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II青鸣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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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灵药独一份

作者:

覃黙

    炼药窟里,幽暗而酷热,还有点混乱。

    各种已看不清本来模样的药渣和器皿散落一地,一座小巧的破了个洞的炼丹炉被弃置在角落,三张木架子也倾倒。

    本就不大的炼药窟更显拥挤。

    这怎么会是在炼药,更像是在干仗,天翻地覆拆天般的干仗。

    稍大一点的炼丹炉安置在中间,炉下还有明火,稍见狼狈模样的花白雪正控制着炼丹炉的火候,她灵动的眸子里也有火,肚子里的火更胜。

    昨夜正睡得香甜,就被怪医从暖窝里叫到这黑不溜秋的炼药窟,说得动听只是从旁协助炼药,这怪医炼起药来居然夜以继日没完没了,这当上得还不算太憋屈,可恨的是那怪医时不时还用又讨厌又可恨的各种话语鞭策,花白雪恨不得把怪医也丢进炉里炼成药。

    炼丹炉侧旁不远的地方还支着最后一张顽强的铜架子,架子上有三只铜碗,铜碗里分别有三粒颜色深浅不一的药丸,一胖一瘦的两人手里捧着书,不时翻阅书卷,盯着碗里的药评头论足。

    “盯紧点火候,紧要关头,别出了岔子……别分心。”

    “闭嘴你这老头,我又不是你的药童,再命令我做事,烧了你炼药窟。”

    张小妤认识花白雪这么些年,从未见过花白雪这般恼火的模样,可她也只是尽量让自己做到忍住不笑出来。

    欧阳药师瞄了一眼乱七八糟的炼药窟,不屑一顾的沉吟道。“就算想烧了老夫,你也得给老夫控制好火候,炼出灵药。”

    花白雪瞪大着眼睛,盯着欧阳药师笨拙的老躯,眸子里的火仿佛已烧了过去。

    韩亦轩与傅老看了看炼药窟那状况,又看了看花白雪憋屈的模样,忍俊不笑,内心也许早已乐翻了。

    也只是远远的观望,不敢打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久。

    欧阳药师间中不时往炼丹炉里投放各种微量的药物,还不忘再次数落花白雪各种无关痛痒的小动作。

    就在刚刚欧阳药师投放进去最后一次药引后,却将在场的几人都赶出了炼药窟,信誓旦旦说灵药即将大成,需要亲自把关,那是属于窥探天机的独一秘方,禁忌外人旁观。

    ********

    天清,天苍,夜幕降临。

    晚风吹起,暑气悄悄的被隔绝在外。

    数人简单的吃了欧阳思叶精心烹饪的饭菜,期间聊到的话题,氛围也算融洽。

    未羊柯玟零虽感激韩亦轩救了亥猪叶可信的命,白天见面也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韩亦轩,道了一声谢,可她骨子里的冷傲,对谁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

    亥猪叶可信就相对热情得多了,稍有稚气又俊俏的脸时常挂着笑容,拉着韩亦轩侃侃奇谈历经的事以及对自身功夫的见解和想法,活像个大男孩子。

    己蛇李德承性格沉稳,话不多,也不清高,与肖立邦倒有点相似,一样的老成,两人还能聊到了一块。

    花白雪倒一反常态,出奇的静,安安静静的吃饭,安安静静的倾听,活像换了个人似的。

    张小妤心不在焉,茶饭不思,总想往炼药窟里跑……

    韩亦轩双臂为枕,躺在有点发亮的竹榻上,看向窗外的夜空。

    星与月,闪亮璀璨。

    如此悄静,如此的夜色,思绪仿佛也随着行星闪烁而纷飞。

    眨眼间,来到韩城王朝经已小半月了,相继遇上熟悉又陌生的张小妤、花白雪以及宁公瑾……

    竹林小楼外出现的七个杀手,暗杀任务并没有完成,居然也仅仅只出现了一次,也不知道宁王府有没有出手深入追查。

    张小妤替继父求药,阴差阳错误闯进豪赌天下之人开辟的地下宫殿,有数不尽的黄金可作军饷,兵器与盔甲也有,难道还独欠天机?

    神秘的巨人深谙操控术,朱暮山地下宫殿内栖息的飞禽灵兽即使没有臣服于他,他们也必定达成井水不犯河水的契约。

    作为边境蛮荒族群的巨人为什么背井离乡,栖身在神都城外?

    左院判提及上元节潜入神都刺杀左相国的蛮荒异族与巨人有没有关系?里应外合?

