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人身着乌色棉衣,头发乱散如麻,双目明亮,眉眼之间似暗含着一抹惆怅,皮肤白净如霜,尤其是他的一双手,上面脉络分明不染一尘。
此人赫然竟是普奂生。
待普奂生立稳脚跟,向后方望去,只见茫茫凯雪之中点缀着几处梅花,远方的灯火零星稀落,天地一片萧寂,连半个人影也没有,显然身后没有人追上来。
普奂生放下心来,转身走向山中深林。
普奂生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又是如何偷听到方才二人之间谈话的呢?
原来普奂生并非西域之人,他出生于育富国内的一个寒门小户,父母俱是安分守己的普通百姓,除了育有普奂生一子外,还育有一女,也即普奂生的亲妹妹普梦柯。
普梦柯较普奂生小两岁,生的样貌不俗,眉如墨画,眼如笔雕,顾盼回首之间犹如青莲荷露不染纤尘,但可惜的是普梦柯幼时感染的一场风寒将她的智力永远停留在了五岁,一个五岁的孩子或许连记忆都不曾有,又或许连喜怒哀乐都还未形成。
普奂生一直以来都非常顾惜自己的妹妹普梦柯,世界之大难道会没有一种药、一个神医能够治好他妹妹的病症?普奂生坚信总有一天他会找到这样的一种药来治好他的妹妹,但要找到这样的药谈何容易,或许那种药位于九死一生的悬崖峭壁,又或许那是一个见死不救的神医。
普梦柯就像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般,不仅口无遮拦,而且天不怕地不怕,但彼时的育富国却并非太平之年,为了争权夺利,上至朝堂大臣,下至市井草民,杀人越货暗度陈仓之事屡见不鲜,多少人因此而丢掉了性命…
所以在普梦柯十六岁之前,她从未离开过家门,两年之后,普奂生决定带着普梦柯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但谁也没有料到,自此二人的命运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普陀镇以梅花闻名,尤其是在冬季,街头巷尾盛开着清香四溢的梅花,红的、白的、黄的、绿的…将萧寂落寞的冬天装饰的五彩纷呈,也让冰冷的雪似乎不在那样寒冷,无数慕名而来的旅客不远千里到此踏雪赏梅,普陀镇因而在整个冬季总是热闹非凡。
纷纷扬扬的雪和令人眼花缭乱的梅花使普梦柯目不暇接,她开心的就像是个孩子,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普奂生只是去取了一束梅花,转眼便不见了普梦柯的身影。
普奂生丢掉梅花,将整个普陀镇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普梦柯,普梦柯就好像是从这个世界神秘的消失一般。
在湖边的一颗老树下,普奂生找到了普梦柯的一根头绳,是用黑色金线贯穿两颗玲珑骰子编制而成,这跟头绳是普奂生送给普梦柯的,两颗骰子点数一的一面俱已被磨平,所以普奂生一眼便认出了它。
湖水静无波澜,湖面上漂浮着几处干枯的枫叶,飞雪盈盈而下,近岸的地方已经开始结冰。
普梦柯难道已失足跌入水中?如此严寒天气,纵使水性绝佳者,在水中也最多不可能待上半个时辰,何况普梦柯体质本弱,又不谙水性。
想到这里,普奂生毫无犹豫,纵身一跃跳入砭人肌骨的冰冷湖中。
湖水冰凉如铁,劚玉如泥,普奂生只觉似有无数根冰针一下刺入了自己的全身肌肤,刹那间寒意侵心蚀骨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
湖底寂如幽谷,并不很深,普奂生来回找了几遍却依旧没有发现普梦柯的身影,无奈只能脱身上岸。
普奂生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发现不知何时枝头上竟飘着一个人。
那人全身笼罩在黑影之中,好似本身就是一团黑影,虚无缥缈无影无形,站在颤巍巍的枝头上却稳如磐石,普奂生无法看清他的样貌,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你就是普奂生?”那人高高在上,全然看也不看普奂生,只是悠悠悠道。
他怎会知道普奂生的名字,莫非是普梦柯告诉他的?
“你是谁?”普奂生目光冷峻问道。
“我是谁…我是无所不能的神。”那黑影淡淡道,仿佛对于人们来说无所不能的神,也不屑于被他用来自拟。
“她在哪?”普奂生并没有兴致和他废话。
“你若想叫她活着,就到西域来。”那黑影转向普奂生,看着全身上下湿漉漉的普奂生就像是在看着一条落水狗。
普梦柯的失踪果然与他有关,普奂生听罢再也无法隐忍,原来正是这黑影人掳走普梦柯的,普奂生紧握双拳,暗中积蓄出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出其不备的一拳挥出,手上附着的水珠瞬间脱落,化作无数道闪光在空中只一闪便抵达树梢之上那黑影面前。
这一拳速度之疾,力道之大已是史莫能及,何况其中更蕴含着普奂生无尽的愤怒,就算是真正的神,被打上只怕也会立刻灰飞烟灭。
那黑影完全没有机会反应过来,脚下的树梢被击中后就立刻化为灰烬湮灭在了空中,黑影也被冲散开始向着四周蔓延。
但奇怪的是黑影并未完全被冲散,反而只是略微膨胀后又立刻凝集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一动不动的悬在空中,较先前甚至更浓更烈。
普奂生这一拳势在必得,在如此近的距离里,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并且决心要一击必中,可那团黑影却像是什么都没做就轻松化解了他的攻击,这是普奂生从未见过的情景,一时之间他竟有些不知所措,额上滚滚而落的水珠一粒粒化为了豆大的汗珠。
“这个世间没有任何人能杀的了我,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要想普梦柯平安无事,就到西域去闯一闯。”他淡淡说着,说完这几句,忽然就莫名起了一阵风,一下就将那团黑影吹散化开,普奂生望着空落落的树梢头心绪久久未能平复。
普梦柯的失踪必定和那黑影有关,那黑影又是什么来历,有什么企图,为何定要让自己前往西域呢?
