这样低声下气地问妈妈要任何钱了,并且真的做到了,毕竟骨子里的岑今是一个倔强至极的女子,一旦决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所学所见都让她一天天变得不一样了,自是不会再为了五斗米折腰,哪怕折腰的对象是妈妈也不行。

    人是一个很奇怪的物种,从岑今安静离开的那个周一开始,妈妈好像一下子变了,放学后回到家的岑今,爸爸就小声地问她今天早上怎么没有问你妈妈拿生活费就走。了,是不是忘记了。

    曾经也毫不掩饰地对爸爸说了实话,因为她觉得每次跟妈妈要钱都好难,都像求着她施舍一样,她以后再也不问妈妈要钱了,饿死都不要,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她一直跟爸爸都是无话不谈的,果然,女儿和爸爸才是最亲的。

    爸爸听了岑今的理由后,也是不敢大声说,尽量压低声音地对岑今说让她不要犟之类的和事佬之言,可爸爸说的那些话,岑今一句都听不进去,她决定的事情,谁说再多都没有用的,更何况是在家一向没有发言权的爸爸呢。

    刚开始爸妈还以为她就是闹闹小脾气,没有在意,觉得她饿几天就知道厉害了,又会乖乖回来低头要钱的,可惜出乎他们的意料。一连几天,她都一点要钱的意思都没有。

    于是,第三天的早上,她一觉醒来,看到床头柜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沓零钱,她顿时明白了什么意思,看到钱的那一刹那,没有悲也没有喜,她居然出奇的平静和淡定。

    至此,她要钱的生涯终于结束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每周日晚上妈妈都会把十元钱给爸爸,爸爸再放到她的桌子上,虽然妈妈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是她知道,妈妈意识到了自己这些年的确有些过分了。

    可妈妈是谁,是一个何其要强的人,即使是她知道自己错了,她也是不会低头认错的,她能够让这件事情平静地过去,不借题发挥就是最大的让步了。

    可自从那件事情后,岑今能明显感觉到妈妈也在一点点改变,不再那么独裁专横了,有的时候也会考虑到孩子的自尊心了,所以啊,父母和孩子之间永远都存在博弈关系。

    可因为那时的岑今还太小,没有经济独立的能力,我想,如果她但凡能自己养活自己,能经济独立,她连放在桌子上的钱都是不会再要的,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的她,有点点时间和精力的时候,都要选择打工的原因,尽管收入微薄,对她来说也是好的,只要能够减少她花父母钱的金额,她都愿意为之拼尽全力。

    很快,临近大学开学的时间没有几天了,因为曾经妈妈的至亲之人到处宣扬过妈妈她们就是把裤腰带勒断了,都凑不够孩子上大学的学费,(也就是那个现实版农夫与蛇的故事主角),爸妈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凑够上学的费用。

    看到父母为了学费发愁,她更加痛恨那个只给了她500工资的老板和老板娘,也更加恨自己的无能,她也多次给父母说过,不想去上大学了,想赚钱给她们减轻负担,可是父母说什么都是不会同意的,还宽慰她不要操心学费的事情。

    父母越是这样,她越是难过。同时也更加不能原谅那些在她们家落难时落井下石的所谓亲人,而那些亲人都是曾经父母掏心掏肺,全心全意帮衬过的人,这就更加的不可原谅,尽管其中有一个人几年后因为意外付出了生命,她都依然没有对这些深刻记忆释怀。

    后来,在邻居们的帮助下,岑今还是顺利地踏上了南下的求学之路。

    岑今拖着沉重的行李,拿着沉甸甸的学费卡,其实是很不愿意离开去学校的,她真的不想再给父母添任何的负担了,她说服自己,不是一定非要到学校才可以学习的,只要她想,在哪里都可以好好学习,希望父母可以同意她不用去了。

