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帼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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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话、冤家路窄

作者:

剑门鸢师姐

    而后半月,乔灵儿不进城。

    未生大事,小事多不足提。

    唯一桩事,可絮叨一二三。

    她是闲不住的急性子,半个月时间,人仗狗势把万寸山周围十数里范围内,大大小小七八个山寨彻底铲平。

    先从几个人的小山寨开荡,喽罗越集越多,到最后几乎不用动手,山寨头领就带领八九十个喽罗望风归降,跪成一排磕头如捣蒜。

    势头越滚越大,风头一时无两。

    救得囚禁中人成百上千,一片赞颂感激中得钱得物数也数不过来。

    有富商送数坛美酒,名曰忘忧谷,与她常饮的米酒比起来,还是别比了,云泥之别。

    有平民欲将女儿送给她做个丫鬟,仔细瞧了瞧丫鬟相貌,中下蒲柳之姿,没看上眼,婉转拒绝。

    有惯行拦道打劫的草寇跪地磕头,高唱着娘娘饶命,愿听号令。

    她将这些不良人带回万寸山,命其在山脚下起建房屋居住,无人胆敢反驳。

    毕竟,敢有不从者,凶猛的四条恶犬可不是吃素的,不管你三七得多少,冲过来‘吭哧’就是一口。

    那一嘴骇人的牙,人可承受不起。

    半个月后,乔灵儿一身漆黑,留下两只鹞鹦鸟守家护山,携了狼犬与獒,于黄昏下申时七刻,二度进入虹州城。

    此一行别无要事,掳一家子人而已。

    料想来,此行来去之间,轻松随意。

    她赶路尚需一些时辰,却说虹州城。

    相较于城北官家聚集的恢宏,城东商贾扎堆的富贵,城南黑恶势力的猖獗。

    虹州城西,以平民、贫民居多。

    尚文巷五十二号,宅子不大,仅前后两个院落,前院被改建成学堂,后院则是住宅。

    夫子李正乃远近闻名的名师高士,左近方圆凡能念的起书的人家,挤破头也要把孩子送到这儿来启蒙。

    原因是被李正夫子启蒙的懵童,恩科率远胜旁的学堂数倍。

    这些人只知其一。

    不知其二。就是放眼整个大圣朝堂,以及掌控各境的藩王账下。

    李正夫子的门生,虽生而阶级固定,这些弟子们无贵族头衔,无缘踏足庙堂,但中坚手握实权的四五六品官员,却着实有不下三四十尊。

    按说这样的长者,该被人礼敬。

    可现而今,尚文巷五十二号后宅里,声声吼叫,声声狞笑,乱做一团。

    街巷中大批闻众敢怒不敢言。

    “给脸不要,低声下气请你不去,非逼本将军用强。这倒好,争来夺去,你小外孙被扯断气了,须也怪不得本将军。”

    说话之人身材挺拔,面貌俊逸,束银冠披金甲,话中语气透着无奈。

    李正夫子年近天命,体貌方正,面似重枣,颌下一部青色大髯,垂及胸前。

    他瘫坐在大椅上,盯着怀抱襁褓中五官还未化开,却已气绝亡去的小外孙,满目哀绝。

    陷在悲中,失神障智,不能作答。

    金甲男子正要以武力唤醒他,突兀将面孔转向外面,嘴里莫名惊疑。

    “咦?”

    宅外远处,隐有犬吠,闯进耳廓。

    金甲将面现辣色,旋转脚步,从后宅里消失,前院房门不见被打开过,他却已经站到了街巷中央沉凝以待。

    中良老儿数十年之前,赫赫名头便声播天下,心窍中堆满了狡诈,他能算出本将军要来,于是先一步请人来援。

    实属正常,不得不防。

    莫非,本将军今日竟要栽在陋巷?

