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究竟是不能掳?还是掳不来?吞吞吐吐做什么,痛快说。”
“娘娘,您还是亲自走一趟吧,亓雒寺主持乃当代神僧,明里暗中对虹州境内的诸位大人、头领等多有恩惠,冒然开罪我灵山必有无穷麻烦。”
翌天,午后。
乔灵儿找到林陵,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骂,不争气没骨气软柿子耙耳朵,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乔某若知晓你连未婚妻都不敢娶,当日就不该救你,任你死了倒干净。”
“末将不想耽误她,嫁给我,终生不见光明,一片黑暗。”
“呸,别找借口,你不会有病吧?对妻子无能为力?力不从心?君卓呀,有疾便大大方方说出来,不要紧的,乔某请最好的大夫,一定治好你。”
“娘娘切莫说笑,末将娶她,娶定她了,现在就娶去。”
“哼,想得倒美,女儿家出嫁,总要容人家哭两天嘛,三日后,娶她过门。”
“喏,就依着娘娘的意思。”
三日后。
灵山东侧,数十宫殿上披红挂彩,百十面喜庆的锣鼓唢呐,震耳欲聋。
林陵吉袍高冠,骑高头大马,从灵山东侧府邸出发,仅用盏茶功夫,便来到了老丈人家,灵山西侧。
就这样,还是高头大马在亦步亦趋跟随的熊猫注视下,一路抖落过去的。
正常情况,必然更快。
入了厅堂,各自落位。
新娘子在两名丫鬟搀扶下,娇滴滴的走出来,着一身喜庆的七彩衣裙,脸上用七彩面巾蒙住口鼻,留下一对儿羞答答的眼睛。
各人准备整齐,即将举行典礼。
首座上的乔灵儿,挥手打断了将要举行的仪式。
“素梅,你怎么这么别扭呢?”
李柔楞住,无助的望向父母。
“娘娘?”李正也不明原因。
难道,娘娘要抢亲?
这当然、肯定、绝对是不可能的。
一则,结亲就是她提出来的嘛。
二来,她要到秋天才及笄,未到婚嫁的年纪。
“新郎官一身大红,意寓红火,新娘子却又白又绿,兆头不吉利,更活像一头斑斓孔雀,像什么样子,礼仪先不忙,素梅,去换过一身大红礼服来。”
“万万不可,这不合规矩。”李正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天家尊明黄色,制成冕旒冠宇。
龙袍为黑,凤袍为红。
时下君臣上下大兴,普通百姓,男子不敢着黑色,女儿不能穿红色。
当官的另当别论,就是当官的,也只敢在衣裳上渲染少许黑红。
乔灵儿嗤笑一声,当厅狂喝:
“不合规矩?中良,咱们是山贼,要合个鸭子毛的规矩呀?乔某人的话,就是规矩。”
“尔等诸人,时下都听好了,凡我灵山女儿,大婚之日,皆佩凤冠霞帔,胆敢有不从命者,逐出灵山。”
“她皇后,王后与日不除身,某等凡间女儿,一生仅着一日,焉有不可?”
“有我乔月昭存在一日,谁敢反驳?谁敢不服?棒下有命,才得理论,虹州城众所周知,乔某人最不讲道理,纵是活了性命,也是枉然,理论不通的。”
“再敢言规矩者,定斩不恕。”
最后一句,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冷静下来,乔灵儿干瘦的身子,在当场宾客亲朋眼里,蓦然变得高大且神秘。
尤以女子为甚。萧妍、关音、白芷、汪佩等,不论是已婚的未婚的,还是寡妇或者老妇人,通通叩头,俯地不起。
凤冠霞帔,不是凤凰的专属。
凡间草鸡一生也可佩戴一日。
要何等样的胸襟、胆魄。
才能想出、才敢说出这样的语句呀。
从古至今,她是第一个,敢青天白日大庭广众这么说的女性,过去,没人敢这么说,甚至没人敢生出这样逆天的念头。
凡间女子,大婚之日,皆可身披凤冠霞帔。
凡间女子,一生仅着身一日,焉有不可。
这两句话,伴随着乔灵儿的名字,从这一天开始,传诵天下,以虹州为中心,及至遥远的天涯海角。
这两句话,伴随着乔灵儿的名字,流传千百万代后世。
她……终于也类似纳兰元君纳兰燕一样,算得上历史洪流中的一代天骄了。
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神功。
这两句话,仅仅只是一个开端,乔灵儿浩瀚璀璨,奇迹奇幻的一生中,打头两句并不算多么震撼的名言罢了。
连带着,世间头一个没有贵族身份,却穿凤冠霞帔出嫁的李柔,李素梅,也流传到了后世。
天庭史记中,有关于她长达十二个字的记载。
言曰。
民间着凤凰服出嫁首者李柔。
当时下,李府忙碌起来,裁缝按照传说中宫里皇后的衣裳,重新赶制了一套。
赶制出凤冠霞帔,过了两个时辰。
吉时早过,索性混迹绿林的儿女并不在意这些,拜了天地、父母、彼此。
礼成。
林陵的相貌是没得说的,李柔的美色也是不必谈的。
新郎如美玉,新娘似美娥。
喜结良缘,百年好合。
林陵跪到李正面前捧上酒具:“岳父大人再上,请受小婿三拜。”
九叩首后,李正伸手扶起他来:“君卓贤婿,小女就托付给你了。”言罢,两滴眼泪顺颊淌下。
乔灵儿悄悄叹息,颇有些发愁。
送进嘴里的肉变了味,不香了。
看看人家李素梅,和我同岁,人家及笄后马上就嫁人了,从此相夫教子,家常理短,全无半点烦心事,过不了两年,就要当妈。
再看自己,臭名远扬,别说当妈,光是嫁出去,都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或许,我闯下这等凶恶的名声,人人尽皆害怕,这辈子从此没人要,嫁不出去也不无可能呀。
这席吃的,可闹死心了。
扒拉两口米饭,喝碗肉汤填填缝儿,也不吃酒,独自返回了山腰卢浮宫主殿。
她方才道出惊世骇俗之言,身份又是灵山大王,一举一动,无不牵动着喜宴上所有人的心思。
看到她离开,关音尾随其后,这是她身为贴身婢女的职责。
还有一人,放下筷子跟随而去。
主宫,正厅。
有些人害怕群居;有些人害怕独处;还有些人既害怕人多,还害怕孤单。
江湖嘛,总也摆脱不了这些情况,融入人群,习惯孤独,都很重要。
乔灵儿习惯了一个人,人多闹哄哄的反而有些不自在。
“月昭思嫁了?”