    可是在父母心里,岑今去上大学不仅仅是为了孩子的前途,更是争一口气,长一次脸,岑今却认为,只要考上了,就证明了一切,不是非要去上几年才是大学生的,最终还是拗不过父母,曾经还是踏上了南下的火车。尽管父母还在埋怨她没有听她们的话选择本地的大学。

    可她们哪里知道,岑今之所以选择老家的大学,不仅仅是为了赌气,而是她多年的愿望,因为爸妈曾不止一次的说过,如果不是为了给她上户口,她们根本不会来这里定居生活,而是会生活在老家。

    这些话在岑今心中记了很久很久,孩子都是很在意父母说的每一句话的,可能在父母的眼里,孩子们都是叛逆,不好管教的,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答案无疑是否定的,孩子所有让家长不理解的行为背后都是有原因的。

    每当父母说是因为自己原因才没法在老家生活的时候,岑今都会表面若无其事,实则内心非常自责和难过,后来,她也学会了用玩笑地语气说出深思熟虑后的话,她会漫不经心地问父母以后老了想回老家养老吗?

    父母每次都不会给出确切的回复,只是敷衍地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哪个去想那么远的事情哦,在岑今看来那就是想回老家的,所以她的内心也默默做着规划和决定。

    岑今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等父母将来老了,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生活,所以毅然决然选择了去家乡上大学,这个去家乡上大学的想法是计划很多年了,不会因为任何因素改变,可在父母看来她就是倔强,不听话,非要跟政策反着干等等。

    无论怎样,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她先顺着父母的意愿去大学里吧,毕竟,岑今内心深处是非常渴望上大学的,否则这么多年,以她那样的性格,也不会忍辱负重多年,只为得到学习的机会。

    多数同学到了大学里以后就彻底放飞自我了,岑今不同,作为一个从小就爱泡在图书馆,学校阅览室的她来说,她知道,大学里才是真正学习的开始。是人生很重要很重要的分水岭。

    所以,即使在面对热情健谈的车站接送的学长献殷勤,她都是礼貌且疏离的,几米开外就有一种生人勿进的压迫感,因为只有她知道,自己走到大学,途中有多少的艰难和不易,一切阻挡自己的因素,都要毫不犹豫地扼杀在摇篮里。

    还有一点就是,因为她经常辍学的缘故,同阶段的同学都普遍比她小1-3岁,加上自己小大人的称号,在她眼里,同班同学都是宝宝,早恋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在她身上发生,即使到了大学,也不会在计划之内,她只想争分夺秒地学习,尤其是早早就规划好了如何泡图书馆。

    在学校里,一切都像她计划的那样,除了正常的学习,剩下的时间不在图书馆看书,就是在宿舍看外借的书,偶尔也会给自己安排锻炼身体的爬山徒步时间。

    出乎计划的是专业的问题学校一直没有给解决。这也为后来她决然退学埋下了隐患。

    岑今到校报到的第一天,就找到了教导员说明情况,因为当时学校给她打电话确认的时候,她是多次跟校方确认了自己选的是园林设计专业,但是因为该校没有在她们那边网站开放该专业,所以校方让她随便选一个开放的专业,报道的时候会给她改成原本的园林设计,就是有校方这句承诺,她才让该校拿走她的档案的,不然以她的分数可以有很多更好学校的选择。

    而她之所以选择了这所学校,一是看重该校的园林专业和自己对口,二是看重该校的图书馆有非常悠久的历史,也在她的兴趣点上,最终决定选定这所学校的就是因为校方的承诺。

    可是到了学校后,换专业被一拖再拖,每次问教导员,他都各种拖延,以至于一学期就要结束了,她眼看着其他园林设计专业的同学学了基础的知识,比如素描等,她却还在漫山遍野抓虫子,采集各种树叶标本,她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可是父母东拼西凑的学费送来的大学啊,怎么可以如此言而无信呢?尽管如此,她对换专业还是抱有希望的,始终不相信连学校都会说话不算话。