    耳畔不时响起的犬吠,愈见响亮。

    少些时候。

    但见。

    巷口处,先是四条体形高大的狼犬现在视野,纵跃之间狂风作伴,吼叫之时口器交错,格外狰狞,异常可怖。

    其后是一条巨大的獒犬尾随而来,体大如驴,奔行如虎,吼声如狮,铁包金的毛发长达尺余,仪表堂堂,威风凛凛。

    敖犬脊背上,驮着一位花季少女。

    少女身形干瘦,人采也能入眼,十四五岁年纪,浑身漆黑,高马尾在脑后左右甩荡,腰上左右别着烟斗与酒葫芦。

    “来者何……是你。”

    金甲男子问话半截,待看清她嘴角边凸出下唇的一颗牙齿,恍悟记起,季前勾栏青荷苑被自己踢断腿,摸摸索索掏东西的嘴硬小丑丫鬟。

    他不是旁人,正是林陵,林君卓。

    少女自也非是寻常人,她是霸占了万寸山卢浮洞的乔灵,乔月昭。

    “诶~?你竟然认得我?我过去从未来过此处,你如何会认识我?”乔灵儿侧头想了片刻,着实是想不起来。

    摇头不想,取下腰上酒葫芦,拔塞吃了一口,炫耀似的晃了晃:“要不要尝上一口,此乃名动天下的忘忧谷酒。”

    她以为这人是李正家里看门护院的。

    忘忧之谷?传闻此酒价值千金,昂贵到非大富大贵无福消受,大名久仰。

    但凡男儿,大抵就没有不好饮的。

    林陵不禁喉结滚动,也不藏掖,坦率索要:“要。”

    乔灵儿盖上塞子抛过来。林陵接过一气畅饮,反扔回去。

    “痛快。果真好酒啊,多谢多谢,不敢请教女公子,驭犬来此意欲何为?”

    “烦请通报青髯居士,小女子有不能耽搁之要事,急需相商。”

    “本将军不是李家人。”

    “哦?那便请阁下让开。”

    言下之意,你一个外人,关你屁事。

    所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忘忧谷好吃吧,吃了老子的酒,让你让你就得让,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不让不行,不让姑奶奶可不让。

    林陵心想:‘她来找李中良,不知有何打算,本将军且听一听。’又想:‘本将军背着人命官司,如若打斗,生起不必要的事端,官府爪牙闻声寻来,颇有些麻烦,让她一让也不妨事。’闪到一边。

    果见,她直愣愣闯进五十二宅。

    中良老儿岂是你能请动的?

    果然,少刻,宅子里传出一声怒叱。

    “荒谬。真乃是世风日下,牝鸡竟妄想司晨,还不速与老夫滚开。”

    林陵扁扁嘴,皮笑肉不笑。

    心里又有琢磨:‘短短一季不见,真要刮目相看,她而今真是出息了,切不可再用勾栏丫鬟的老眼光看待。胆敢同本将军争夺谋士先放过不提不说,单说朱修老贼遗物在她处未曾得手。倘若识相,双手奉上,还则罢了。如若不知眉眼高低,装傻充愣或是抵死不给,为得朱遗,便是引来官府鹰犬,那也在所不惜,莫怪本将军辣手摧花。’

    乔灵儿本打算好言相请,哪知青髯居士李中良这老厮,半点面皮不给,只听罢了个开头,便即铁青着脸破口大骂。

    你老娘才是牝鸡。

    干。

    难怪淑芬直说掳他全家,不让我好言相请,只怕她早已猜到了会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被轰出门外,乔灵儿一腔憋屈怒火,泄到了四条留在外面的狼狗身上。

    “你们平时不是挺能耐的吗?现在咋个怂了?”

    软的不吃来硬的,既然请不动你,休怪姑奶奶……掳你全家。

    正要招呼四条狼狗逞凶。方才吃她名酒的无名之辈,无故闪身拦在前方。

    “女公子且慢。”

    “你要阻止我?”

    “你也看到了,这厮顽固,请不动,只能强行捉之。然,你我目的相同,一人怎可分事二主?一则,你若赢了我,也可为其报仇,不定出于感激,中良老儿就此跟你去了也未可知。二则……拿来。”

    乔灵儿听明白了,他想放斗打架,谁赢了谁才有掳走李正的资格。

    自得到獒与犬的助力,论及斗殴,她还真没怕过谁。

    前半个月以来,所到之处堪称摧枯拉朽,所遇之人甭管老少,俱纳头便拜,这给了她无穷自信。

    瘪嘴嗤笑一声:“先不忙动手,个中原因需当说清楚,你事的是哪家的主?做的又是何人干差?”

    林陵眉毛一挑:“本将军乃显王帐下总兵。”

    显王?没听过,不曾耳闻。

    眼前干差身披耀目重金甲胄,好大的威风,好足的气派,但其显王之称谓,想来所谓王者,不过一山大王罢了。

    小小山大王,也敢称王称霸?