    最可怕的还是蹲在窗台盯着他看的神秘人,他究竟是……

    韩亦轩灵觉突然惊诧,肌肉也紧绷,身体僵硬,不动。

    果真怕什么就来什么。

    可怕的是,他居然到此刻才感觉到门外的危险。

    门外走道上站着一个人,一位戴着面具背负着双手的黑衣人,他暗红色的面具左嘴角上扬,像是谦卑的掩藏着面具之下的那张脸,面具额角上刻着状似带刺的蔷薇。

    人也带刺,刺骨的杀气,仿似要扼杀周遭的一切。

    黑夜之下,又像鬼差。

    夜风习习,衣摆舞动,这人却一动不动。

    韩亦轩动了,毫不犹豫的探手入怀,掷刀、跃起、袭击一气呵成。

    利刃破空,没入护栏。

    面具人身法轻盈,闪避过利刃,几个腾跃,跃入山林的黑暗之中,韩亦轩紧追不舍。

    这边的状况居然没有惊扰到其他人。

    .....

    山林中,黑影飞梭,近在迟尺却又触不可及。

    韩亦轩的身法即使谈不少空前超绝,放眼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面具人居然始终将他抛在身后。

    这人一而再的窥探自己,意欲何为,今日非弄明白不可。

    还在山林中,又追逐片刻,二人停在林子中一片空旷之地,相望对视。

    过了片刻,面具人拔出别在腰间的利剑,掷在韩亦轩伸手可及的地上。

    插在地上的利剑之锋芒,星月为之暗淡。

    这利剑也是一把曾刺绝生命的兵器。

    没有声息,没有人动,肃杀之气仿佛已在天地间游走。

    韩亦轩瞄了一眼散发寒光的剑刃,凝视面具人。“阁下深夜引导我过来,只是为了决战?”

    面具人不语。

    韩亦轩踱着步道。“在监国公府邸,阁下动了杀机却没有下手,也许是在顾虑监国公府邸护卫高手如林戒备森严,难以全身而退,这一次杀气虽还在,倒像在试炼在下一身本领……不知为何。”

    面具人仍不动不语,夜幕之下,透过面具的双孔,却看不穿藏着的神情。

    韩亦轩只能逐一试探。“阁下一身孤傲风骨,半点都不像在为组织物色奇人能士……在下倒有几分俊俏,若然阁下是女侠的话……”

    这番尽显痞气的话,可恼极了,面具人低沉暴喝一声。“拔剑。”

    面具人终于解开用粗布包裹别在腰间的九节鞭,气机翻滚,九节鞭紧握在手,双脚离地,愤然鞭出。

    啸风起,兵刃相见。

    一剑挥出,剑气纵横,刺破虚空。

    “夜深人静,突然跑到深山野外,居然就是为了找我打架,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韩亦轩极少使用冷兵器,他的拳头他的身子就是他最耍家的兵器,万变不离其宗,利剑都只是当作拳头被延伸了出去而已。

    利剑刺出却空了,面具人侧身避过剑芒,先声夺人之势,手法奇特,九节鞭舞动,巧缠剑刃,气机蓄势在手,化软鞭为寸芒,刺向胸膛。

    韩亦轩惊慌失色,侧身抽剑,弹开寸芒。

    他的反应已算快了,动作却慢了,险险的只躲避过五招,闪动飞舞的鞭花立刻也如影随形的紧贴着他。

    白衣破开,血肉之躯破损,鲜血也使之冷月燥热。

    险,好险。

    九节鞭讲究巧劲,快而不乱,被称是一种异常凶猛的软兵器。

    面具人居然深谙其道,人鞭合一,耍得一手如此狠辣的鞭技。

    鞭花又起,只见鞭花纵横交错,变化莫测,顺势而出之力如棍飞舞,又像利刃,舞动虚空。

    缠绕得法,鞭鞭带响,看似力竭却又像无穷无尽,韩亦轩只觉眼花缭乱,一时无法识破鞭技,只能慌乱防守。

    “九节鞭技法稳、准、快,缠字诀,力不竭技不老。”面具人一边攻击,一边说。

    解说鞭技?

    面具人这一举动,韩亦轩更摸不透,莫非真是试炼本领?