“胡说。淑芬呐,我这是怎么了?突然就慌起来了,定不下神来。”
萧妍走到她右手边坐下。
“担忧粮草捉襟见肘?可倒也是,人吃马嚼,日耗两万余石,两个月后,灵山一粒米都拿不出来了,要待秋收后,从三县地征上粮食,少说也还要三四个月。”
“不为这个。”
看官军的架势,休说三四个月,就是十天半月,估计灵山也没这个时间了。
粮草……无须担忧。
“忧虑战和之争?”
城南军营近来磨刀霍霍,厉锋头一个指向灵山的打算,不存疑琢。
灵山上两大头子却意见相左,李正主张议和诏安,萧妍主张对抗官军。
“淑芬仍是主张对抗?”
萧妍先点头后摇头。
默然良久,沉重道:
“月昭,灵山上所有人都可以降,投降后转而成为官军前卒,戴罪立功,待到四百山寨打完,博个白丁之身,应当不成问题。”
“我也可以降,降后使钱洗白,回转织绣坊,当我的圣女。”
“但你是万万降不得的,官军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降,唯死一途耳,再无活路,相反,才能博取一丝生机。”
她终于,在灵山危亡前夕,稍微透露出隐藏的身份了。
乔灵儿慌乱的心,忽然平复下来。
她心下烦躁的,大抵是灵山不日即要覆灭,诸位大头领,却默契的心思各异心猿意马吧。
萧妍能主动说出来,老子甚慰。
织绣坊,三位圣女之一。
想来,百花街勾栏馆子青荷苑女乐的身份,以及大造声势千金出苑的噱头,全都是屁话。
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整个青荷苑,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也不多问,全当没听见。
“打是肯定要打的,关键之处究竟是主动攻打,还是被动挨打,且容我斟酌两日功夫,淑芬,你先回去吧。”
萧妍起身:“不论主动攻打,或是被动挨打,我都已经做了后续安排,月昭不必过多忧虑。”言罢离去。
后续安排?掉进你的心眼子里?
关音从内殿转出来:“娘娘,萧娘子还能信吗?”
“不必睬她。”乔灵儿半个字都不放在心上:“丫鬟,读给我听。”从胸口摸出两封信递给关音。
目下头一封书信,上书《东公亲启》四个大字。
粗略浏览,关音惊叫:“啊。”
乔灵儿不悦呵斥:“看到什么了?信里有鬼呀,我在你面前,慌什么。”
“娘娘,这。”
“什么这这那那,念。”
“扈下吕青山,百拜东公谦著苑前。自去年秋至时节,扈潜入双陀南峰,暗使手段,夺了山寨基业。”
一句一停顿,读了下去。
妈妈朱珂,舅舅朱修,外公朱圭,东宫家族,织绣坊圣女萧妍,军师李正,实为祸斗的魁兽。
各式人物,铺开在眼前。
孤独终老?心如死灰?惨不忍睹?
是吗?
可如果没老就死了呢。死灰,也是可以复燃的。那些不忍睹的悲惨,早已经尝尽了。
吕辰书信上最后几句话,才真正可堪当吾心甚慰这个词语。
他们究竟在图谋什么?
另一封信,或有答案。
乔灵儿语气平淡:“丫鬟,毁了青山这封信,从今以后,再不要提起一个字,全当从未见过,明白吗?”
“奴婢醒得。”
“嗯,另一封书信是谁写的?”
关音定下心神:“汪凯绝笔。”
汪玉成为什么要给我留下书信?
他可不认识我呀。
“月昭,这样唤你,当真陌生啊,我还是唤你小明吧,小明,你潜入汪家,不以真姓名真面目示人,那我也就不是汪玉成,是东家伯伯。”
开篇第一句,便如同晴天霹雳。
乔灵儿整个人都麻了。
那脏兮兮的东伯老家伙,竟然是汪家家主汪凯汪玉成?
当日初入汪家,在吴管事身后,分明亲眼见到他在苘牢边上,同另一白袍老者下棋钓鱼,吴管事说过,除了家主,谁也不得靠近苘牢和谦著苑,已心生怀疑。
可不久后他到厨房,乱码七遭一通二五六胡缠后,感觉他不像当地人,先入为主,笃定他不是汪凯了,白袍老者才是。
哪知……竟全然误判。
我的天老爷呀,要偷人家东西,还红口白牙,得意洋洋的与人主家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扭曲着脸,青白二色交替浮现。
关音不知她心思,读了下去,整整四页信纸,篇幅颇多。
全封书信内容,如是下列:
年前腊月二十四,我使下人乱棒将灵山差拨打了出去。
目的无他,只为与你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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