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节,就是如此。”
“另一节,无霜老贼费尽心机,图谋夺取秘匙。”
“他灭林家的由头是,其妻失德以及其子逆骨。”
“是天灾还是人祸?换个说法,巧合还是故意?巧合的话,那还罢了,倘若是故意为之,他是否亲自隐于暗中谋划?”
“假是后者,那他早早,就已然做出了决定。决定亲手杀妻、杀子,更甚至是主动配合,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此人心机深沉,狠辣果决,当真令人胆颤心惊,不寒而栗。”
“我的猜测,倾向于后者。”
“从你听到的对话不难得知,你爹与他二人,是熟络的,为何会兄弟反目,手足成仇?没有天大的理由,绝难成势。”
“他灭你乔家一门,总要由头。”
“月昭,我昔日里听你说起过,你三岁丧母,你妈姓甚么?这并不难猜,并且你妈的死,和你爹脱不了干系。”
“鉴于老贼老谋深算,康,汪两家必有其安插的棋子,一旦收官,两家顷刻间皆成齑粉,不在话下。”
“然,老贼千算万算,棋差一子,便是满盘皆输。”
“盘中逆子,林陵,林君卓。”
“按理说,以无霜老贼可称诡谲之宗匠般的心腹,不该出这等要去老命的遗漏才对。”
“既然不该,我便大胆猜测。”
“或许,他仍活着。月前苑中,其人只是假死,以此定议另一宗诡计。”
“又或许,是我想的左了,朱修老贼其实没有心腹。倘若果是这般,就更加复杂了,他极可能,只是一提线木偶,有旁人在暗地里扯线操控他。”
“乔月昭,青荷苑被灭当夜,他找你托付后事,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在你看不见摸不着的晦暗之地,或老贼,或旁人,早已注视着你,”
“嗯,大抵从你六岁爬出枯井时,就已经开始了。”
“你自己想想吧。”
萧妍娓娓道完,出门找水喝去了。
乔灵儿头皮发麻,天灵盖上仿佛有莫名紧箍在一圈圈收缩,脊背发凉,背后似乎有冰虫虫在顺着脊梁向上爬。
好可怕呀。
她死去的妈妈……姓朱,身故原因与爹爹有没有干系,她不知道。
妈妈死的时候,她才三岁。
恐惧后,又气的火星乱冒。
老贼狡猾如狐,奸滑似鬼。
如此来说,我自踏入竹间洞府,就落入了老狐狸早就布置好的圈套?
来日一朝,死鬼展露后手,或将有杀伐降临?
是啊,我早就看出来了,老家伙不是个好东西。
淑芬可不知道早年发生的事,抛开林陵出身的林家不提,孟英孟娘子出身的孟家第五支旁族,也是老东西灭门的。
他临死前口口声声,一为宝惑。
这就对上了,确实有宝藏。
不由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转念又突然想起来。
老家伙都死了个屁了,下到地狱挨罚去了,难道还能诈了尸,从坟里爬出来祸害我不成?
死的好死的妙死的呱呱叫。
我自提来刀斧,何足生畏。
区区一具死尸留下的阴谋算计,任你百般老奸巨猾,管你千种诡计多端,只管持来利器,刀刀斩尽,斧斧剁绝。
一个字,砍。
两个字,我干。
孟娘子传授屠龙功招式时有言。
‘莽上激进,往前不退。’
正是此中核心关窍。
想到一力破十会,张狂长笑。
“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嚯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心里再无恐惧。
无恐惧故,天性得以释放,转头冲门外大吼:“淑芬,我饿了,快去煮饭。”
门外传来有些委屈的声音:“我不会煮饭啊。”
“废物。”
“乔月昭,你这贱人忘恩负义,无理取闹,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畜生……倒还不至于此,总归令人发指。”
“哈哈。逗你呢,我如何舍得让你染指油盐酱醋呢,你只管动脑壳计赚谋划,剩下的都交给我。去,把你的琵琶儿抱了出来,弹个好听的曲儿来听。”
曲声回荡。可惜,却无高知雅士倾听解译,唯一聆听者,乃是完全不懂旋律的粗野之人。
曲调沉重。即便是她这等粗人,也能听出她一腔低落情绪。
乔灵儿是不会去思考,何以萧妍只听了三言两语,便能洞悉部分诡计的?