    思绪飞转,身子却慢了,只是一瞬间的恍惚,手中剑被抡飞,身上也多了两处破口,衣破肉不破。

    面具人鞭技再变,抡、扫二技轮番上阵。鞭花习习,花接花,花串花,变化多端。

    “鞭随身动,一步一动,一动一花,一花三变,变化无穷……”面具人充满磁性的低沉声音又响起。“你的眼力很好,心也不乱,技法却一塌糊涂。”

    韩亦轩哭笑不得,一贯的玩命把式虽短处不少,自己也一直求变。技法一塌糊涂,未免太讽刺了。

    “阁下技法耍家,眼力却如同瞎子,差得要命。”

    气机发力,身子几番闪退躲避,九节鞭只不过长如人身,鞭长莫及之距,面具人又能耍出花样。

    生死对决而又毫无破敌之计,不妨施激将法,这是他在宁诚非身上偷学来的,宁诚非对付人,总有他的一套法子,而且极之有效。

    面具人鞭花骤变,呼呼作响,攻势变得猛烈而狠辣。

    激将法奏效了?

    交手几招,他气机仍旧沉稳,一身激荡的杀气并不是凡夫俗子能集成,他佯装中计?

    此刻至少已可知,九节鞭并不是面具人惯用的兵器,鞭花抡尽,技穷势迫之感,立见端倪。

    面具人毕竟练就一身杀气外溢,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草木竹石均可为剑的劲力,九节鞭技穷也足以使人暗暗心怯。

    韩亦轩又避开了几招,他忍不住又想玩命,玩命把式虽不算耍得出神入化,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偏爱绝境逢生的心志,恰巧能看到常人洞察不穿的别径。

    鞭技势迫的端倪便是破绽的开端,韩亦轩脚落实地,忽然疾身朝面具人狂奔过去,这一猛冲之势似要以蛮力冲破面具人鞭花的防御,击倒面具人。

    凌厉的气机,落叶飘飞。

    此刻虽无法看出面具人情绪的变化,鞭技却已收势,将气机注入九节鞭上,化软鞭为寸芒,刺向疾冲过来的韩亦轩。

    寸芒刺破了虚空,也刺入了这充满生机的尘土。

    韩亦轩似是早已预判了面具人这一击,千钧一发之际,将身子轻轻一侧,避过寸芒。

    趁着九节鞭尖锐刺进尘土那片刻的停顿,气机缠绕在手,去切面具人握着九节鞭的手。

    没有兵器在握而又惯用兵器的手,也就没有什么可怕了。

    谁曾想,没有兵器在握的手同样也能灵活多变。

    面具人左脚后退半步,让身姿稳健,弃用兵器的手一滑,五指并拢成掌,拍打出去。

    赤手空拳对碰上,虎虎生风。

    拳风咧咧,风中嗅闻到淡淡的花香。

    星月之下,面具人这双手今夜曾摘过花?

    摘的正是蔷薇,像面具上刻画着的蔷薇之花。

    方圆几里,蔷薇生长之地好像只有一处。

    面具人为什么要摘欧阳思叶的蔷薇?

    难道孤傲的人都有别样的癖好?

    韩亦轩这思绪突然冒出来,技法却慢了,只来得及躲避过面具人一式扫堂腿,面具人凌空飞起的那一脚还是硬生生以双手为盾受下。

    空中翻了几番,脚落实地,又滑出去一丈,才将那凌空一脚之力卸下。

    韩亦轩只觉双手发麻,气机也紊乱,舌根更尝到了血腥。

    面具人背负着双手,一如既往的孤傲,面具上看不见眼色的空洞,这一夜突觉刺骨。

    就在这时,木林中响起了破开的呼啸声,两道寒光闪过,面具人原本站立的地方插着一把匕首,三步之外插着一把短刀。

    两道黑影立身在韩亦轩与面具人之间。

    “阁下胆敢在奉元府眼皮底下欲行刺杀,胆子肥了不是?”亥猪叶可信精气神外溢,这几天的苦练,武力精进不少。

    未羊柯玟零回头看了一眼韩亦轩血迹斑斑的外衣和惨白却依然淡若风轻的脸,冷漠的眸子流露着关切与恼恨之色,还掺杂着一抹杀机。

    再面向面具人时,杀机外泄,常年习武,紧致曼妙的身姿,忽然就到了面具人眼前,手中握着用气机隔空取物、拔起地上插着的匕首,反手抹杀面具人的咽喉。

    面具人脚踏虚空,连翻后退,双手仍然背负着,似是不屑与女流之辈交手。

    他却不明白一个女人内心涌现了杀机,还掺杂着其他情绪,就绝不该忽视女人的。

    空气中又再扬起血腥味,面具人右臂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韩亦轩刚才手中被抡飞插在地上的剑,此刻就在面具人五步之外,他跳跃而起,拔起利剑,一剑挥出,浑厚的剑气将紧追不舍的柯玟零逼退,九节鞭也收入囊中,疾身跃上枝头,闪退了。

    未羊柯玟零还想去追,被韩亦轩制止。

    “你怎么跟面具人在这打起来了?”柯玟零按捺着身上的杀气,忽然冷冷的问一句。

    “他突然出现在竹屋外,被我发现了,便引我来这里打架。”

    打架?

