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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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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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在半月前,天气晴好的时候,老张独自一人去往山林闲步,在一株古榕树下,落叶堆里无意中瞧见了这本书,捡起来一看,竟就是这《梅落三分雨夜决》。

    若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又怎会认得这秘籍,那老张究竟是什么人呢?

    这《梅落三分雨夜决》是如何遗失在树下的,莫非乘伍乐曾在这里出现过,那青山素士布儒辞又是如何知道这秘籍的呢?

    老张一页一页的翻看着这本武功秘籍,照着纸上书写的心法诀窍一招一招的学着,桌上的烛灯已经快要燃尽,但他却一点也没有发觉。

    《梅落三分雨夜决》共有十六式,也就是这本书上共有十六页,每一页上都详细地刻画着这一式的心法要领,但奇怪的是第一式和最后一式却是一张白纸,上面什么都没有。

    老张将第十五式“方下剑瓜”悟透后,待他翻至最后一页,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无论老张横着看,竖着看还是倒过来看,最后一页始终空无一字。

    难道是乘伍乐故意留白,好让即使是别人捡到这本秘笈,学得此剑法,也无法胜他?

    这样做并不无道理,乘伍乐作为前武林第一剑客,生杀树敌无数,若不留一手,恐怕早就已成为别人的剑下亡魂。

    老张合上秘笈,拿起桌上的一根银筷,运动真力,冲破“天突穴”、“石关穴”、“府舍穴”三处气门后,直觉血脉中一股暖流回升,丹田之气于肺腑间九曲回转,一股无法抑制的力量突然自手腕爆发而出,手中的银筷忍不住向前一抖,“钋”的一声,只见空中寒光一闪,对面的石墙上已被击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屋外的风一下就灌了进来,将老张的银发吹的零碎错乱。

    一根银筷尚有如此威力,若是换成一把盖世好剑,这一式之威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乘伍乐果然不愧为第一剑客,老张习得此剑诀后,江湖中能与之较量的已屈指可数。

    望着桌上的《梅落三分雨夜决》,老张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屋外的风夹杂着冰凉的雪不断的扑到他脸上,很快他的脸上就覆满了积雪,但他依旧在笑,只是他的眼里,他的声音中,却像是饱含着莫大的心酸苦楚…

    纵然他已习得乘伍乐的毕生所学,纵然他今后借此足以傲视江湖,但总有一人能够轻易的打败他,那就是乘伍乐,那第十六式和第一式必定不同凡响,必定足以一鸣惊人,因此乘伍乐才没有将它画在《梅落三分雨夜决》上。

    但若是没有乘伍乐,他就可以成为下一个乘伍乐,成为下一个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剑客。

    他是绝不可能打败乘伍乐的,但别人呢?

    纵然江湖中没有一人是乘伍乐的对手,但若江湖中所有人联合起来,乘伍乐面临的又是一个怎样的对手呢?

    要打败乘伍乐,首先就是要找到他的所在。

    乘伍乐已消失三十余载,这三十年里,江湖中想要找到他的人不计其数,有的是为了报仇,有的是为了拜他为师,有的是为了找他比试剑法,有的只是为了一睹他的真容…但却没有一人能够找出乘伍乐的踪迹,有人说他已经死了,有人说他已经改名换姓,坠入烟尘世俗,娶妻生子。

    这本《梅落三分雨夜决》的偶然出现证明了乘伍乐并没有死,老张是一个幸运儿,在那座开慢梅花的小山中,必定曾有乘伍乐的踪迹,对于普奂生口中所说的那梅花客,难道就是消失多年的乘伍乐?

    对于这个问题,老张也深信不疑,但要如何证明那梅花客就是乘伍乐却成了一个大问题,时光荏苒,乘伍乐的音容相貌早已改变,唯一不变的就是他那无可匹敌的右手剑法,但要通过一个人的剑法来辨别这个人是非常不足以令人信服的。

    相传乘伍乐有一红颜知己,在三十年前她也随着乘伍乐的消失而一并消失,若是找到这红颜知己,便可确定那梅花客是否是乘伍乐,就算那梅花客并非乘伍乐,难道他的红颜知己还会不知道乘伍乐的下落?

