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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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胡二郎

作者:

堂堂大脸猫

    宽大的官道上行人匆匆而过,悠哉摇晃的马儿在车夫的驾呵声中也加快了步伐。

    弯腰捂头的唐真快步跑入了草棚下,抹了把脸,甩掉袖上的水珠。回头望了望天空中绵绵的细雨,缥缈如雾,好像一层轻纱柔和地铺在远处的山峰和道路上,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啊!”淋了雨的唐真心情却不错,这样的春雨仿佛连心也滋润了。

    距离他从梧州城出发已经第五日了,脚步快点,再有半日就能到南阳城。

    待到了地方,可以先把信件送到胡家兄弟手上,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还是要做到的,唐真心里想着,觉得的自己还算一个守信的人。

    听胡铁树说他兄弟是在南阳城当差的,也不知道是当的什么差,如果能帮他进入到那要清点的孩童队中那就最好了。

    因为穿越而来时就是乞丐的身份,又没有前身的任何记忆,唐真对自己黑户的身份也十分的头疼。

    万幸的是大晟朝对贫苦百姓善待有加,鳏、寡、孤、独、残,皆有所养,像唐真这般未至十五没有劳动能力的孩童是必须要救济的。听说这般皆因本朝开国皇帝便是乞儿出身,其开国后见不得穷苦人家吃苦而定下了诸多政策。

    所以唐真才敢离开梧州城,去往这不算远的南阳府城。即便没有户籍路引在身,主事的衙门也不会任他在城门口饿死不管的。

    向店家说了几句好话,讨来碗水,唐真自觉坐在不影响别人的角落,吃着自带的干粮。

    陆续有行人匆匆的进入,不多时,不大的茶肆已是快坐满了,伴着细密的落雨声,大家伙热络的聊起话来。

    “这雨下的,给我淋透了快。”

    “好雨啊,这开春雨水给的足,又是个好年头啊。”

    唐真注意听着有没有自己关心的话题。来到这世界后他就养成了这个好习惯,随时随地吸收着周围的信息,努力让自己像个“本地人”。

    “我这不刚从南阳城出来嘛,入城出城都要问一遍,家里有没有未束发的娃娃,有就得上府衙跑一趟。”

    “你还别嫌麻烦,府里说了,这娃娃的户籍不搞好了,到时候进不去书院读书。”

    “其实啊原来都清点完了的,后来又听衙门的人说,漏了不少,上面的老爷不满意,让继续清点。现在附近几个村子都在往城里送娃。”

    “哎,少年郎,你是要去南阳城吗?”行商打扮的人说着问向了一旁坐着的唐真。

    唐真见问到自己身上便点了点头。

    “哈哈,那你也跑不了。我在城里就见到衙门的人啊,一个一个去街上请你这样的娃娃去府衙呢。”

    “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坏事啊。”几个大人说笑了几句,又聊起了生意上的事。

    唐真听到这心里很是振奋了下,不论如何还是赶上了。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在梧州城就放弃,不然等到以后知晓了这事,自己肯定会后悔死。

    大口吃了几口干粮,又望了望棚外的天气,活跃的心情已按耐不住,唐真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南阳城里去,只盼着早些点放晴。

    南阳城,大晟朝南阳府的府城。南阳府在大晟朝,甚至整个东方大陆中都算得上是靠前的富庶之地,而南阳城更是府内最繁华所在。

    此时的南阳城南门前,等待入城的行人和车马排成了长长的队伍。

    唐真睁大双眼,面色纯真的与守备城门的士卒交谈着。

    “你是说你没有户籍没有路引,也不知道要找谁,你就要进城?”

    唐真理直气壮的点了点头,抬起头用清澈又可怜的眼神,直直的望着面前的年轻士卒大哥。

    那士卒挠了挠头,觉得哪里有问题。

    “你要找人,又不知道名字,那你还知道什么呀?”许是看唐真年幼,年轻士卒大哥倒也没有为难他,耐心的问话。

    “胡铁树,济阳城的胡铁树叫我来找他弟弟,他弟弟是当差的。”唐真故意没说送信的事,免得被收走了信件,自己却被敷衍了去。

    “姓胡,胡家老二,老家是济阳的?”年轻士卒大哥正想着,旁边另一位满嘴胡须的士卒大哥开口道“是不是胡二郎那小子,他老家就济阳的。”

    “哎,还真有可能,胡老二年前不就回了趟家吗,就是济阳城。”

    “少年郎,你在这等着,我叫人喊胡二郎过来”满嘴胡须的士卒指了指墙边,便去招呼叫人去了。

    唐真乖巧的走到墙边,靠墙坐下,老老实实的模样极具欺骗性,一旁休息的士卒还给他倒了碗茶水,跟他拉起了家常。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一位身着衙役服饰的高大青壮汉子小跑着到来。

    唐真远远望着便觉得眼熟,近了一看,这人眉目和胡铁树是极像的,除了没有蓄须,年轻一点,却是同样的高大壮硕。

    胡二郎与守门的士卒打了声招呼,四处望了望问道:“是哪位找我啊?”