    柯玟零扫了一眼四周打斗的痕迹,韩亦轩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谈论,反问道。“你们是在这附近对练?”

    亥猪叶可信在地下宫殿几乎惨死在巨人手下,那一幕深深地触动着柯玟零,柯玟零这两天一直陪着叶可信训练,这事韩亦轩是知道的。

    嗯!叶可信指着西边道。“那边三里地有一处水流湍急的地方,正适合我练体能,我们收到傅老发出的暗语,刚刚往回赶。”

    “什么暗语?”

    “灵药炼成了。”

    ********

    夜半,繁星依旧,烛光随着一阵一阵清凉的夜风,轻轻摇曳。

    本就不太大的竹屋内,此时内有七人,己蛇李德承双手环抱在胸,右手还握着奉元府的佩剑,倚靠着门外的护栏,面无表情。

    学医之人,讲究养生,左院判在偏房早早入睡。

    未羊柯玟零侧坐在窗边,遥望星空。星月璀璨,冷傲俏丽的脸,在星月之下,才稍见柔情。

    欧阳思叶坐在床边,床边的椅子上也点着一支蜡烛,她手里拿着绣花针,缝补着又破了几个洞子的白衣,专心致志的样子,就像个贤妻良母的娘子绣补郎君体面的衣装。

    花白雪托着脸腮,眸子发光般盯着绣花针穿引,夸赞欧阳思叶心灵手巧,还不忘调皮的撩拨欧阳思叶的心弦,说像欧阳思叶这么样的女子,若然花白雪她是男子,一定非欧阳思叶不娶,逗得她脸蛋羞红,温文尔雅的柔情更浓。

    一旁的竹篮子里还有一个尚未绣好的香囊。

    摆在房子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精巧的白玉瓶,竹椅上坐着的四人神色凝重的盯着瓶子,沉默不语。

    良久,韩亦轩忽然道。“这药就是炼制了两天两夜,医治监国公的灵药?”

    欧阳怪医郑重声明。“而且是全天下独此一份。”

    “集齐所有必备药引,欧阳先生也不一定还能再炼制一颗出来?”

    欧阳怪医骄傲道。“当然,炼药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监国公张镇平兵部出身,监管兵部,手握神都城防军兵权,各地方郡县的治安也隶属兵部,兵部尚书张子修正是其同源侄子。

    手握重权的监国公,恶疾缠身,日子越久,病就越重,他本该慢慢退隐,即使不舍权柄,也无力把持。

    现在灵药突然问世,本该退隐的监国公似乎又可以在庙堂再坚持几年,一场腥风血雨的权力纷争只怕已悄悄登场了,回城的路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危机潜伏着,等着他们一脚陷进去。

    张小妤一心只想求药医父,没有深思熟虑到这层面,瞄了一眼对面的韩亦轩,冷言道。“韩公子不是官场中人,没必要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韩公子?

    韩亦轩不由得一怔,随即又释然。“我虽然不是官家人,我们却是历经过生死的朋友。”

    生死之交的朋友,也就不必太见外了。

    欧阳怪医道。“老夫必须再次郑重道明,这灵药药效只有十二时辰,时辰一过,非但不能医人,还会杀人。”

    杀人的意思就是灵药变成毒药。

    韩亦轩道。“我们几人明日也必须分开两路回城?”他问的是傅老。

    傅老道。“奉元府出令,无论成功与否,只有五日之期,明日必须点卯。”

    换言之,明日回城,与张小妤同行的还是花白雪和韩亦轩三人。

    夜,夜已深。

    暴风雨的前夕总是太平静,也许所有人都无心睡眠,也必须逼迫自己入睡,一场恶战,倒下的必定是心乱与疲惫之躯。

    这一夜,平安无事。

    天微微亮,三人便起行,奉元府四人趁着夜色回府,朱暮山距离内城并不近的。

    欧阳思叶送行,临别时,赠送韩亦轩一个香囊,用第三人不易听到的声音叮嘱他,遇到困扰之事不妨打开香囊。

    官场权力之争的漩涡,刮起。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将存活,也避不过生灵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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