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渊？
自己这位同门师兄，更是他人口中的天骄子弟，自明心宗一事后便不见踪影，如今竟然是回了衙门？
但其白净脸庞上隐现几分愁绪，与明心宗当天那般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见此江桐心中不觉好奇，对方几乎是整个林州天资最为出色的子弟。
衙门中老生常谈，宗门势力有苏青鸢，不足三十便凝结阴丹，但我们镇妖司又何尝惧怕？
前有墨子渊，后有总兵弟子楚千秋，虽年龄相仿但也是半步通元，再给对方些时间，沟通天地元气又怎是难事？
若是没有面板加持，即便不曾被废修为，江桐如今也最多筑气中期的层次。
在对方这般天赋面前，他可谓是相形见绌，什么事能困扰到这般天才子弟？
见到来人，萧长风问声好，自觉的去泡了茶。
毕竟又无外人，分内之事还是要做好的。
思绪间脸色变得古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自觉了，以往他辈分最低，做这些事倒也算不了什么。
但如今来了一位后生，他的地位……瞥了一眼石桌上的两位青年，收回心神。
他好像连使唤对方的机会都没有，除前几日外……但那怎能算得上使唤。
怎么有人能进步如此迅速的，他萧长风也算得上半个陈将军之徒，怎能甘拜下风？
“……”认真考量一番过后，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愚蠢的想法。
泡泡茶也挺好的，别人还没这番机会！
……
墨子渊盯着眼前与他师出同门的青年，分明口中说着令常人震撼无比的话语，但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皆是平静无比。
“听说你这段时间做的事也不少，仪心城大捷，怀延郡可谓无人不知，但想不到小生在外除妖，竟也能知晓一二。”
“也？”江桐闻言愣住，言下之意，便是对方也是如此，至少也是斩了一阴丹大妖，甚至更多。
眼中有些奇怪，在他见过所有天资不凡的子弟中，唯有墨子渊与苏青鸢没有半分倨傲，或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但对方又有些端着放不下的模样，好似在纠结什么，亦或是被心事束缚。
江桐沉吟片刻，缓缓摇头：“还好，林州地界动荡，妖魔频频出世，斩妖除魔，制强维稳，乃是我辈校尉分内之事。”
闻言，墨子渊点了点头，心中挤出几分罕见的惊愕。
“筑气中后期，竟敢设计只身诱骗天狐，连我都有些不太理解，这等必死之事竟让你真的办成了。”
“……”江桐无奈撇了撇嘴，还能再夸张些吗，你墨子渊是什么人，这般事情放在你身上不是很正常？
他看得真切，对方分明是想学着那抹惊愕的口吻，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淡淡道：“子渊兄是有心事吧，我看你很勉强。”
话音落下，墨子渊没有否认，轻叹一声娓娓道来：
“你与小生师出同门，也算是有缘，前些日子詹参将有危，小生孤身斩了三只阴丹妖君。”
“没想到斩妖时，机缘巧合之下，让小生有些感悟，推演出了一门地阶功法，但可惜仅能算得下品。”
话音落下，一页崭新纸张现于石桌上，一行“成丹法”颇为简洁，又是极其扎眼。
而其后，对方伸出手掌，阴煞之气弥漫开来，乌黑的丹丸现于掌中。
“……阴丹？”江桐顿时愣住，这仙……还能这么修？
斩着斩着就悟了，自己推了一门地阶功法，结果竟还真让他修成了？
这是何等的天赋，何等的造诣？江桐回想起以天狐凝丹法为蓝本，五百载推演玄丹术，便是老脸一红。
苏青鸢……好像也就比对方大了半岁，但论悟性，可是不及对方。
墨子渊微微颔首：“不错，小生知晓江湖上人们是如何赞颂我，凡阶武学五年圆满，未满三十筑气巅峰，但这些太过狭隘。”
“你知道为什么吗？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能理解的事物。”