她少这根筋,生来或许不缺,后来不知怎么,慢慢就变没了。
伴随着曲声,将深褐色秘匙串进自己的项坠,挂回颈脖。
出门探查,这三间竹庐分别是灶房、卧房、书房。
生活着独居男人,卫生可想而知,唯书房还算整洁,余下两间可谓不堪入目。
没造饭呢,先要打扫卫生。
三刻钟后,稍许看的过眼,这才就灶房中可用的食材,整治了一桌饭菜。
用过饭食。
萧妍一头扎进书房,对各类修身明性的典籍不屑一顾,找到一本前所未见的兵家弟子入门级《从左论阵》,翻开瞧上几眼,如获至宝,欢喜的沉寂进去。
乔灵儿也拿过一册书,翻开来看,不是连环画,全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这他娘是人能看的吗。
胸闷眼晕,远远丢开。
退出书房,关上房门。
遂将注意力,集中到竹林里侧,崖边山洞上。
洞口高有三丈,阔有丈宽,上书两个龙飞凤舞的狂草大字。
还未靠近,隐隐听到山洞里有粗重且沉闷的呼噜声响起,听间隔的动静,还不止一个。
有人?
未闻老贼言过,不该呀。
乔灵儿小心翼翼的靠近山洞,做好但有意外,随时撒丫子逃命的准备。
山洞内部两侧,被人为安置了竹壁,隔离成左右两间。
她先打开左侧的竹门,里面满满当当的粮草,堆成七八座小山峰,老贼说可食五载三年,却非言过其实,反还言轻了。
当真是。
七八年穿之不尽的绫罗绸缎;数十年食之不尽的谷米面肉;终生使之不尽的金银钱财。
不在左,在右。
紧张伸出轻抖的手,闭眼深呼吸,把心一横,把眼一瞪,猛的推开竹门。
入目所见,花容色变。
地下,四条五尺长的狼狗翻身立起,龇牙咧嘴凶态毕露,咆哮着冲过来。
天上,两头斗大的鹞鹦鸟,展开一对宽足六尺的双翼,尖啸中扑腾飞起,俯冲下来。
乔灵儿腿肚子哆嗦,本能的弹动,原地蹦起四尺来高,落地向外飞奔。
慌慌张张,匆匆忙忙。
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脱网之鸟。
屁股后面,鹞鹦和狼狗紧追不舍,它们的速度,明显快她十多倍。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我命休矣。
正自哀绝,如是想着。
山洞中,忽然传出一声高亢长啸。
势态急转直下,四条狼狗,两只鹞鹦竟齐齐原地止步,放弃追她,晃晃悠悠转身回去了。
乔灵儿一抹额际冷汗,按住还止不住颤颤抖抖的双腿。
可吓死老娘了。
想远离右侧山洞,再不涉足,又实在心有不甘,她看见了,右侧山洞深处,还有一道小拱门。
不出预料的话,小门里间,就有她想要寻找的东西。
老贼屡次使用的……金色拳头。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乔灵儿决定继续查看,狼狗鹞鹦既然放弃追她,估摸是不会咬她或啄她了。
暗中告诫自己,稳重,一定要稳住。她再次战战兢兢的出现在右侧山洞,打开的竹门前。
狼狗与鹞鹦仅仅抬首撇了她一眼,就继续埋下头呼呼大睡。
除了它们之外,山洞里还有一条巨大的犬类动物,像狗,但它比狮虎还大的体量身段,称之为狗,又不妥当。
獒髦都没有这样巨大个头的。
刚才的咆哮,就是它发出的。
怪兽颇通灵性,冲乔灵儿露出嘴脸呲了呲牙,狰狞可怖的表情,分不清善恶。
乔灵儿从它柔和的眼光,直觉,它大概是在笑。
不可思议。
挨着墙壁一步一停,缓缓挪到里面,打开小门闪身进去,迅速关上小门。
