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霆与席琳依言而坐，听到真相这个词却不禁觉得荒谬。
如果这些大人物真的愿意把真相和盘托出的话，他们也没必要非这么大力气了。
“没错，就是真相！”
狄西克斯对墨霆与席琳的质疑视若无睹，一本正经地再次强调了一句真相。
咳、咳。
坐在次席的马希尔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狄西克斯大人，关于昨晚那场刺杀，请允许我为两位客人详细解释一下吧。”
狄西克斯微笑点头。
“昨天夜里，默索尔先生遇刺身亡。凶手使用了穿杨-V型强弩，自监牢外通过监室透气窗将萃有百花蛇毒的弩箭射入默索尔的右腿股骨外侧。我司发现默索尔先生遇害后，立即请来提尔到牧师为他治疗。但百花蛇的毒性太强，牧师赶到时默索尔先生已经离世。对于默索尔先生的悲惨遭遇，我城防司负有不可推卸的重大责任，愿意接受公爵的任何处罚。”
墨霆摸着下巴，靠在椅背上，定睛观察马希尔。
马希尔坐姿笔直，目光清正，面容严肃，棱角分明如刀劈斧削，看起来仿佛是正义三圣在人间的化身。
但从他的叙述中，墨霆已经察觉了疑点。
这场刺杀对马希尔来说简直太过完美。凶手在城防司外完成狙杀，最大程度上降低了城防司的责任。
然而要想真正完成这样一场刺杀，花萃蛇的毒液乃是堪称千金难求的宝物，军用型穿杨强弩是帝国管制物品。光是这两个物件的获取就已经殊为不易，但若非默索尔身处那间可以透气的监牢，杀手便无计可施。
如此苛刻的条件，如此完美的结果，让墨霆不得不怀疑马希尔参与其中的可能。
席琳则想到了另一件事，自己先前明明见到了乔哈里已经被捕，但如果线索在默索尔身上断掉，他们是如何把此事牵连到乔哈里身上的？
“不过，默索尔先生虽然身死，但按照他生前的供述，我们找到了雇佣指示默索尔，意图暗杀二位的幕后之人。”
墨霆和席琳稍作对视，心中对这个所谓的幕后主使已经有了猜测。
“此人不仅是雇人尝试谋害二位，同样是默索尔先生之死的始作俑者。说来惭愧，这个买杀雇凶，祸心暗藏的匪徒，居然是在下的夫人，卡登初等学校的乔哈里校长。在下身为城防司长，外不能安民于未患，内不能识毒妻之诡谋，实在难辞其咎。千万愧怍，难以言表，唯浅躬一礼，聊表歉情。”
说完，他挺身起立，正气凛然地朝着席琳与墨霆鞠躬九十度，原地定格整整一分钟。
马希尔如果不搞这么一出，说不定墨霆和席琳还对他的鬼话半信半疑，但现在他鞠躬的表现越诚恳，墨霆和席琳就觉得他这个人越虚伪。
“所以说，雇佣默索尔谋害我们，和派人暗杀默索尔的都是同一个人，乔哈里对吗？”
“实情如此，而且证据确凿。”
马希尔斩钉截铁地回道，然后抬手向墨霆与席琳递来一份文件。
墨霆和席琳一起翻看，见上面是默索尔的审讯口供。从他一开始嚣张跋扈，到最后认罪忏悔时痛哭流涕，人物的情感变化明显到甚至有些做作。
但上面不但盖了手印，还有默索尔的签字，而且口供的正主已经死了，所以恐怕世界上没人能再质疑这份口供的真假了。
墨霆与席琳继续翻阅，紧接着默索尔口供的是一位名为卡特的囚犯的口供。
卡特在口供也和默索尔的口供类似，先是抵死不认，然后经历一番审讯者的苦心劝导后，痛哭流涕地交代了自己在乔哈里的指示下如何尝试刺杀墨霆与席琳，如何雇佣默索尔，又如何为了灭口刺杀了默索尔。
墨霆与席琳再次交换眼神，这个卡特便是当年霸凌过巴洛的那个混混。他也是阿克苏之死的间接推手之一，或许会知道些当年的事情。
“这位卡特，就是暗杀默索尔的凶手？”
马希尔理所当然地点头答道：“没错。”
“我们可以见一见这个人吗？他尝试过暗杀我们，我们也算是受害人吧？”
马希尔没说话，而是看向了狄西克斯。
狄西克斯笑了笑，回答道：“当然可以，不过面见这位卡特先生之前二位就不想聊点别的吗？比如说，一位名叫阿克苏的教师？二位，似乎正是为此而来的吧。”
墨霆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不为所动，稍显讶异地问道：“狄西克斯大人还知道阿克苏的事？”
“说来也巧，大概四十多年前，在下恰巧住在贝恩斯。当时我受公爵所托，在贝恩斯管理魔晶矿脉的开采，对这位老师的事情略有耳闻。”
高阶职业者的寿命远超常人，因此狄西克斯虽然看似壮年，但其实已经近百岁了。
“若是狄西克斯大人肯排疑解惑，那我们自当洗耳恭听。”
“其实在下也只是道听途说，了解的并不详细。当时阿克苏为了保护一名叫做巴洛的孩子，不惜与卡登整个学校撕破了脸。她先是借助男友的记者身份，在报纸上发文，以此给学校施压。当时不只卡登的校长梅西姆，大多数卡登的教师和学生都对她这样的行为很反感。他们觉得这是把个人得失置于团体利益之上，把丑事外扬让卡登沦为了笑柄。他们这样的想法真的很荒谬，但仔细想来似乎也不无道理。”
墨霆认真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很理解，这也是人之常情。”
狄西克斯状若感动地点了点头，继续讲道：“虽然阿克苏为此几乎沦为了整个学校的异类，但巴洛的处境确实好了很多。不过好景不长，巴洛的父母因为…”
他在此处语焉不详，稍微停顿便将其略过。
“因为一些事情被定罪了。”
“于是舆论因此反转？”
墨霆接话问道。
狄西克斯叹了口气，说道：“是的，虽然我也觉得不应把父母的罪恶延续到孩子身上，但就像墨霆先生所说，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的，就在这样的关键时候，阿克苏老师被人指责私德有亏，而且桩桩件件俱有实证，甚至连她与学生巴洛的关系似乎都不那么清白。而这些私德方面的控诉，也让她的男友对其感到失望，与她断绝了关系。”
“阿克苏老师因此，很不幸地，经受不住打击，从卡登的天台上一跃而亡。”
席琳听他这么胡扯，早就把拳头捏得骨节发白，此刻几乎要忍不住夺门而出。
但墨霆却似乎意犹未尽，状若迷茫地开口问了一句话。
“原来是这样吗？可为什么我听说，阿克苏的那位男友之所以与她断绝关系，其实是因为不敢撰写一篇被阿克苏称为‘真相’的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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