    但那也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乘伍乐的红颜知己也已相貌全非,要想找到她也并非易事。

    一个人的相貌可以改变,可以被人遗忘,但一个人的名字却永远不会。

    月衣叶,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不会很多,但有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必定不能忘记这个名字,这便是乘伍乐的红颜知己,关于他们的故事就算说上三天三夜也无法说完。

    若是乘伍乐听到月衣叶这个名字,或是见到月衣叶的脸,他脸上的表情必然十分精彩,两个三十年未见的挚友再次重逢是一样多么令人期待的事呀。

    老张的笑容已经凝结,他望着那个被他轻松击破的墙洞,里面黑黢黢的,像是藏着一个人,但老张的眼里却全然不惧,他已练就乘伍乐的绝世剑法,除了乘伍乐外,他已不惧任何人。

    青山素士在聚星楼里一坐下就好像不在打算出来,等如归如归走后,他就一直坐在那张最靠近外面的桌上,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只是喝酒,不曾动筷。

    夜深的时候,聚星楼里的客人走的走,留的留,一楼的客人已经走尽,几个店小二正忙着收拾残桌,其中一个走到布儒辞跟前,说道:“天寒飞雪,漏已三转,客官难道还要继续在此独坐清饮?”

    布儒辞悠悠道:“闲时赏雪衣冠重,雾未消融趣已空,飞雪连夜妆束成,岂能负了等雪人。”

    若是赏雪,则不免会觉得风寒雪冷,赏不了片刻便要打道回府,但若是在等雪,就算飞雪连天又有何妨呢?

    店小二会意,笑道:“二楼有休息间,客官若是困了,可自行上楼,若是要酒,可去那边自取。”说着用手往后一指,只见扶梯下摞着一坛坛崭新的酒。

    青山素士望着那一坛坛还未开封的酒,自桌上端起一杯酒,浅浅呷了一口,问道:“这样的好酒难道你不怕我吃了不认账吗?”

    那店小二笑道:“方才那位官人给的钱已足够将这里的所有酒都买下,况且客官看着也不像是那种人。”

    青山素士放下酒杯,笑道:“那你看我是像那种人?”

    那店小二当真仔细上下打量他一番,而后道:“我看客官倒像是个神仙般的人物,不似我们这等凡夫浊物。”

    青山素士又问道:“何解?”

    那店小二道:“客官穿的轻薄,或许并不是因为不惧寒冷,而是不愿沾染半点俗世羁绊,在客官看来,或许那厚重的棉衣就代表着俗世的一切,生老病死贪嗔爱恨,客官对此是不屑一顾的。但客官好像真的不怕冷,说明客官的武功必定厉害非常,因此在江湖中必然备受尊崇。由这两点来看,那几坛酒在客官眼里简直轻于鸿毛。”

    青山素士听罢笑道:“若要比武功,或许你不如我,但若要比眼力,我远不如你。”

    那店小二轻笑道:“或许只因为客官的着眼点并不在这等小事上,俗语有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匹夫之勇,在薪柴耳,而客官的眼界,则是叵深莫测的。”

    青山素士怎么也想不到小小一个店小二竟能有如此见知,但正因为这店小二说的不差,青山素士目空一切,也就自然毫无半点惊奇之色。

    青山素士拿起酒壶,准备在斟一杯时发现酒壶已空,那店小二见状连忙去一坛酒来提他斟上。

    青山素士摇晃着杯中已斟满的酒笑道:“这样美味的酒我却无论如何也造不出来,酒,本是俗世的产物,但却令我欲罢不能。”

    那店小二放下酒坛,接道:“酒,可以使人满身俱是世俗恶臭,也可以让人卓越不凡与众不同。遇酒乐呵呵则为世俗之辈,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说的正是客官这样的人,这样的故事。”

    青山素士问道:“怎样的故事?”

    店小二笑道:“客官的故事小人怎猜得到,因为客官是小人见过的第一个只顾喝酒却不动筷的人,因此小人断定客官必定不是因为这酒的滋味才欲罢不能的。”

    青山素士尝着杯中的酒,问道:“那是为何?”

    店小二答道:“酒,可以让人醉,也可以让人更加清醒,醉的时候人就会忘记很多事,清醒的时候可以让人更加深刻的了解到自己,客官即醉不醉,必然是有一些事情难以忘却,这些事情或许是客官必须将面临的。”

    青山素士将面临的是什么呢?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他去正视的呢?

    唯有乘伍乐或许能够牵扰到他半分心绪,那本《梅落三分雨夜决》是否和他的剑法不相上下,他能否击败乘伍乐?乘伍乐在何时才会出现?