长长嘘气,好险。
环视左右,这是一间密闭石室。
石室方圆四五丈,高有两丈,穹顶上有五块奇形怪状,大如磨盘,散发五色光彩的石头镶嵌,散发出的光线,足以让人在黑暗中视物。
石室中央,有一块光洁如镜,仿如大案般的石台。
石台上,供有一只金色葫芦,以及一本泛黄古册。
乔灵儿抑制加速的心跳,走近拿起古册翻开,毛起脸色,大骂出声。
“又他妈是字。”
翻开第二页,总算是没有字了,描绘着简笔人体图画。
小人儿闭眼盘坐,右拳从天而下,左拳拔地而起,两只拳头紧紧碰撞在一起,一点金光,隐约从双拳指缝中诞生。
是它,是它,就是它了。
“哈哈哈哈哈~。”
这一刻,乔灵儿心中的喜悦,远胜月前得到自由,从青荷苑逃离时的激动。
屠龙功心法,伴随着孟英孟玉婷为情自戕,半途而废。
手中朱修这本黄色经文,修炼金色拳头的心法,才是完整无缺的呀。
想要修武,凡品艺、功、术境,乃至未来武道,全要着落在这本经书上。
她近乎癫狂的又蹦又跳。
良久良久之后,慢慢冷静下来,思考着让谁解读经书上的内容。
首选,自然是外面书房里的萧妍,想了想,乔灵儿放弃了让她解读,说自私自利也好,说谨慎小心也罢,总之,不能让她知道。
次之,是钟大夫,但日前堪称活命的大恩尚未及报答,又去麻烦人家,不大好意思张口。
除这二人之外,别无旁人。
日后总有办法。
心烦意乱的将古册揣进怀里,揭开肚衣兜贴肉放着,这才满意点头。
随即将目光,投向一侧金色葫芦。
莫非是酒?
拿到耳畔晃了晃,金葫芦里液体波动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晃动她腰间的酒葫芦,和现在的动静雷同。
乔灵儿实为酒中老虫,别看她现在年岁不大,饮史却超六年之久。
昔日两个干爷爷,三个干爹都不是良善之辈,动辄打骂,而后又沦落到吃人不吐骨头的勾栏娼馆,受尽虐待。
初初饮酒,实为麻痹疼痛。
她怕痛嘛。
如斯往昔悲惨,不提也罢。
若非她囊中羞涩,平日里只能饮些街头劣质米酒,于此中一道,成为老酒鬼也非是不能。
凑到鼻尖,拔塞轻轻嗅了嗅。
陶醉的两枚瞳孔齐向鼻梁挤,唾液极速分泌,眸中更是异彩连连。
香。
刺激。
不吃一口,岂不有负方才惊吓?
随心而动,浅尝辄止,冰凉的酒液在口腔中滚动,唇齿生津,余蕴无穷。
品过味后,咽了下去。
“啊哟?这是咋个回事嘞?”
后劲儿,怎么来的这么快?
她平素的酒量说深不见底是唬人,但区区半斤八两,是吃不醉的。
仅这还不够塞牙缝的小小一口?
“不好,要昏要昏。”
倒下昏睡之前,尽管已然睁不开眼,仍用从未有过的绝大毅力,摸索着将金葫芦塞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满足的侧倒在石台上,大梦去了。
酣睡中,脸上挂着一抹娇羞笑容。
美梦还是噩梦,春梦还是春梦,无人知晓亦不必深究。
大梦一场空幻。
乔灵儿醒过神来,擦掉嘴角上兀自流淌的清凉唾液,回味的舔舔嘴唇,倘若能活在梦里,该多好。
伸了伸懒腰,离开石室,她不似初见那么怕狼狗鹞鹦了,不再贴墙走,大大方方走在山洞中间。
经过狼狗的身边,停顿瞬息,想要蹲下去摸摸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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