    不等士卒说话,唐真自己便站起身来道:“我,胡铁树让我来找你的。”

    “我大哥?你是?”胡二郎疑惑的打量了下唐真,不明白一个小乞丐怎么会来找自己,还和自己大哥有关系。

    年节时才回家与兄长相见过,此时也就过了一个多月。虽然这趟回家与大哥闹了些不愉快,兄弟两个酒后争吵了几句,但说到底也只是自家兄弟吵架罢了,胡二郎不觉得有什么大事。

    唐真望着胡二郎,想着怎么开口,他还是头一次做这种报丧的事,无论何时何地,这都是一个艰难的差事。

    组织了下语言,唐真开口道:“胡二哥,胡大哥让我给你送封信。”说罢从怀里掏出信件,递给了胡二郎。

    胡二郎接过信件,还未拆开来看,又听唐真道:“胡二哥,我下面说的事你听了不要太激动,你要冷静的听我说完,这对你很重要,对我也很重要。好吗?”

    听到唐真一个半大的孩子,用如此严肃认真的语气说话,胡二郎不禁正色起来,在府衙当差了好些年,胡二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喜怒不形于色对他来说并不难。

    “好,我知道了,你说吧”胡二郎认真的冲唐真点了点头,回复道。

    唐真得到回复,亦点了点头,用他尚稚嫩的声音,缓慢、平稳的说着。

    初时听到大哥死讯的胡二郎一脸的震惊不信之色,情绪激动的他险些将唐真整个人直接提起来。但望着唐真面不改色,满脸认真的的继续说着,他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待到后来已是松开了手,整个人已跪倒在了唐真面前,低着头静静听着。

    当听到自己大哥临死前,还在哀求别人帮他给自己的弟弟带信时,胡二郎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揪住了那般疼痛。

    早已说完的唐真静静的望着胡二郎,轻声道:“胡二哥,你看看信吧,胡大哥一定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才会叫我一定要送来。”

    听到这话的胡二郎有了反应,他抬手看着被自己捏的褶皱的信件,刚想打开又犹豫了下,然后站起身快步跑进了一旁卫兵休息的小屋。旁听的士卒大哥也早已听的满脸震惊,见胡二郎不好受,招呼屋中的兄弟腾出了地方。

    不一会的功夫,众人便听到屋中传来隐隐的哭喊声,那声音正渐渐大了几分,突然又立马沉了下去,就像是本要完全放开的情绪,又被强行忍耐了下去。

    是个刚硬的汉子,唐真心里想到。

    待到胡二郎再出来时,神情已冷静了下来,只有那泛红的双眼和破裂的嘴唇还未消退。

    行到唐真面前,半跪下身来,用沙哑的声音非常诚恳的道:“谢谢你,少年郎,你的消息和这封信对我都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唐真这会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和别的没有关系,单纯是这种生死相隔的场面他还不太适应。

    自己原来是个内心情感丰富的家伙吗,唐真自嘲的想到。

    唐真将详细的位置告诉了胡二郎。胡二郎将唐真带入城内,安置在衙役的住的院落中,便急忙的带着几个衙役弟兄骑着马出城去了。

    胡二郎再找到唐真时已经是第二日夜里。

    不仅接回了兄长的尸身,胡二郎还告诉唐真,因为案发地点离南阳城最近,这件案子也归他们衙门管。说罢又郑重的感谢了唐真一番,如果没有唐真的消息,他可能没有这为兄长雪恨的机会。