    有此显王在前,我霸占了万寸山,是否也可称王?

    可惜,可憾。

    妇道人家称王,实是前无古人,荒天下之大谬,恨不能为男儿身啊。

    “再说报仇,报谁的仇?”

    “本将军结果了李正的小外孙。”林陵指了指身后五十二号宅子。

    “你是说,稚子之仇?”乔灵儿忍不住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怪笑一声挑起眉头:“一来,我与稚子素来不识。二来嘛,难道你竟以为,我会有幼稚可笑的恻隐之心吗?”

    她竟……冷漠至斯。

    这一刹那,林陵打心底里不屑、小觑她的心思,不觉察间,全然消失。当他感到自己面对上她,居然会浮现出凝重的心思,杀意骤起,再也压制不住。

    “第三,你要我拿甚么?”

    这也是她没闹明白的地方。

    “你在装糊涂吗?”

    “装糊涂?你究竟要我拿甚么?”

    “哼,小贱人,任你此际如何舌绽莲花,即便说破了大天,也休想动摇本将军欲杀你的决心,动手放斗吧。”

    乔灵儿莫名其妙,恼怒道。

    “刚吃了我价值千金的名酒,抹嘴就想要我的命,可恨。堂堂八……六尺男儿不懂怜玉惜香,竟欲对弱女子下辣手,可恶至极。贼厮,休得猖狂。”

    抬手点向林陵。

    右侧狼犬狂奔而出,扑向林陵。

    打起来了。

    狼犬以奔雷之势,风助其身,高高跃起当空,张开足以吞进成年人脑袋的血盆大口,咬向林陵头颅。

    巷中观望的大批人群,群起激动,暗暗为巨犬助威。

    但无人敢喊出口来,盖因日后被报复的事例,屡见不鲜。没人是傻子,岂会去做那出头之鸟?

    恶风扑面,腥气刺鼻,尘灰大作。

    林陵不敢怠慢,抬手露出手掌以及半截古铜色,肌肉分明,宛如塑像的手臂,脚不移身不动,砸向狼犬下颚。

    游刃有余的正面相对,表明这条对九成以上人类,都足以致命的超大型狼犬,对他构不成威胁。

    乔灵儿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警钟大响,观此人自信满满的态度,是有真本事的,绝不是普通人。

    兴许,他还会……武功。

    会武功的人,极其强大。

    不由忆起孟、朱、林、雷四人。

    她有些慌了。

    她慌的对。狼犬被林陵掌中下颚,哀嘶中倒飞数丈,七窍流血,挣扎着摇摇晃晃站起来,站不稳又轰然侧倒,再也爬不起来了。

    剩下三条狼犬急忙跑过去扶它。

    乔灵儿咬着嘴唇,从獒犬背上滑下。

    獒犬抖了抖尺许长的毛发,发出一声狮虎般的长啸,静若处子,动若脱兔,金黑相间的身形留下一道淡淡残影。

    又听到林陵吃力怒喝。

    再看他时,他倒退了七八步,獒犬则倒退丈远。

    林陵和獒犬的初次放对,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快的乔灵儿都看不清。

    她看清楚的是,林陵只倒退了数步,獒犬却倒退了近一丈。

    他比獒犬厉害,獒犬落败时间而已,更别提余下三条狼狗了。

    此间遭遇,实可说是平生又一次。

    死局。

    乔灵儿念头转动,苦思对策,妄想于死局面下觅生机、活路。

    她看清了,围观人群也看清了,仿佛是商量好的一样,齐做鸟兽散。从暗影中出来的,躲回了阴影,从民房中出来的,逃回了民房并紧闭房门。

    这些人从刚开始的围观,再到惊骇下躲回去,一个字都不敢说。

    世道沦丧,人心冷漠,已成常态化。

    万籁俱静,只余一老乞丐茫然四顾。

    他慌慌张张躲到一辆贩卖臭豆腐的手推车后面,露出两只恐惧的眼睛。

    林陵再不敢轻蔑,如临大敌。獒犬不安的左右踱步,暴吼如雷。

    对峙不足盏茶功夫,林陵率先出手,除了手掌外,他另一只手,露出了从不曾展现人前的拳头。

    冲向獒犬,一套大开大合的武功使的行云流水。

    拳头堪比铁锤,能砸碎顽石。

    手掌胜过钢刀,能割裂兽皮。

    一时间,尚文巷中。

    人啸,兽吼,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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