    从高考结束到9月踏入大学,短短两个多月时间,岑今却感觉过了好久好久,这期间一直被她可以遗忘和压制的脖子处的疼痛到了大学里更加的难以压制了,经常疼得她无法正常入睡,并且她早就发现了,刚开始疼痛的小点已经不知不觉长大了很多,并且是以每天长大一点点的速度,尤其是在疼得厉害的时候生长得最快。

    但是由于她全身心的关注点都在换专业上面,也经常为了此事奔走,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结果,她也还是在努力着,更加忽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期间,她还参加了入党培训的学习,以前一直是团员,现在大学了,她希望能成为党员,所以学习的时候格外上心和认真,学完以后的结业论文的几千字,她都是一字一句自己写的,而不是像多少同学一样是照抄来的,尽管她很清楚,写的内容根本不会有人真的去看,依然坚持遵从本心,认真写好论文。

    可,跟她的努力和认真相比,十分讽刺的是,入党名额早就通过某些特殊关系提前定好了,一个班所有跟着参加学习的人都是陪跑而已。

    就像刚开学时,班里的贫困生名额也被十分富裕的家庭子女提前内定了一样,奖学金的发放也不是看学习排名,只看关系软硬,只是,她实在不敢相信,关于钱的事情,怎么样她都可以接受,就连入党这么严肃的事情都可以如此敷衍潦草,再加上学校的言而无信,教导员的不作为等等原因,让岑今彻底寒心至极了。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脖子处的肿块已经伴随一次次加剧的疼痛开始快速扩散了,她几乎要被压垮了,面对学校的种种经历,又无法忽略地想起了初中、高中的伤心经历,她对学校教育彻底放弃了,也死心了,更加不甘心父母的血汗钱用在这样不值得的地方,况且自己的身体似乎也真的是再也承受不住了。

    所以她最后一次找到辅导员问关于换专业的进度时,决定:退学!

    她始终还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尽管她已经身心剧痛了,还是撑到了学期末,参加完了最后一科的考试,才找到了辅导员说了要退学的决定,因为退学手续里,第一个需要签字同意的就是辅导员。最后一个签字的是校长。

    当辅导员听到岑今要退学的时候,显得异常惊讶和不可置信,当即就放下手里的事情,把她单独叫到了宿舍里询问情况,她也没有多说其他的什么综合原因,只说了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专业的问题,都到了学期末了,辅导员依然还是在给她画饼,还是在说一直在为她换专业的事情跟学校反映情况和跟进进度,让她不要就这样轻易放弃之类的话。

    她已经傻傻的相信了一个学期了,从最开始的希望满满,到现在的彻底清醒,辅导员再说多少,说得多么情真意切,她都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了的。

    她宁愿相信自己大学前用尽了所有的运气,一路上遇到的多数都是良师益友,大学后就没有那样的运气了,总是遇人不淑,也不会相信学校的鬼话,辅导员的谎言。

    辅导员看岑今已经心意已决,不会再回头了,只好在签字一栏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就是一一再去找各个级别负责的老师签字同意,无一例外的都会例行公事地问岑今退学的原因,她都麻木又机械化地做着说明,顺利得拿到了签字,只有到校长那里,多费了些功夫,看得出来,校长身上还多少有最为教育工作者基本品质的。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的岑今长舒了一口气,所有的退学手续总算是完成了,也是自己和学校真的说再见的时候了,她没有任何的不舍和后悔,反而如释重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心,仿佛整个人都获得了重生一般,充满了力量,她内心默默对自己许诺:即使走出校园,她也不会停止学习和进步,要活到老学到老。

    岑今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回忆着来到这所大学后的点点滴滴,多少还是有些忧伤的,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期待了多年的大学生活竟然是这样子的,又是如此的一个结束,毁了她所有对大学的憧憬和向往,这一点是让她无法接受,又不得不面对的一个现实,大学梦彻底碎了。如果有如果,她宁愿去学一门技术,也不愿意踏入这里,荒废了一学期的时间,关键是还浪费了父母的血汗钱,给了这所处处充满着资本味道的学校。