    他唯有等,等到乘伍乐出现,等到和他一分胜负,他才能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没有人告诉他要等多久,就像没有人告诉他那本《梅落三分雨夜决》是在何地被发现的,否则他一定会亲自去寻找乘伍乐的下落,他已找了几十年,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如今他得到消息,乘伍乐曾在这里出现过,因此他要守在这里,等到乘伍乐再次出现。他绝不允许自己错过任何机会,任何出现的人他都要亲自去辨别,看看其中是否有乘伍乐的身影。

    店小二已经收拾忙完各自安歇去了,聚星楼里只剩下几盏闪着微弱光芒的烛灯和青山素士一人,门已被掩起,但屋外的风又将门推开一线,雪花顺着门缝便飞了进来,沙沙的落在地上很快便在地上积聚形成了一团雪堆。

    烛火似将燃尽,地上的雪堆已有足高,青山素士把玩着手中折扇,凝珠着那还在不断增高的雪堆,忽然将手中折扇轻轻在酒杯里一点,蘸上几滴酒后又淡淡朝那雪地堆一挥,酒滴在空中急驰着,还未到达那雪堆便已烧做一团,地上的雪被靠近的火团瞬间湮灭,化作一团白雾,被门外的风一吹便消散于无形之中。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人一脚迈进来,刚好踩在方才那座雪堆之上,不过此时那里已并无任何积雪。

    她走进来,关好门,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桌边还坐着一个人。

    布儒辞一眼就看到了她,看到了她的脸。

    她的脸就如雪下摇曳的梅花,好像你稍不留神,她就会消失在连绵不尽的大雪中,让你悔之莫及,因为你还未来得及完全记住她的模样。

    可布儒辞却一下就记住了她的模样,就好像是一个已经被遗忘多年的老友,再次见面时总是能轻易的认出她的样子。

    她的眼睛就如烛火般虽然不在那样明亮,但却给人一种舒服自在,安静愉悦的亲切感,这世上美丽好看的眼睛有无数种,给人的感觉也各不相同,而能给人好的感觉的眼睛,必定是最难得的一种。

    她的身材高挑,体格匀称,肩头上落着一些雪花和梅花,她手中拿着油光的伞,却像是根本没有打开过一样,那些梅花和雪花好像是刻意落在她的头发上,好使她看上去更加年轻更加有活力。

    她终于也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布儒辞,笑道:“好汉莫非是在等我?夤夜将半,何不上楼安歇?”

    布儒辞看着她的脸问道:“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娘?”

    她答道:“他们都叫我小康,你也可以叫我小康。”

    原来她正是聚星楼的老板娘。

    布儒辞抚摸着手中折扇,不知为何,这折扇今夜竟如此冰冷,布儒辞的手变得有些仓促。

    “小康…”布儒辞沉吟着,而后喟然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是我一直要找的人,我已有三十年未曾见过他。”

    小康顺势坐在桌边,好奇的问道:“一个三十年依旧让你念念不忘,朝思幕想的人,如果我没有猜错,她一定是曾经你最爱的人。”

    布儒辞转向小康,忽然凝视着她的眼睛,淡淡否定道:“不,我之所以无法忘记他,是因为他是整个江湖中最厉害的人。”

    小康目光闪躲,道:“我一点武功也不会,你可莫要把我当做他,他是你的朋友还是敌人?”

    布儒辞依旧将目光凝珠在她脸上,又道:“他的敌人有很多,他的朋友却很少,我知道的只有一个,但却绝不是我。”

    小康生涩地笑了笑,道:“难道是我不成?我好像并没有这样的朋友。”

    布儒辞像是依旧紧追不舍,道:“你知道我说的他是谁吗?”

    小康哪里会知道,于是问道:“谁?”

    布儒辞一字字道:“乘伍乐。”

    小康重复道:“乘伍乐…这个名字倒还不错,但我确实不认识。”

    布儒辞语声缓和了些,道:“若是三十年前,没有人会不认识他,就算是三岁的小孩也能说出他的名字。”

    小康笑道:“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他在哪?”

    布儒辞又一字字道:“就在此地!”

    小康有些惊异:“你已知道他的所在?”

    布儒辞悠悠道:“但他已改名换姓,面目全非,恐怕…已没有任何人能认出他来。”

    小康沉思片刻道:“不错,三十年的时间已足让两个最亲近的人变得陌生。”

    布儒辞又发问道:“你当真不曾听过这个人?”

    小康面露疑色反问道:“难道我就非得认识他不成?”