普奂生没有答案,他只能听从那黑影人的话前往西域寻找答案。
西域不大,可也并非一言两语就可囊括,普奂生该如何开始呢?
当然是去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那里总是会有一些消息的。
聚星楼恰巧正是这种地方。
聚星楼里人声鼎沸,热闹喧阗,可普奂生待在里面却犹如待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冰窖,不仅让他感到寒冷,还令他产生不安,惶恐和焦虑,这里的人无论怎么看都好像和普奂生没有半点联系,都只不过是一些安分守己的市井俗人罢了。
普奂生离开聚星楼,来到后面的一座小山,山上开着一朵朵颜色各异的梅花,飘摇在寒冷的风中,看到这些梅花,普奂生便想起了他的妹妹,她现在在何处?那黑影必定知道她的下落,那黑影人又是什么企图…
普奂生该去哪里呢?那黑影只告诉他普梦柯在西域,他现在已经到达西域,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普奂生从怀中摸出那节头绳,轻抚着骰子,躁动的心才稍微沉静下来,他决定在这里等着,与其漫无目的的行动,不如潜心冷静的思考,那黑影既然指引他来到这个地方,必定是算无遗策的,说不定那黑影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白天的时候,普奂生就会去聚星楼,而到了晚上,他就会回到这座小山,在树上度过一夜,就这样一直等到第五天。
这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跳上树梢,闭目养神之际却忽然听到几人像是在耳语,起初他并不在意,认为那不过是过路人的闲谈,但当他听到失踪的公主时,他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开始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起来,当他听到大内总管和剑客乘伍乐时,便忍不住好奇想要去看看是何等人物,于是便探出半个脑袋循着声音的来源看了下去,却不料无意中将枝头上的一块积雪打落…
还好普奂生轻功了得,躲过了那致命一击。
但让普奂生奇怪的是他只看到说话二人中的其中一人,也就是大内总管如归如归,另一说话之人并未现身,他是谁呢,又躲在哪里呢?
普梦柯和公主的失踪是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公主和乘伍乐之间又有什么渊源?为何乘伍乐要在这时重现江湖?那认出乘伍乐的人现在在哪?布儒辞又是如何得知的呢?那本《梅落三分雨夜决》究竟是怎样厉害的武功?
普奂生边走边想着,雪花簌簌而下,似乎越来越大,天地间一片苍寂,放眼望去,尽是皑皑白雪,月下的梅花傲然遗世,似完全不惧这冰寒世界,普奂生发现这里的梅花竟不比普陀镇的梅花少,但这里的梅花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清孤,几分恬淡和更多的平静。
地上的风忽然席卷四起,撷着片片梅花,迎着普奂生扑面而来,普奂生并未躲闪,冰寒如雪的梅花贴着他的脸颊向耳后呼啸而去,竟轻轻松松的就划破了他的脸,滚烫的鲜血顺流而下,一滴滴落在地上,将那里的积雪融化了大半,普奂生顿觉不妙,已立住脚,四周被风卷起的梅花竟诡异的对他形成合围之势,一片一片如同一把一把利刃破空而至。
普奂生原地一旋身,将衣服上堆聚的雪花甩出,被甩出的雪花如同一枚枚钢钉将碰到的梅花牢牢的钉在了地上,剩余的梅花还未击中普奂生时,普奂生已飞身凌空,掠出数丈之外,稳稳的站在了月华之下。
对面的一株老树,如果没有积雪,必定葱翠多枝蓊蓊郁郁,然而树上的积雪将整个月光遮蔽,让它看上去就如同一个黑暗阴森的牢笼,里面隐匿着的不是吃人的猛兽,就是恐怖的幽灵。
普奂生并没有瞧见任何一个人影,他脸上的血从伤口一流出就立刻凝固变成骇人的紫红色。
“是谁?鬼鬼祟祟!”普奂生高声道,可是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脚下的白雪,不远处的树影和乌云下的孤月都是那样的阴寒死寂,黑暗中仿佛有一双眼睛在凝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无尽的沉默和荒凉总是会令人心生畏惧,普奂生闭口无言,以静制动,以明制暗,等待着机会蓄势而发。
雪,开始纷飞而下。
终于一个幽深晦暗,如同从海底发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普奂生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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