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满宫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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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引子

作者:

静花解语

    马蹄声得得急响,尘土飞扬,一骑马从雾霭苍茫中直冲出来。这时已是三月初天气,在中原的江南已有风暖花香的春色景象,但这里的西梁国地处塞外,仍是天寒风紧,淡黄色的阳光照在身上,殊无暖意。马上乘者想是骑马久了,感到有点炎热,把皮帽脱下,放在鞍头,呼呼喘气,吐出缕缕白雾。

    皮帽本来遮住了大半边脸,这一除下,顿时露出虎头虎脑的小脑袋,原来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生得眉清目秀,鼻尖渗出几粒小小的汗珠。他身上背了一壶利箭,斜挎小弓,鞍头上还挂了好些猎物。那男孩马鞭儿甩得啪啪直响,催得坐骑如风驰电掣般的向前飞奔。

    离马后十来丈外空中有只利嘴鹰,发出痛苦愤怒的枭叫,它腹部带着一支箭,鲜血染红了羽毛。想是它被那男孩射了一箭,是以紧追不舍,要报一箭之仇。

    这利嘴鹰独产在西梁国,比之一般大鹰更要凶猛得多,死在它利嘴下的牛羊不计其数,伤人性命也是屡见不鲜,有时甚至叨走小孩,西梁国的人们实是深受其害。

    但那男孩面对恶鹰竟无半点惧色,不慌不忙地摘下小弓,搭上三支利箭,手臂使劲,将弓弦拉得满满的。接着弓响箭发,利箭呈三角形射了出去。这手功夫着实厉害,比之一支箭直线射出更要难得多了,纵是身手矫健的武士也未必躲得过去,何况是这只笨重的恶鹰?刹那间一箭正中胸口,两箭并排射入腹部。只可惜那男孩内力尚浅,否则早取了利嘴鹰的性命。

    利嘴鹰身受重伤,惨叫声中向下俯冲,利嘴如钩,锋锐无比,啄向男孩头顶。男孩不及射箭,危急中长长的马鞭急挥而出,卷住了恶鹰的身躯。

    但这巨鹰负痛猛冲,去势何等劲急?那男孩顿觉头晕眼花,急忙一招“推窗送月”,借势挥出。啪的一响,利嘴鹰被摔出数尺,重重跌在地上。那男孩不敢怠慢,马鞭不住抽打,鹰毛飘落满地。利嘴鹰倒在血泊中不住哀叫翻滚,最后抖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了。

    那男孩吐了口气,跃下马来,喜滋滋地想:“今天打猎收获真是不少。若是爹知道我打下这只利嘴鹰,不知有多高兴呢!”

    原来这男孩名叫陈峻岩,他父亲陈觉根本是中原武林高手,十二多年以前,中原大唐的太宗皇帝李世民登基后不久,陈觉根便携同妻子谢双仪来西梁国隐居,本想过过世外桃源的安乐日子,不料国王强征暴敛,官豪劣绅横行无忌,百姓叫苦不迭。陈觉根侠肝义胆,每遇不平之事忍不住出头伸张正义,后来索性巧取豪夺大奸巨恶之辈的不义之财,用来救济百姓。官绅对之闻风丧胆,骂他是“贼盗”,百姓们背后却将他当作济贫救危的圣人,敬之为“大侠”。陈觉根的名头越来越响亮,国王曾数次派大批高手捉拿于他,但陈觉根武功高强,为人机警,再加上穷百姓暗中相助,每次均能够化险为夷,官府也奈何他不得。陈觉根将一身武功都传给了独生爱子,陈峻岩聪明勤奋,年纪虽小,功夫已自不凡。

    陈峻岩刚要俯身去抱利嘴鹰,忽听一个娇嫩的语音道:“喂,慢着!”陈峻岩抬头一看,林中跳出个六、七岁年纪的小女孩,肤光胜雪,桃笑李妍,秀丽得出奇。她怀中抱着只毛色纯白的小兔子,笑道:“刚才我瞧见你射鹰的,好厉害啊!哎,你叫什么名字呀?”

    陈峻岩见她挂玉戴珠,服饰华美,显是位富家小姐。此地离西梁国的都城西京不算太远,倒是偶尔有富豪官绅到此行猎,但那大多是春暖花开之后,象如今这样寒冷的时节,一个小小女孩孤身在此,却是十分罕见。

    陈峻岩怔了一怔,但他自幼受父母熏陶,恨透了那些为富不仁的官豪富贾,眼前这女孩年纪虽幼,却也难以对她有什么好感,当下哼了一声,不去理她。

    女孩笑道:“这样凶的鹰你也不怕,真是了不起!”陈峻岩虎起了脸,喝道:“你到底有多少废话要说,我还有事呢!也不懂陪小姐们说笑解闷儿!”

    女孩呆了一呆,笑道:“人家赞你呢,你也不开心么?真是个怪人!好吧,我就问你一句话,这鹰到底卖不卖?”陈峻岩冷笑一声,道:“不卖!出了价谅你也还不起!”

    女孩仰起了头,道:“是吗?这西梁国中还没有我买不起的东西!你倒开个价试试,到底要多少银子?我加倍给你就是!”