    布儒辞笑道:“那倒不必…”话锋一转,又问道,“如此深夜,老板娘不畏风雪外出,必定是约见了相当重要的朋友。”

    小康答道:“不错,阁下难道不也是在等待着重要的人吗?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布儒辞淡淡道:“我料青山多妩媚,青山料我应如是。”

    小康想了想道:“阁下难道名叫青山?”

    布儒辞道:“在下青山素士是也。”

    小康默念道:“青山素士…如青山般远离世俗烟尘,果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好名字。”

    布儒辞道:“小康…难道你一出世就叫小康?”

    小康默然道:“没错,我一直都叫小康。”

    青山布儒辞听罢,不在追问,端起桌上的一杯酒,默默品赏起来。

    小康见无话说,便起身离座,顺着扶梯上楼去了。

    布儒辞依旧品赏着酒,缓缓转过头,看了看已经关上的店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他轻轻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雪花纷纷扬扬,风也更加寒冷,布儒辞手中捏着一杯酒,放眼眺望,只见大道两旁高低不整的房屋漆黑一团,只有屋顶的积雪,在月光下沉寂而苍白。

    布儒辞转身又向四周瞧了瞧,白雪皑皑,并没有任何能引起他注意的事情,天地间一片萧寂,唯有聚星楼上,亮着些许微弱的灯火。

    他忽然飞身一跃,跳到二楼的一个窗沿上,觑着眼往里一撇,只见屋子里的一张床上,两个人一丝不挂,地上的衣服七零八乱。

    他又走到另一个窗沿外,朝里一瞧,里面的一张桌子上,摆满了酒,一个人光着膀子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布儒辞将二楼每个房间都查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稀奇的事情,他抬头看向楼顶,发现上面也有一间窗户,但窗沿的外面却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

    雪花漫天飞舞,很快便将布儒辞的肩头染白,他放眼看向远处的山林,万籁俱寂,只有沙沙的飞雪声在他耳边萦绕,他将手中的酒送到嘴边,慢慢喝下,接着忽然将酒杯倒扣于头顶上方墙面之上,用手中那把折扇轻轻向里一插,那折扇便悄无声息的插入了墙内,就如一根钢钉,一半裸露在外,另一半牢牢的固定在墙里,这下他便有了落脚点。

    映着月光,布儒辞看到这间房屋竟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里面几乎什么都有,但最让布儒辞感兴趣的是里面的一张大床上竟躺着一个人,这个人全身上下都被厚重的棉被覆盖,只露出一个头来,布儒辞看不到他的脸,但很显然他并不是聚星楼的老板娘小康。

    只见从一处摆满书籍的木架后,走出一个人来,正是聚星楼的老板娘小康,她走向床边,沿床沿坐下,俯下身温柔的瞧了瞧那裹在被子里的人,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最终站起身来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服。

    布儒辞将目光收回,心中疑惑万分,那躺在床上的人是谁呢?他和聚星楼的老板娘是什么关系呢?

    布儒辞又将目光投去,将整个房间仔细扫视一遍,竟然在一处杂物堆里,发现了一柄剑,剑鞘上满是划痕,精钢铸就的剑柄上竟已被握出一排指印,剑尾部雕画着一朵秋黄的梅花,这柄剑神似乘伍乐的梅雨花,但梅花雨的剑身上,刻画着有一千一百一十六朵雨滴,这柄剑的剑身上,不知是否也刻画着有雨滴。

    若这柄剑就是乘伍乐的梅花雨,那它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布儒辞见到小康的一瞬间便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乘伍乐曾经的红颜知己月衣叶,她们的眼睛,所散发出的气质简直完全一模一样,但布儒辞并不能确定她就是月衣叶,若她果真就是月衣叶,为何在听到乘伍乐三个字时却连一点反应也没有,布儒辞的观察是不会有错的,她的反应就像是一个完全和乘伍乐不相关的人。

    但这柄看上去和梅花雨一模一样的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床上躺着的那人是谁?聚星楼的老板娘小康会不会是一个极其善于伪装的人?

    布儒辞并不打算只是空自猜测而已,他决定破窗而入,夺过那柄剑,看看那裹在被子里的人是何模样。

    这种事情他并没有少做,何况他本来就不在意别人对他的任何看法。

    他取出钉在墙里的折扇,正准备运力破窗时,却忽然自脚下感受出一股强大的杀气,布儒辞扭头向下望去,只见一户酒肆门外的空地上,竖着一面酒招,酒招上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雪,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酒招的下面,立着一个人。

    这个人竟是傩虔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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