    “胡二哥你不用谢我了,如果没你帮忙,我可能还在城门外喝西北风呢。”说着唐真双手捂着肚子,一副饿极的模样。

    “哎,你瞧我这脑子,昨天到现在还没吃饭呢吧?来来来。”说着拉住唐真就出了门。

    府衙不远处一家酒楼中,胡二郎怔怔的看着唐真席卷着桌上的饭菜,半大的小娃娃吃饭的气势,甚至还要胜于他和那群牲口弟兄们抢食的样子。

    唐真已经是有七八天没好好吃一顿饭了。现在难得有人请顿好的,哪里还有客气的说法。唐真现在吃饭的架势可是二溜子一手带出来的,甚至到后来连二溜子与唐真抢饭时都要夸赞一句“生子当如唐阿真(大拇指)。”

    “阿真,二哥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二哥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但是管你口饭还是没问题的,这样吧,二哥找人帮你把户籍挂在城内养济院,你平日里就跟着二哥学武,待你成年了也进府衙当差,怎么样?”

    “二哥,这样太麻烦你了吧。”唐真听出胡二郎言语中的诚意,这个硬直的汉子是真心这样想的,并非口是心非,心中对胡二郎又多了几分好感。

    “哎,不麻烦,二哥我本来就是光棍一个,能有什么麻烦的。”胡二郎说罢似是想到什么,沉默了起来。

    胡二郎年前和大哥吵架,说到底也是为了他的婚事。

    胡二郎老家在济阳城附近的村落,父母早早过世,兄弟两自小相依为命,靠着邻里乡亲的救济,年长些的大哥硬是把当年尚年幼的胡二郎拉扯长大。胡二郎也出息,成年后去了府城闯荡,结果还真闯出了一点小名气,后得了知府大人青睐,在其手下做事,正是磨资历的时候。

    而胡铁树为了拉扯弟弟长大,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后因身材高大被济阳城的顺风镖局大当家看中收了徒,开始跟着前辈们走起了镖,过了两年又娶了个贤惠能持家的媳妇,而后日子才好过了一点。

    年节时胡二郎告了假回家看望大哥大嫂,现在兄弟两一个常年走镖,一个离家去了府城当差,一年里兄弟二人能相见的日子着实不算多。但有自小相依为命培养出来的深厚感情在,兄弟二人间也从未生疏过。

    一天夜里,兄弟二人喝了几杯。胡铁树告诉弟弟,兄嫂二人帮他相中了一个姑娘,就在隔壁村,大嫂的娘家帮忙张罗的,一个老实的姑娘家,是个能持家的。胡二郎这会儿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又在府城闯出了名堂,可以说是正得意,哪里愿意相什么亲。

    原本胡铁树长兄如父这么多年,还是很能压的住胡二郎的,但这几年胡二郎在府衙当差也颇长了点脾性,借着酒劲就跟胡铁树顶了几句。偏偏胡铁树也是个没文化的,除了小时候打骂几下,也不知道如何劝导已长大的弟弟。兄弟二人多喝了几口,话赶话,红着脸梗着脖子就吵了起来。

    次日,还在气头上的胡二郎收拾包袱就回了府城,没过了几天浑小子心里就后悔起来了。一年到头难与兄长见几面,这次回家没待几天就出来了,还与兄长吵了一架。胡二郎心里有些愧疚,想着过几日轮休了,再回家与兄长好好道个歉。

    自家大哥的性子胡二郎再清楚不过,自小就是个木讷不善言语,又死要面子的,自己主动说两句好话就过去了,大哥不会计较的。

    自兄弟二人吵架后,胡铁树也是一直耿耿于怀,想找日子与二郎说几句好话,可又拉不下脸来。说不出口那便写信吧,早早写好的信又迟迟未曾寄出去。

    结果这封迟迟未到的家书送到时,也带来了自家大哥的噩耗,这消息对胡家二郎犹如晴天霹雳般。

    胡铁树的家书中未曾提及兄弟吵架,二郎离家的事。通篇都是唠叨些什么少饮酒,喝多伤身,一人在外多多注意如何如何,末了提了句婚事便由他自己做主,还嘱咐他下次过节早几日回家。

    胡二郎知道,对要强的兄长来说,这般说话就已经是道歉的意思了。做兄长的已经主动道歉了,做弟弟的却再也没有道歉的机会了。

    “大哥,你就这么生我气吗?道歉的机会也不给我?小气鬼。”说到后面,胡二郎已哭的像个孩子,那个年幼时因为贫苦向自己大哥哭诉的小孩子,而兄长总是板着脸死死抿着嘴不说话。

    静静听胡二郎说着,唐真偷偷低头抹了抹脸。

    这天夜里,胡二郎滴酒未沾,却醉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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