话音落下，脸上现出几分忧愁，江桐见状咬了咬牙，让对方继续说下去，他还真想看看这位师兄能说出何等天方夜谭的故事？
“不必顾虑，尽情倾诉便是。”
闻言，墨子渊脸上有几分动容，便是娓娓道来：
“小生自幼父母双亡，街边乞讨，饭都吃不饱，与我同龄人皆是变成了冻死骨，但陈掌门寻到了我，将我收入门下，作为亲传。”
“十五入宗，淬了体，十六宗门大比夺魁，踏入筑气，至今二十有四，踏入通元。”
“……”江桐脸上现出几分古怪，虽有些不礼貌，但这番背景，怎么有股极其熟悉的既视感？他没有打断对方。
“凡阶功法武学在我这里没有参悟可言，给我三天便能找全所有要诀，并加之修缮，不足一月便能臻至圆满。”
“而地阶武学，寻常人穷极一生，难以圆满一门的事物，小生不过半年便能修成。”
咔——！
平滑的桌面现出四个纹路明显的指印，江桐皱着眉头，心中无比复杂。
仿若未闻，墨子渊一直讲述着：“总兵曾经对小生告诫，适当藏拙，有利于小生，但当真是，很难做到。”
“元池这番所有校尉梦寐以求的事物，对于小生而言如同鸡肋，原本到小生还需一年左右，但如今看来，也不必了。”
“修士常言觅长生，因其大半辈子都在修炼，境界难以突破，每层都是桎梏。”
“但在小生这里而言，却有些迷茫，寿元不知怎么花，哪怕修成了常人梦寐以求的通元，也没有感到半分瓶颈。”
“……”江桐伸出手掌捂住嘴，深吸一口气，这是来倾诉心事的？这分明是来凡尔赛的！此处禁止凡尔赛！
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天资？但虽然是这么说，他心里震撼不过片刻，便是趋于平静。
所谓的天资不过是与身旁人对比而出，毕竟同样二十有四，眼前的这位凝了阴丹，泡茶的那位还在筑气挣扎。
而他自己，算是侥幸，不能算在其中。
江桐微微沉思，他大概知道对方为何而来了。
“小生的故事便是如此……”墨子渊轻叹一声，这番故事他只讲述给部分人听过，总兵，陈副将，詹参将，以及所遇校尉。
但除了总兵外，所有人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面容，而在他讲述之后——
虽没有直说，但他分明发觉，关系有了距离，好似多了一层无形的厚障壁。
眼前的江师弟应当也是这……墨子渊抬眸，却发觉眼前的青年眼中满是平静，似乎他所讲述一事不足为奇。
无论是修武学，推功法，凝阴丹，哪个不是令常人惊的能晕过去的事情？为何对方会如此平静？
“江师弟为何没有半分惊愕？小生看你天资不凡，虽与那些心高气傲子弟截然不同，但想必总归是有些傲气。”
江桐坐直身子，他隐约把握住对方的困惑了。
天资过于突出，一路畅通无阻，境界突破如吃饭，推演功法如喝水，长久以来，便是滋生了迷惘。
这病难治，但……他恰好是专科医生。
扬起眉头，语气平淡，好似根本不曾在意对方的言语：
“你道心不稳，太过于看重他人的看法。”
“天才也好，凡人也好，哪怕是蠢材又能怎样？在这世上大家皆是人，没有什么不同。”
“推演一事，又有何难？”
话音刚落，一面同样崭新的纸张被他拍在桌面，其上“太阴妖煞玄丹术”颇为显眼！
其后，婴儿拳头般大小的气旋现于他的手掌上。
墨子渊盯着桌上的凝丹法，字迹虽有些潦草，但比他一时悟出的还要完整几分，且这般法子上限更高！还能有如此取巧之法？
而那抹浓缩至极的气旋，乃是半步通元的象征，对方……不过年方十九。
“推演一事，又有何难？”最后一句话回荡于心扉，他眉头渐渐蹙起。
心中竟出现了拜入宗门后，数年未曾见过的沉重，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般神情，他遇到过的所有人脸上，都出现过，不过都是对着自己表现。
如今竟是反过来了，他不知该如何称呼这种古怪情绪……
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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