    就这样,岑今怀着无比失望的心离开了这所生活了一学期的学校,回到了父母身边,陪她们过了春节,年后马不停蹄地到了绵阳,跟着姐姐做起了淘宝电商。

    到了绵阳后,从买电脑,注册店铺,装修店铺,编辑产品,上货,卖货,发货,售后等等一点点学起,让自己忙碌起来,一点都不想闲下来的她拼命努力,经常一忙就是深夜或者凌晨。

    刚去的时候是寄住在姐姐家里的,当她稍微有些经济能力的时候,就自己租了一个大单间,毕竟姐姐家的房子也不是很大,还有两个侄子和婆婆,如果再加上一个她,那的确是太拥挤了,也很不方便。

    更何况,岑今是一个特别不愿意给他人带去麻烦的人,所以让她长住,她肯定是不允许自己这样做的,短住,她已经很感激不尽了,再者是她非常喜欢独处,当时的她,身体状况也需要一个人的空间,一年多,将近两年,除了她自己知道身体生病了,暂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个情况。

    可是,由于工作的特殊性,长期需要熬夜,以及工作中遇到的客户形形色色,尤其是有售后问题的客户,让她的情绪起伏很大,她脖子上的疼痛加剧了,扩散的速度加快了,再加上她心中放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和情绪,让她的健康状况不容乐观。

    她常常想,如果她是一个健忘的人,或者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该多好啊,那样,她一定会快乐很多,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是现在这样的性格。

    从她记事起,她就是一个超级爱操心的人,心思也极其敏感,还非常重感情,多愁善感,易怒,还心软,情绪起伏大,思想老成,一点都不像她那个年龄段该有的样子,如今都三十多岁了,她都没有找到自己性格形成的原因。

    她多么羡慕别的小孩子,小时候无忧无虑,天真活泼,走着正常人从出生到长大的路,而她却仿佛从来没有童年,少年,青年,直奔中老年去了,她常常有一种,自己已经活了几辈子的感觉,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多年来,她疑惑最多的就是,为什么自己是这样子的一个人?后来,她和自己和解了,接受了自己就是这样子的人。再多纠结都毫无意义和用处,只有学会跟自己和解,才能让这一生少一些遗憾。

    身体每况愈下的她也丝毫不敢懈怠工作,反而更加争分夺秒,因为她希望活着的每分每秒都拼尽全力,多给父母留点钱,不能让他们白养了这个女儿,总得给他们留下些什么才放心啊。

    那时的她是消极的,也是绝望的,但也是孤勇的,虽然看了很多生死瞬间,她却并不惧怕死亡,反而会有一种是解脱的感觉和期待,唯有心愿未了,支撑着她继续活着,哪怕活着的每一天,她都觉得是煎熬,很少有发自内心的幸福和快乐。

    一个生命降临到这世上,按理说,应该是喜悦的,成长的一路上,应该是有各种喜怒哀乐的,可她品尝到的更多滋味是苦涩,其实她是一个特别容易满足的人,可为何会觉得人间实苦呢?

    在重男轻女的年代,她的出生就是不受欢迎的,又因为是家里第三个女儿了,也是父母寄托是男孩希望最大的一个孩子,失望就越大,本就贫穷的家庭是不可能再继续生孩子的,她也成为了父母希望的终结者,从小就被当男孩子一样对待,当然,不是宠溺的那种。

    而她们这一代人,成为留守儿童的是绝大部分,更何况是多子女家庭,能从小就留在父母身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从没有断奶开始就辗转于各个亲戚家过起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试问:这样的生活环境下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和正常家庭的孩子一样长大?无论是在有很多孙子孙女的奶奶家借住,还是在有暴力倾向的外婆家生活,亦或是在各有心思算盘的七大姑八大姨家流转,都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归属感,何谈快乐,更不可能有无忧无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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