    陈峻岩一愣,心道:“好大的口气!只怕你老子收刮的造孽钱当真不少。”他心中不由已起了戏弄女孩之念,冷笑道:“你们就知道金子银子!我才不稀罕这些臭钱呢。只要你能抱起这只鹰,我分文不取便送给你。不然啊,嘿,抬座金山来我也不卖!小姐,你可要想清楚,这是凶恶无比的利嘴鹰,可不象你手上的小动物好玩!”

    女孩只气得小脸通红,怒道:“你……你小看人!”放下兔子便去抱鹰,只是她自幼娇生惯养,便是使尽浑身力气,那巨鹰又哪能动弹半分?鹰血点点,反而将她一身华丽的衣裳沾污了。

    陈峻岩冷笑一声,大步上前,喝道:“你走开!”伸手轻轻推开女孩,拉好架式,气沉丹田,劲贯双臂,“嘿”的一声,将这只一百二三十斤的巨鹰提了起来,高举过顶,双足牢牢钉在地下,身形纹丝不动。

    他停了片刻,放下巨鹰,面不更色,冷笑道:“瞧清楚了没有?就你这副娇模样儿,还想要鹰?快抱着小白兔回家去吧,这里可不是你们小姐该呆的地方!”

    女孩一咬嘴唇,泪水在眼眶中转了两转,终于从白玉般的腮边滚了下来。陈峻岩瞧也不去瞧她一眼,正要俯身去抱鹰,忽听得马蹄急响,只见三十余骑飞奔而来,倾刻间已到近前。原来这三十余骑全是骏马,鞍蹬鲜明,气派非凡。

    为首之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华服少年,生得极是俊秀,眉目与那女孩隐隐有几分相似,他跳下马来拉住那女孩的手,佯怒道:“阿美,你这样偷偷的乱跑,下次我可不敢再带你出来啦!”那三十余名随从见到女孩,早已一齐下马,拜倒在地。

    陈峻岩一见这等声势,暗吃一惊,心想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利嘴鹰也不要了,慢慢挨向自己的坐骑。

    不料那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在少年怀中叫道:“二哥,他欺侮我,他欺侮我!”

    少年面色立变,一见陈峻岩正要溜走,喝道:“好大的胆子!给我拿下!”

    便有十余名随从一涌而上,刀枪齐出,将陈峻岩团团围住,另外二十余名随从原地不动,仍在那少年和女孩身旁严密护卫。

    陈峻岩一见这些人身法利落,竟是个个武功了得,自己万万不是对手,今日看来已是有死无生,不由心中一寒。但事到如今,也只得紧咬牙关,奋力一拚了。

    那少年见他居然如此沉得住气,也不由-怔,道:“你只要肯向我妹子赔罪,我便饶了你。”陈峻岩哈哈大笑,道:“你要我的性命可以,想叫我讨饶,别做梦啦!”

    那少年不料他这样一个小小孩童,言语举止之间竟是豪气逼人,当下秀眉轻扬,道:“好,你叫什么名字?”

    陈峻岩一惊,心想自己父亲深为官府所忌,若说自己真姓,只怕惹人猜疑,便道:“我叫颜峻成。”那是将“陈峻岩”三个字倒了过来。

    不料那少年仍是面色一变,道:“听你名字,你是中原人了?为什么千里迢迢到西梁国来?”

    陈峻岩哈哈一笑,道:“西梁国哪条法令说不许中原人到西梁国来啦?如果你不喜欢中原人,干脆就叫国王下一道这样的禁令好了!”

    其时西梁国虽地处荒僻,但早在大隋朝时,便向中原年年纳贡,国中臣民汉化已久,说汉语,写汉字,甚至着中原服饰,都已习以为常,日常饮食起居与中原也相差不远,只是礼仪上远不及中原繁细琐碎而已。

    当时大唐已取隋而代之,中原唐太宗李世民在位,国力鼎盛,万国来朝,颂称“天可汗”,西梁国更是早在大唐建国之初就已然臣服,国王便有天大的胆子,如何敢下这样一道禁止中原人入西梁国的号令?若是大唐皇帝问罪,西梁国王便要吃不了兜着走。陈峻岩这句话分明便是讥刺。

    少年不由大怒,喝道:“你这是自己找死!来啊……”正要传令拿人,女孩忽道:“慢着!二哥,咱们今儿暂且饶他!”陈峻岩不由一怔。

    少年道:“不行!这小子路道不正,我担心……”女孩道:“二哥,我求你,就依我这次吧。”

    少年道:“阿美,你别太任性。”女孩央求道:“二哥,这口气我非自己来出不可,不会便宜了他的。你就答应我吧。”

    少年无奈,又向陈峻岩打量了两眼,终于叹了口气,拉着那女孩的手,道:“算了,我们回去吧。”随从扶两兄妹上了马,女孩狠狠瞪了陈峻岩一眼,道:“你等着瞧吧!”

    陈峻岩眼望着众随从簇拥着那少年和女孩去远,不由一阵发呆。这两兄妹竟有这么多高手护卫相随,究竟是何身份,实是猜想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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